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清白的嫌疑人(2/2)
时间紧迫,他没有工夫再自我反思了。他对程飞说:“好,我姑且相信你是东洲碎尸案的凶手,不过,我还需要你的一点儿证据。”
“什么证据?”
“被你绑架的那个女孩儿。你是打算再次用她来体验当年的刺激,还是单纯的吓唬张睿?”
程飞不语。
“你连东洲碎尸案都敢承认,一个小女孩儿的下落还要遮遮掩掩的吗?难道你已经把人杀了却不敢承认吗?”
杜志勋这句话说得够狠,把站在身后的张睿吓得不轻,他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程飞瞧着杜志勋,笑了:“我是服了你了。绕了这么一大圈,把我高高架起来再抽梯子,逼着我不得不得回答……好吧,我就给你这个证据。不过,我还得折腾折腾你们,其实刚才我已经暗示过你们了,邓佳佳我就放在车里了。至于我那辆车在哪儿,就得麻烦你们自己去找了,范围就在市里。放心吧,那么大一辆车,你们应该能找到。”
“你还敢耍我们!”张睿冲上来揪住程飞的衣服,“我外孙女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哪儿?你再敢不说,信不信我……”
“怎样?杀了我?”程飞懒洋洋地说,“我既然自首了,就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无所谓。如果你想要用私刑,那就随便来,最好能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用上,这样我死一回也没算白死。忘了告诉你,我还有受虐的癖好。”
程飞挺直身子,凑近了张睿说:“张大侦探,我劝你在想怎么杀我之前,先猜猜你外孙女现在是什么状况吧,嘿嘿嘿嘿……啊……”
张睿挥拳痛揍程飞,连人带椅子都打翻在地,这一次没人阻拦。
4
次日。
省刑事调查局。
邓泽明今天早上也得知了女儿失踪的消息,他没去单位,一早就直接开车赶了过来。
他走进接待室,一抬眼就看见张欣然坐在那里,他不由自主地站住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犹豫了好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到张欣然对面的椅子上。
张欣然一直在低头发呆,这时候抬起头看到邓泽明,脸色僵了僵,很不自在。
这对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在一起简直成了左手握右手,谁看到谁都尴尬,爱情到了这个田地,连杯白开水都不如。
沉默了一会儿,邓泽明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我听说佳佳被人绑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欣然疲倦地摇摇头,双手捂住脸,显得十分憔悴。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这样,邓泽明心里就着起了无名火,嗓音也随之提高了几个分贝:“这都是第二次了吧。上一次她失踪了,你解释是她离家出走,这才几天就又出事儿了,你还怎么解释?”
张欣然无语。
“我工作忙,你又没时间照顾她,我早就建议把她送到寄宿学校去,你偏不听,由着她的性子胡来。现在好了吧,女儿丢了,你彻底省心了。”
张欣然痛苦地捂住脸,发出低低的啜泣。
邓泽明望着妻子,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他狠狠心说道:“我想好了,咱俩离婚吧。正好如你所愿。”
张欣然仍然没说话。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觉得吃亏。咱俩的财产一人一半,我父母留给我的老宅子我要,我会在市中心地段按照这个房子的半价再给你买一套全款房。你看怎么样?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起提出来。”
“我觉得作为一个失踪女儿的父亲,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很不合适。”一个冷静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邓泽明感觉脸上像针扎一样,他甩头望去,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清俊的男人走过来。
他认识这个人,不由得讥笑一声:“原来是你,张欣然的心理医生,你们俩现在都发展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了吗?不管张欣然去哪儿,你都跟着。”
张欣然终于忍无可忍了:“邓泽明,你不要信口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丁医生要来,我们没联系过。”
其实她看到丁潜来了,心里百感交集,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愧疚又难过,但是当着邓泽明的面却没法开口。
“哼,见到我连一句话都懒得说,这位丁医生一来马上就迫不及待地维护他。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张欣然还想辩解,邓泽明却不耐烦地挥挥手:“张欣然,你其实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我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我能理解,感情这种东西谁都无法预料,你未来有好的归宿,我也替你高兴。这样,我们好聚好散,没有谁亏欠谁,祝福彼此,比诅咒彼此要好得多吧。”
丁潜接过话,对邓泽明说:“邓先生,你这些话应该换个时间、场合再跟你妻子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女儿。”
“我女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是警方把我找来的。”看到邓泽明还满脸疑惑,丁潜说,“可能你还不知道,绑架你女儿的罪犯已经被警方抓住了。”
“抓住了?就关在这儿?”
“是。”
“那我女儿佳佳呢?”
“这就是警方把我找来的原因。这个罪犯承认是他绑架了邓佳佳,但拒不交代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警方把我找来,是想让我试试能不能让他说实话。”
邓泽明半信半疑地瞧着丁潜:“真的假的?审犯人警察不行,让你一个心理医生来?呵呵……”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邓先生。这个人不是普通的罪犯,他相当危险。警方几乎把各种手段都用过了,也没能让他吐出半个字。通常营救失踪人员的最佳时间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邓佳佳是昨天中午在校门口被绑架的,距离现在很快就要到二十四小时了。你女儿现在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危险……”当然,这还是丁潜往好了估计,最坏一种可能他还没说。
邓泽明终于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了:“那个罪犯现在在哪儿?我们赶紧去见他吧。”
5
“你们都来啦,我正要带你们过去。”在邓泽明与丁潜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个男警官进屋了,等他们说完话才开口。
说话的人正是特案组的钟开新。
他带着三个人来到审讯室,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先走进隔壁的监控室。杜志勋、柳菲、祖光等一些专案组的核心都在。
透过墙壁上巨大的单向玻璃能看见隔壁审讯室里的情景,嫌疑人程飞正坐在固定在地上的铁椅子上,手铐脚镣都戴上了。
丁潜问杜志勋:“他全都认了吗?”
“全都认了。那块子宫柳菲也做过了dna比对,确实是吕艳枚遗失的器官。不过按照程飞的说法,当年他强奸了吕艳枚,可是在子宫里并没有发现精液残留。”
柳菲插话:“这个检测并不精确。甲醛溶液对蛋白质有破坏作用。如果吕艳枚的子宫被长期放在甲醛溶液里保存,即使有精液,也早就被破坏了,现有的仪器是没法检查出来的。”
“不管怎样,你们现在能够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凶手喽。”
“就目前掌握的证据,直接的或者间接的都能指证他是凶手,不过……”杜志勋顿了顿,“你也知道,他与我们之前分析出的凶手还有些差距,稳妥起见,我想确认一下……”
杜志勋转身对张欣然说:“张女士,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就是绑架你女儿的罪犯。”
张欣然看上去十分紧张,隔着单向玻璃瞅着被铐在椅子上的程飞,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你不用紧张,这是单向玻璃,你能看到他,他看不到你。今天把你请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上一次,我们请你来这里给当年东洲碎尸案的凶手做了合成肖像。你现在能不能凭你的记忆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当年你看到的那个杀害吕艳枚的人……”
张欣然毫无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更加震惊,几乎是惊恐。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目光不敢再往隔壁看。
当年那件事给她带来的创伤远超常人想象,哪怕时隔这么多年,依然让她难以面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受害者,只不过吕艳枚是被碎尸,她是被诛心。
关键时刻,丁潜走到她身边,安慰她:“不要怕,你忘了这些年你所遭受的痛苦吗?你不能总是退缩。你要努力面对,必须面对。我们之前做得很好,现在你要坚持住,只要你能跨过心中的恐惧,你就会获得新生,就当是为了你女儿……”
张欣然感激地望着丁潜,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理解和鼓励,甚至连她的父亲和丈夫都没能像他这样。
现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丁潜的依赖中究竟杂糅着怎样的情感。
张欣然鼓起了勇气,走到单向玻璃前,开始端详隔壁的嫌疑人。
她双手轻轻按在玻璃上,发出了一点儿细微的声响。坐在隔壁的程飞似乎听到了,猛然抬头,一张苍白消瘦的脸正对着张欣然的方向,从一对狭长的眼缝间射出两道幽深的目光,带着叵测、猜忌的意味凝视着张欣然,仿佛他也能透过单向玻璃看见张欣然一样。
“啊——”
张欣然吓得失声惊叫,像被野兽发现似的,连连后退,差点儿把自己绊倒。
杜志勋伸手扶住她,急切地问:“是不是这个人?”
张欣然喘息了一会儿,眼睛继续看着单向玻璃对面的程飞:“有一点……有一点……”
她在努力回忆那天夜里的感觉,那张恐怖冷酷的脸,半明半暗地隐藏在小巷的暗影下,在张欣然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有一点怎样……是不是这个人?”
其他人也都焦急地看着犹豫不决的张欣然。
终于,张欣然虚脱似的摇摇头:“不是他。”
众人一下都沉默了。尽管程飞与凶手侧写以及合成肖像的差距很大,但大家还是期望张欣然能肯定地指着程飞说“就是这个人,我当年亲眼看见他杀害了吕艳枚”。
“你确定不是他,是吗?”杜志勋追问。
被他这样一逼问,张欣然又有点儿不确定了:“我是觉得他有点儿像,眼神很冷,很毒辣,让人看着就心里发寒。但是他整体的感觉似乎跟我看见的人不太一样……”
房间里起了一阵骚动,张欣然模棱两可的话让急不可耐的警员们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祖光对杜志勋说:“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张女士也未必能记得那么准确。再说程飞当年才十八岁,现在已经三十八岁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还是当年的相貌?她看不准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分析倒也合乎情理。但依然没办法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凶手。
杜志勋这时看看丁潜:“你现在过去试试,怎么样?”
“我觉得有个人比我更合适。”
杜志勋一怔:“谁?”
丁潜的目光落在了张欣然的身上:“你敢亲自去面对他吗?”
张欣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
“放心吧,他戴着手铐脚镣,不会伤害你的。”
“那……那我试试看……”张欣然居然同意了。
丁潜回过头又对杜志勋说:“你最好找个人把程飞从椅子上解下来,让他能站起来,这样张欣然可能会更有感觉一些。”
也只有丁潜能想到这个损招了,明知道张欣然怕得要死,还让杜志勋解开嫌疑人与她面对面对峙。
张欣然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腿肚子打颤了。若非丁潜让她去,打死她都不会答应。
于是杜志勋让膀大腰圆的年小光陪她一起去隔壁审讯室,有年小光在,多少能让张欣然心里踏实一点儿。
丁潜并没有跟着一起去,他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张欣然和年小光走进审讯室。
程飞扭头看了看张欣然和年小光,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这些丁潜都看在眼里,符合嫌疑人的正常反应。
他跟程飞打过一次交道,还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狡诈机变,善于伪装,不按套路出牌,经常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就看他把张睿折腾得这么惨,便可见很不一般。
因为温欣的缘故,丁潜担心程飞或许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事前有所提防,他贸然过去见面,这家伙搞不好根本就不会给自己施展能力的机会。
丁潜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杰出的临床心理医生,倒不完全是因为他有多么过人的天赋,而是他懂得随机应变,因势利导。
鼓励张欣然去跟程对峙,就是他临时想到的应对办法。
他想作为旁观者,从侧面观察一下这个人。
年小光按照丁潜的要求,把程飞从铁椅子上解开,但是还留着手铐和脚镣,以防出什么意外。
“现在站起来。”年小光命令他。
程飞有些诧异地看看年小光,又看看张欣然,眼珠转动,脸上流露出猜忌。
他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他的身材虽然并不高大魁梧,还戴着手铐脚镣,但审讯室里却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就像一只安静的野兽被放出了铁笼,这一刻它还低眉顺目,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它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反应。
年小光全身紧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程飞。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程飞问年小光。
年小光不说话。
程飞的目光又转到张欣然脸上,打量起她。
张欣然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惊慌,迎着程飞的目光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在沉默中注视彼此。
张欣然观察了一会儿,移动脚步,走到程飞的侧面,后退几步,脑海中努力回忆当年那个夜晚的场景。
“这位美女,我们认识吗?”程飞疑惑地问。
张欣然并不回答,只是在用力地观察他。
单向玻璃这边,丁潜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程飞,注意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我似乎觉得你有点儿眼熟呢,不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应该有印象才对。”程飞说。
张欣然按照丁潜教给她的办法做深呼吸,让自己镇静下来,对年小光说:“请帮我把灯关上。”
年小光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看单向玻璃,不知道杜志勋、丁潜会不会同意。把程飞解开已经有危险了,再关上灯,年小光就更不容易监视他了。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丁潜说:“照她说的做吧。”
“照他说的做。”杜志勋通过无线麦克告诉年小光。
啪嗒——
年小光走到门口把灯关了。
审讯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监控室这边也只能看到一块漆黑的玻璃墙,现在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
“请把门再打开一点儿。”黑暗中传来张欣然的声音。
年小光就站在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少许光线穿过门缝射入房间,让人们勉强能看清屋里的景象。
昏黑的房间……
昏黑的夜晚……
嫌疑人……
凶手……
记忆的闸门陡然打开,二十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再次浮现在张欣然眼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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