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整风运动记事(1/2)
一天晚上,我听堂哥邹远安说,今晚,区里要派工作组到我们村开展整风运动了。我吃了两碗红苕汤后,就早早地和邹远安哥一起跑到了会场。这次开会没有在过去斗地主的村部所在地,而是在三社的一家大院,到会的也只有三个社的社员。村支书刘星路宣布整风运动开始后,就由区里派来的工作组长辜跃前讲话。他的个子不高,身体很健壮,满面春风,盘子脸上有一双有威摄力的眼睛,讲话干净利落,声音洪亮,非常好听。他虽然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但他一站上台阶往四周一看,全场就鸦雀无声。
他先问大家,党领导我们好不好,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好。他就接着说:“党好,大家都知到,但是,党也有缺点,也有办错事的时后。今天请大家来开会,就是帮助党整风,提意见。大家不要有顾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畅所欲言,有啥说啥——这就是这次运动的十六字方针。”
一席话讲得大家紧张起来,解放八年来,有谁敢说党有错?谁有本事叫党和人民政府怎么做?无论工作组的其他人怎么劝说,整过一晚上都没人发言。这晚上,大家都感觉得莫名其妙的,在回家的路上,我听我父亲悄悄地和大人们说:“千万不能说党的坏话,没有党,哪有我们贫下中农的好日子呢?”
我真想听大人们开会,可接连三天都没有开会的消息。到第四天,我终于盼到了开会。我和邹远安哥,还有潭老表,天未黑就端着板凳到会场等候,邹远安哥的爸就是我们的社长邹如石。他给我们说,这几天工作组的人挨家挨户的去动员,今晚发言的人很多,他都要给党提意见。
果然,当工作组的辜跃前组长叫大家放心给党提意见后,邹远安哥就走上台阶说:“我要提意见,学校办得太少,我都等到十岁才上学,我姐我妹还没读成书。生活也不好,我放学回家还要去检柴。”等他说完把我吓了一跳,可辜组长却表扬他人小志气高,还说这些都是党和政府要做的事。
紧接着就有很多人上台说各人的想法,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辜组长就叫大家胆子再大一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们的党不会“秋后算帐”的。
过了一会,我们就看到一个老妇人怒气冲冲的走上台,她大声地说:“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要控告党和政府,他们把我家的钱、家具、房屋、土地都拿走了,弄得我家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找到上顿无下顿,他们简直是强盗。”她越说越伤心,她擦了擦她那干瘪的苦瓜脸上的老泪后,大叫着“东方红,西方黑,中国出了两个大棒客(强盗),一个是×××,一个是××。”
我们听到都很怕,谭老表给我说,我们去打她狗日的,还说,她就是富农刘闲的老婆林菜花。正在这时,辜组长大声的说:“就要像这位大娘一样发言,把自己的苦水倒出来。”谭老表就不敢动了,接着就有很多人发言,想到想不到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样的发言持续了三个晚上,到第四、第五天晚上开会时,再也找不到人发言了。辜组长就宣布整风运动暂告一段落,大家提的意见都记下来了,到运动后期会答复大家的。
在我们焦急地等待下次开会的日子里,校长把我们班的同学全叫到他的办公室说:“今天给你们打个招呼,你们的张恨天有政治问题。在这次整风运动中他犯了错误,可能会划为右派。从今天起,他不能当你们的班主任,你们的班主任由体育老师辜好事担任。你们要和张恨天划清界线,等到他的右派批下来后,区文教会给你们派一个好老师来。”
在回教室的路上,大家一言不发。林菜花在整风会上说反动话,是因为她家的土地被分了,财产也被没收了,想不通而发泄点怨气,是傻婆娘。而张老师,一个领着国家工资过日子的人,怎么也和林菜花一样傻?
原来在“大鸣大放”时,见大家都不发言,这样拖下去,也不好,张老师就自告奋勇地发言,但尽说党的好话。辜组长又开导他说:“你在解放前都当过几年教师,你算算,那时的工资待遇好,还是现在好?”张老师回答说:“说实话,那时的工资待遇当然要比现在好些。”后来,这句话就是张老师“今不如昔言论”的钢鞭材料。
当时在座的七个老师为什么都可以忍着不发一言,而张老师却一马当先?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老师还和往常一样,给我们上课,只是过去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但课堂比平时安静得多,就连最爱顽皮、好动的几个同学都非常认真听讲。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在全校朝会时,刘校长点名批评我班政治觉悟不高。会后,班主任辜老师就把我们班委干部叫到一起训斥,说:“从今天起,每一个班委干部必须打李右派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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