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凶手的心理剖析（2/2）

两天后，杜志勋主持了东洲碎尸案的第一次分析会。

专案组全体成员都到齐了。

对于这起案子的案发经过，警员们通过各个渠道大多了然于心。

杜志勋也不过多赘述，简单陈述了一下吕艳枚失踪以及碎尸被发现的经过，然后就步入了正题：“这个案子在座的也都很了解了。我这些天收集了许多资料，准备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对案子做一个剖析，待会儿我会和大家一起探讨。首先，我把这些年对这起案子流传下来的一些假设和分析做一下总结，也便于我们大家理清思路，不要让鱼龙混杂的各种信息干扰我们的判断。说到这一点，就不可回避地谈到吕艳枚当年留下的绝笔信。柳菲，你拿给各位看看……”

柳菲把早已准备好的物证袋放在桌上，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里面的那封信上。

一张普通的白色信纸，纸张发污，上面整齐地写着几行字，像是被血浸过又干了的，字体有些模糊，但不妨碍辨认。

“字体书写比较工整，但是书写内容却是满篇的咒骂和对社会的不满。当时警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吕艳枚是在凶手的逼迫下写的这段话，紧接着就发现有七个字比较特殊，这些字分散开来，每个字都与前后字空出一定距离，经过分析认为这七个字是吕艳枚留下的暗示。这恐怕是当时最直接的能够指认凶手的线索了。”

杜志勋说着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投影机，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七个字——

开、五、是、表、人、和、吊。

“警方当时认为，吕艳枚是自知将死，想要给警方留下一个指认凶手的暗示。但她在匆忙之下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思考，肯定是使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同笔画替代，来把自己要交代的信息隐藏在这段话里。头三个字‘开’‘五’‘是’，警方已经猜出了含义，应该是‘凶手是’。但对于之后四个字的解释就众说不一了，通常有三种假设……”

杜志勋一按遥控器，调到下一个画面——

一、凶手是x人和x

二、凶手是x儿和x

三、凶手是x刀和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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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还流传过一种解释——‘凶手是驼儿和军。’这里的‘驼儿’应该指的是一个人的外号，或者是另外一个凶手对同伙的称呼，而另外一个凶手就是一个‘军’字，这个解释不言而喻。”

没想到杜志勋会议一开始就提到了这个敏感的话题，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提起精神。

“‘驼儿’这个解释，我没法给予评价，在我查阅的这些资料里，当年警方没有调查过叫这个外号的人。至于这个‘军’，顾名思义就是军人。我认为‘军人说’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虽然当年的江都警方没有搜查过军区，但据我核实，军区内部当年也进行过严格的自检核查，他们内部的审查部门比我们民间的公安局严苛得多，不会放过任何稍有嫌疑的人。他们并没有发现问题人物。其实换一个角度想，军区内部根本就不具备作案的条件。严格的军事化体制让个人很少有自由空间。杀人、分尸、弃尸，整个过程完成下来，很难不被其他人发现。除非是集体包庇凶手，那简直就是威胁论了，完全不合逻辑。军队内部对触犯军纪的人的处罚可比我们严厉多了，也没有人敢包庇，我说的没错吧。祖队长？”

祖光点点头：“这倒是。”

“还有一种说法是医院‘盗取器官说’，认为凶手是江都市一位著名的医学教授——季元寿，主要的证据是他在1997年1月19日那天成功完成了一例难度极大的小肠移植手术。所以有猜测认为，吕艳枚是被这名专家和帮凶合谋绑架、杀害的，目的是取用她的肠子做移植手术。事后为了毁尸灭迹，将吕艳枚的尸体残忍肢解。有些人还举出证据，诸如切割整齐的尸片体现了高超的外科手术能力，将小肠整齐叠放，是外科医生的习惯。将死者衣物细心叠好摞起，体现了愧疚之意等等。对于这个，我们还是先听听专业医生怎么说的吧。她比我有发言权。”

杜志勋示意柳菲。

柳菲淡然说道：“1997年1月19日，也就是发现吕艳枚尸体的前几个小时，季元寿在江都市人民医院确实做过一例小肠移植手术，与弃尸时间似乎比较吻合。但是提出这种假设的人并不懂一个基本的医学常识。小肠移植手术不是随便找来一个人就可以和患者之间移植的，需要提前做配型化验。而且，季教授当时的手术是整肠移植，将长达三米二的肠子移植到患者体内。在吕艳枚的碎尸中，肠子是比较完整的，只是缺少了二十厘米左右。所以，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器官盗取不能成立。”

杜志勋接过话：“从推理的角度来说，假如吕艳枚真是某些医生为了盗取器官而被绑架杀害的，事后为了毁尸灭迹而碎尸，之后还要弃尸，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相反，相当愚蠢。对于几个医生来说，直接在医院里处理掉不是更保险吗？而且还把最容易暴露作案意图的小肠叠放得整整齐齐，这不等于是在掩耳盗铃吗？但不知为什么，居然有很多人相信这种荒唐至极的假设。”

丁潜插话道：“所以说人心险恶，最早提出这种假设的人肯定别有用心。没准跟季元寿有私仇，或是嫉妒他的威望，借着网络暗中使坏，造谣中伤。这样的人虽然不是凶手，但是也在无形中成了凶手的帮凶。”

杜志勋看了看他，点点头，彼此之间有了一点儿默契。

他接着说：“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传言，是说有个联防队员曾在1997年1月份，也就是吕艳枚失踪但尸体还未被发现的那段时间，见到过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而且还上前盘查过，那两个人自称来自江岸市，恰好是被害人吕艳枚的老家。他们随身带的包正巧与装吕艳枚尸体的包是同样的款式。这条线索我倒是觉得有些价值，可以往下查一查。不过据说当时江都警方曾对这条线索进行过专门的调查，但是没有下文，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流传的一些传闻基本上都存在着巨大的漏洞，不足为信。我们现在要重新理清思路，从源头一步步推导……我接下来就说说我对凶手的看法。”

“等一下啊，组长。”郭蓉蓉忽然插嘴，“你刚才说到吕艳枚留下的那七个字，还没说完呢。凶手到底是谁啊？那后四个字到底有解吗？你只是把‘驼儿和军’这种解释给否定了，那你的结果呢？”

杜志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也没解出来，这个组合有好多种字。”

“哦，是这样啊。”郭蓉蓉满脸失望。她扭头看见坐在身边的丁潜若有所思，便捅捅他，小声问，“大叔，你呢？”

“我什么？”

“你有没有猜到结果啊？”

“我啊……什么也没猜到。”

“真逊。”郭蓉蓉觉得不好玩儿了。

丁潜脑子里却想起了邓佳佳对这七个字的解释，她说后四个字根本就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凶手用来迷惑人的。

真有这种可能吗？

假如真有，那这封信的用意何在呢？

杜志勋那边已经接着往下说了：“我现在根据已经掌的凶手的资料做一个心理侧写。”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问柳菲，“吕艳枚的死因你现在能确定吗？如果可以，我的侧写会做得更精确。”

柳菲摇摇头：“还不能。”

“那你能确定吕艳枚是不是死于扼杀，或者偷袭吗？”

“是不是偷袭，我现在不能断定，但我可以肯定吕艳枚不是被扼死的。”

“那好。就目前情况来看，我认为凶手的年纪在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男性，相貌有些丑，外表消瘦、个头中等偏下、很注重外表、性格冷静、比较健谈、头脑聪明、受过高等教育。此人个性十分要强、完美主义者、具有偏执型人格、受过感情创伤、有性功能障碍、曾经服过兵役，之后长时间做过医生或是厨师、屠宰行业，有自己独立的住所。”

4

杜志勋说完这番话，会场一片沉静。

杜志勋通过先进的犯罪侧写手段，第一次把这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神秘凶手完整地勾勒了出来。

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对于凶手年龄、性别和身份的推测，大家比较好理解。在这方面，当初的警方也做出过相似的推断，认为凶手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以医生和从事屠宰行业的人群优先。这主要是根据法医尸检和警方的经验判断出来的。

但对于其他方面的侧写，甚至外貌和性格，杜志勋也做出了细致的说明，这就有点儿神奇了。

“组长，你怎么会觉得这个人长得丑，个子又不高呢？心理侧写还能猜出这种东西啊……”郭蓉蓉按捺不住，抢先提问。

如果这个侧写是出自丁潜的嘴，她肯定会说他又让大神儿附体了。

“犯罪侧写不是猜，而是通过对凶手的行为分析来对他的属性进行推断。”杜志勋看其他人跟郭蓉蓉的反应差不多，便耐心解释，“凶手在这起犯罪中最有特征的行为是对被害人吕艳枚尸体的处理。他的碎尸程度远远超过了弃尸的用途，这种过度犯罪反映出来的就是他的真实心态。他分尸的手段，站在法医的角度看，说明凶手受到过专业刀工的训练。站在犯罪心理的角度看，反映出的就是凶手极端偏执的性格特点，以及自我压抑与自我强迫的症状，这通常与性功能障碍挂钩。”

“为什么不能是仇恨呢？”祖光插嘴。

“仇恨的心态体现在犯罪行为中就是过分的羞辱。凶手对吕艳枚的尸体恰好相反，即使谈不上尊重，也至少是谨慎的。他每一刀都切得很认真，尤其对被害人的小肠，叠放得异常整齐，甚至衣物都叠出了棱角。这是一种追求完美主义的心态，而不是羞辱。从这个方面就能解释刚才郭蓉蓉的疑问……”

杜志勋用遥控器选了一张吕艳枚的生活照，放大显示在屏幕上。

“你们之前都已经看过了她的各种照片，平心而论，她的外表很普通，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很有气质，但也不算丑，属于长相中等的人。这里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她会成为凶手的目标？一个有完美主义情节的凶手，选择目标必然是他所欣赏的对象。也就是说，他的目标一定要比他优秀，让他能够仰视。美丑是一个相对值，长相漂亮的凶手通常不会选择相貌远不及自己的女人作为目标。所以，我认为凶手外貌丑陋，身高也不会太高，再加上性功能障碍，他的内心处在一个长期压抑的自卑状态，这类人往往有肝郁气滞的症状，体格瘦小，面黄虚弱，有些人还会生出黄褐斑。这会让他的气色更差，实际看上去比本人更丑。”

“这样的人不是更应该沉默寡言吗？可是杜组长认为他比较健谈。”张睿不禁提出疑问。

“自身条件差的人会出现两种发展方向，一种是自暴自弃，一种是奋发图强。凶手明显是后者，有条不紊地作案和弃尸都能显示出他冷静的个性和缜密的思维，这是后天有意识长期锻炼的结果。他的完美主义个性也是在同时间培养出来的。这样的人不仅在事业上有较高的要求，也很注重外表，在与人交往方面也会表现出积极乐观的态度，这是在通过其他方面的成就来弥补个人先天条件的不足。他也会渴望异性的青睐，早早结婚，过上比常人还要好的生活。所以，当你们实际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未必会觉得这个人讨厌，甚至会有点儿喜欢他。他健谈、风趣、没有攻击性。这样的人在接近受害者时，对方往往不会觉察到危险。恐怕这也是当年没有人目击到凶手的原因，不是没看到凶手，而是根本没有怀疑他。但在现实中，他的感情生活恐怕并不如意，他努力所达到的事业高度还远不能抵消自身条件的不足，尤其是性功能障碍。这几乎就是一颗最大的定时炸弹，随时能摧毁他苦心经营的感情生活。女人对男人性能力的嘲讽是给这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你认为这是刺激他作案的动机？”张睿问。

“他作案的动机可能早就产生了，只是一直没有跨过理智的界限。他的感情矛盾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会不会是吕艳枚的长相酷似凶手的女友，所以激起了他杀人的欲望？”郭蓉蓉问。

“有可能，或者凶手的目标范围更大，只要是气质和外表让他觉得不可能得到的女人，都能激起他的发泄欲，只要他有这个机会。想象一下，1997年1月10日的夜里，一个偶然的机会，凶手刚好与吕艳枚擦肩而过。就如同你遭遇了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你心里根本无法猜到它到底会不会袭击你。对于凶手来说，能获得像吕艳枚这样的女人的青睐，已经是万幸了。但是当他无法得到时，渴望发泄的欲望就会被一次次压抑，可能会因为某个不经意的刺激，让压力超过了临界点，突然爆发，之后就产生了毁灭性的后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