第5章 整风运动记事（2/2）

于是，就有干部同学找来竹棒放在方位边。张老师一看就知道是为他准备的，便在要下课时，先把教具和书拿在手里，才喊下课，然后就一个箭步冲出教室。他个子高，腿很长，走得快，没有一个学生能追上。后来，其它班的学生也开始在下课时追打他，真有点像打过街老鼠一样。可都打得并不很重，只有我班的调皮蛋刘怪怪给了他一次重创。

原来刘怪怪见下课后追不上张老师，就在下课之前就跑到他面前，等张老师向同学们还礼时就用木棍朝他头部打去，顿时鲜血就冒了出来。可同学们也不敢去帮他，他踉跄了两步就站稳了脚，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办公室走去，身后还不断有棍棒打来。

从此后，张老师就没来上课了。过了两天，校长就到我们班上宣布张老师被划成了右派。我们都感觉莫名其妙的，总希望是听错了，但校长反复地说，看来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又过了两天，校长领来一个年轻人。并宣布从即日起就由新来的汪光成老师当我们的语文老师。

可汪老师上课时教室一团遭，他冒火时就抓住调皮蛋的衣领把他拖到讲台上，扇他两耳光，教室就安静了。因此，大家就更加想念和蔼可亲的张老师了。

一天放学后，我和邹远安哥、谭老表以及我们同路的十多个学生把刘怪怪打了一顿，并要他说出为什么要打张老师。他大叫冤枉，然后说出是班主任辜好事叫他干的。真没想到罪魁祸首是他，自此，大家非常讨厌他，常在背地里叫他的名字，有的人把他名字中的好事改为坏事，甚至有人背地里直接叫他辜坏蛋。

我再次见到张老师时，是在反右斗争大会上。这次大会是在村部所在地的小学操坝上，开场一幕就是“把地主分子、右派分子、大坏蛋王文押上来”。

这次王文很配合，比押他的人还走得快，几乎是跑上去受批斗。主持人走过去先踢他一脚，叫他站端正（实际他站得很端正），然后厉声喝问：王文！你老老实实地交代最近所干的坏事！王文就毕躬毕敬地向人们三鞠躬后说：“在座的领导、大爷大娘、小弟弟小妹妹：我的父母过去压迫剥削过你们，我向你们赔罪！（又是三鞠躬）我深感罪孽深重，我感谢党，感谢毛主席解放了我，我没做过坏事。”

这时，主持人被这狡猾的有知识的坏蛋王文弄得不知所措，就叫王文站到一边去反省，就开始宣布龙门村右派分子名单。于是，反右斗争的序幕才正式拉开。

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就是张老师，第二个是富农分子林菜花，还有几个农村刁民也被叫上去陪审。然后就是把他们押上去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这叫做真正的打右派，边打边把他们在整风运动中的发言数落出来。

正在这时，邹远安哥找到了我，他身体在发抖。他拉住我的手叫我陪他回家，我俩便悄悄地溜走了。在我家藏了很久他都不敢回自己家去，生怕被工作组的人弄去批斗。

我父亲回来后，给他说没事了，还说我们贫下中农再提什么都没事，今天打的都是成分不好的人。只可惜不该把张老师打成右派，多好的一个人啊，书又教得好。邹远安哥才悄悄地回家睡了，后来听他说，他油灯都没敢点，他真后悔提了那些意见。

关于那次整风运动的内幕，现在网上有许多种说法，但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既然有那么多名人都迷失了方向，关不住大嘴，惹出祸来，我们的张老师一时的冲动，一时逞能，也算在情理之中。至于被打成右派，也怨不得校长刘一发，谁叫你往火坑里跳呢？据说有的单位在整风时都不发言，后来就投票选举右派，一个平时爱发牢骚的人被大家选中，当了二十年的右派，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何在。

这就是当年我们村的整风运动。由于这次整风运动波及面很小，很快大家就把它淡忘了，只有那些有关联的人才有一些记忆。比如，我们的张老师成了右派，我们的记忆就比较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