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体积木(2/2)
“可变态了,我都没敢细看,你还是自己去瞧吧。”
两个人边说话,边乘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出电梯走进法医室。
柳菲穿着白大褂正在等丁潜。数日不见,看到丁潜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跟陌生人一样。丁潜也不能主动赔笑,搞得跟流氓似的。
“尸体在哪儿?”丁潜干脆就跟她谈工作。
柳菲转身走进解剖间,丁潜随后跟进。郭蓉蓉胆子比较小,待在外面不敢进去。
丁潜一进解剖间,目光首先落在了解剖台上,可是并没有看见尸体。不过解剖台旁边放着移动担架,上面横放着一个大号的银色硬塑拉杆箱。
丁潜看见拉杆箱,神情就不禁变了变:“尸体装在里面?”
“我已经尸检过了,按照原样把尸体放回去了。”柳菲走过去,掀起拉杆箱盖。
丁潜往里面只看了一眼,脸色刹那间就僵硬了。
整个箱子都被一具尸体整整齐齐地塞满了。
尸体被切割成数块,却分门别类,摆放得错落有致,乍看上去很不真实,好像一堆塑料模型。
但是丁潜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具碎尸不多不少刚好能把箱盖合上,一幕凄厉惊悚的景象,居然隐藏着某种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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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诡异的是,死者居然脸颊红润,面带笑容。似乎死者对自己现在的模样感到十分满意。光凭这一点就够瘆人的,难怪郭蓉蓉不敢看。
但丁潜此刻的反应已经不仅仅是害怕,他眼神中充满了惊骇,甚至是发狂。
柳菲注意到了丁潜的反常,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是你随意把尸体这样摆进箱子里的?”丁潜强抑心中的不安,问柳菲。
“不是我。打开拉杆箱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
尽管被肢解得七零八落,但丁潜还是能从尸体的特征上看出死者是一个女性。
“冻死的。”
“你确定?”
“死者的气管内出现了泡沫性液体,心外膜下点状出血,左心房内有少量软凝血块,胃粘膜下有多处斑点状出血,颜色暗红,这些都是冻死的典型症状。”柳菲似乎对丁潜的怀疑有点儿不悦,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专业解释。以她的高傲,根本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冻死的人难道还会笑?”郭蓉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躲在柳菲身后又害怕又好奇地问。
柳菲伸出带着乳胶手套纤长的手指,指着女人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说:“当人处在温度极低的环境下,濒临死亡的时候,会出现低体温综合征症状。身体机能会自动调节,减少对四肢的血液输送,以保证大脑的供能充足,进而导致头部血量增多,所以在人被冻死以后,会出现脸红如醉酒的状态。人在受冻的时候会不断地用嘴呼气和吸气,所以面部的肌肉比较像微笑的样子,再加上面部微红,看上去就更像笑着的感觉。”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真的很高兴呢。”
柳菲没工夫跟郭蓉蓉聊天,一本正经地对丁潜说:“被害人一共被切割成了12块,切割的断面非常整齐,切面上有波浪形的纹。”
“你算错了。不是12块呀,我查了查,只有10块。”郭蓉蓉忽然大声说了一句。
“那是因为死者的脚没在箱子里。”柳菲不假思索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箱子的空间不够,凶手故意把被害人的两只脚扔了。”
“不是。”丁潜说。
他目光凝滞在箱子里的碎尸上,眼神中有很多欲言又止的东西。
“那是因为什么?”郭蓉蓉问。
“凶手是觉得被害人的两只脚漂亮,所以留下了。”
“什么,太变态了吧,妈呀——”郭蓉蓉打了一个冷战,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叔,这是你瞎猜的吧,你脑袋里怎么净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不是猜,他是亲身经历。”杜志勋说话间走进了解剖间。
“亲身经历?”郭蓉蓉一脸困惑,忽然想到了什么,骇然道,“不会是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案子吧……”
柳菲没提问,但目光也落在了杜志勋脸上。
杜志勋说道:“两年前,丁医生曾经跟我们当地的市公安局合作过,那时候我们的宋局长在市公安局任副局长,兼刑警队长。那段时间他们联手破获了不少案子,特别是那种罪犯心理异常的奇案。丁医生利用自身心理医生的优势,屡屡分析出罪犯的性格特点,给宋局破案提供了很大帮助。尤其是丁医生擅长的共情术,在当年的办案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所以时至今日,宋局依然很器重丁医生,极力推荐他到我们特案组。”
“原来大叔跟宋局还有这么一段啊,难怪宋局对他的态度怪怪的。”郭蓉蓉恍然。
杜志勋继续说道:“但是后来,因为一桩案子,让丁医生被迫结束了跟警方的合作。”
“什么案子?”
“我们称为‘拉杆箱连环碎尸案’。”
“拉杆箱连环碎尸……那岂不是……”郭蓉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眼前的拉杆箱上。
“不错,这两起案子看起来很相似,你觉得呢,丁医生?”杜志勋问丁潜。
丁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箱子是在哪里发现的?”
“朝阳公园。”杜志勋回答。
“公园的什么地方?”
“公园中心那座天女散的雕塑下面。”
“……”丁潜沉默了。
在冰冷的解剖间里,4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一具被肢解后塞进箱子里的女尸。
杜志勋继续说:“两年前那件案子一共死了5个被害人,都是女性,都是被冷冻后肢解的,尸块都被整齐码放在拉杆箱里,每个死者都缺少了一部分身体。弃尸的地点都在开阔地方的中心建筑物旁……”
郭蓉蓉惊叹:“哇,组长,你怎么对当初的案子这么清楚?你专门调查过吗,凶手抓到没有?”
“没有。至今这都是一桩悬案。”
“啊!”
“当时,警方还专门请心理专家对这个凶手做了心理分析。”
“分析结果是怎样的?”
“那个专家认为,凶手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的作案不带有任何功利的动机,是一个纯粹的证明能力型的施虐狂。他非常骄傲,把作案当成一门艺术,把被害人当作证明他能力的工具。在他的作案中无不刻意地在炫耀自己的审美能力和高人一等的智力。这位心理专家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认为每个被害人缺少一部分身体是凶手刻意而为。目的就是收集他认为最完美的人体部位。”
说到这杜志勋停下,对丁潜说:“我说得没错吧,这都是你当时的分析,原原本本的记录在卷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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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蓉蓉惊讶地望着丁潜。
柳菲的目光也悄然落在丁潜脸上。
丁潜把眼睛从移动担架上的拉杆箱上移开,似乎不愿再回忆起当年那段经历。
“可是,连大叔和宋局都没把凶手找到啊。难道分析的不对吗?”郭蓉蓉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当时,丁医生的分析,恐怕是最接近凶手身份的,也是最合理的。”杜志勋说,“当时还是市刑警队长的宋局根据这个凶手侧写,把凶手定性为一个家庭富裕,高学历,怀才不遇的男性知识分子。排查了不计其数的人,但还是没把凶手找出来。”
“你刚才说,大叔因为这个案子退出了,是什么意思。因为没找到凶手吗?”郭蓉蓉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不,因为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杜志勋没再回答。
“到底是什么意外?”杜志勋不说,郭蓉蓉好奇心更盛,调头又问丁潜。
丁潜更加沉默。
杜志勋继续说:“凶手在杀完5个人之后就突然收手了,没再作案。警方的排查也迟迟没有结果。丁潜离开,宋局又接了其他案子。之后接手的警察也只是止步在他们当初的调查结果上,没有任何进展。久而久之,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
“那现在这具碎尸是不是跟当年是同一个凶手呢?”郭蓉蓉暂时抛下了八卦,精力转移到案子上来。
“我们这几个人里,最了解当年那个案子的人只有丁医生了。是不是同一个人,他最有发言权。”
杜志勋最终又把这个皮球踢回给丁潜。
事到临头,丁潜想躲也躲不过了,他压抑着情绪,用近乎不带情感的声音说:“从作案手法上看,杀死这个女人的手段跟当初完全一样。特别是一些细节。首先是处理尸体的方式,冷冻后整齐锯断,然后整齐地摆放在拉杆箱里,充分利用拉杆箱的有限空间,不留任何空隙。这体现出罪犯极强的布局能力、结构思维、创造力和理解力。”
“那又怎样?”郭蓉蓉问。
“你小时候玩过积木吗?”
“积木谁没有玩过,这跟积木有什么关系?”
“搭积木是最能体现孩子智力优劣的游戏。这和七巧板、拼图是相似的道理。相同数量,相同体积的一堆木块,聪明孩子和笨孩子表现出的能力截然不同。我们的凶手就是在玩一个积木游戏。在有限的拉杆箱空间里,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地把尸体经过不同的排列组合满满塞进去,还要留下他挑出的尸体部分。因为他留下的部分每次都不一样,因此他每个拉杆箱里的尸块堆积方式都不一样,但都能做到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地排列。没有足够的智力是根本做不到的。他在用最简单、最纯粹的方式炫耀自己的能力。”
“他在开阔的地方弃尸,也是在炫耀?”
“不,弃尸地点的选择体现出了他的心态。空旷的地方说明他内心的孤独,中心地点,代表他渴望成为焦点,得到别人的认可。反过来恰恰说明,他空有才干却不受应有的重视的窘况。这些犯罪特征源自罪犯的心理需求,不是别人随便可以模仿的,所以,可以断定,这个凶手就是当年那个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凶手。沉寂了两年,他又复出了。”
郭蓉蓉斗志昂扬,挥舞着小拳头说:“这个家伙太嚣张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放他逃了。大叔,你给点儿建议。”
丁潜的目光重新落在碎尸上:“我对被害人身份还不了解。但以他的习惯,他会把30岁左右外貌出众的已婚女性作为目标。他很欣赏这个年纪的女性,兼具成熟和年轻,在凶手看来最具女人味。如果细心看,你能看到被害人左手的无名指上都有戴婚戒留下的印记。这也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心智成熟,比较有品位的男人。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会对身边的女人下手,我想他通常会去那些高档酒吧和餐厅之类的地方物色猎物。”
“这一点你说错了。”一直在一旁默默听他们说话的柳菲忽然插嘴,“这个被害人的左手上并没有婚戒。而且,她的年纪只有十几岁,还是一个小女孩。”
丁潜顿时怔住了。猝不及防。
“还有,我在被害人的头发里发现了虱子,被害人还有贫血、严重龋齿以及一些皮肤病。她的健康状况很不理想,好像过着流浪生活一样。”
虽然丁潜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事实说明一切,柳菲的发现无疑打了丁潜的脸。
郭蓉蓉忍不住插嘴:“这么脏,罪犯也不嫌弃,还把她脚丫子收集起来,口味可够重的。这跟大叔说的高智商、高品位的凶手完全挂不上边。难道不是一个人?”
“不可能,肯定是同一个人。”丁潜盯着塞满拉杆箱的尸块,肯定地说。
可是,他又无法解释凶手复出的第一起案子,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一个目标动手。
难道凶手的喜好改变了?
还是这两年里他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杜志勋对丁潜说:“不管怎样,这个案子你不应该推迟。当年的事情总该有一个了结,是不是?有些事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了的。”
他的话除了丁潜之外没人能听懂。
丁潜双眼凝视着虚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年一个轮回,该来的终归要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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