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暴雨后(2/2)
蒋雨馨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儿昏过去。她捂着嘴,都没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就一头扑在对方怀里,紧接着就把一肚子酸水都吐在了对方身上。
吐完了她也清醒了,尴尬地抬头一看被自己弄脏的人,原来是丁潜。
“对不起,丁医生,对不起。真对不起。”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掏出纸巾要给丁潜擦。
丁潜拦住她,温和道:“没关系,没关系。”
柳菲对蒋雨馨的狼狈无甚反应,只是冷冰冰地问:“你看好了吗?”
“我……我……”蒋雨馨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颗人头。
不仅仅是吓人,想到万一是自己妹妹变成了那副模样,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你妹妹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身体特征,比如说手脚什么部位有胎记,或者伤疤什么的?”柳菲问。
看其他部位总比看变形的人脸要强得多,柳菲也有细心的一面。
“她……我妹妹她脚踝上有一个文身。”被柳菲一提醒,蒋雨馨忽然想起来。
这个文身还是情人节的时候,蒋雨涵背着家里和一个上大学的男生一起逃课去文的,一人脚上文了一个,据说还是情侣文身。
爸妈知道以后可气坏了,老妈还打了蒋雨涵一耳光,蒋雨涵一气之下跑到小情人那里玩失踪。爸妈东打听西打听,好不容易在一个出租房插间把女儿找到了,硬是把蒋雨涵拽回家,强令她赶紧把文身弄掉,蒋雨涵死活不答应。结果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搞得蒋雨馨都烦,心里还埋怨过妹妹,明知道家里这种情况,妈妈身体还不好,就不能懂点儿事,搞得她都不能专心工作了。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那又有什么,人活一世,家人爱人平平安安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柳菲掀起死者的脚上的白布单,蒋雨馨五味杂陈,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出来。到头来,一家人极力反对的那个小文身成了她妹妹身上唯一的标记,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死者的脚也肿得像小馒头一样,趾甲都肿得快要脱落了,但看着还能接受。蒋雨馨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妹妹脚上文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在右脚的脚踝上,红色的一小块。
这具尸体的右脚脚踝却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松口气,不是妹妹的尸体。
之后,他们一起离开了法医室,大家都很沉默,气氛异常沉闷。
蒋雨馨终于忍耐不住,问杜志勋:“杜警官,你说我妹妹都失踪两个星期了,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杜志勋犹豫了一下,说:“这个罪犯的作案手段十分隐蔽,最早失踪的孙薇到现在已经有3个月了。”
“3个月?”蒋雨馨很吃惊,“那……现在你们找到了几个人?”
杜志勋沉默几秒钟,说:“5个。”
“都已经……遇害了,是吗?”
“……”
蒋雨馨刚刚在法医室确认死者不是妹妹,本来还燃起一线希望,然而听到这样的结果,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杜警官,那嫌疑人,你们现在有目标了吗?”
“……”
“昨天,你们抓住了一个叫徐放的人。他住在我家对面,家里有很可疑的东西——绑人的绳子,还有针和线,他偷窥过我,还把丁医生打伤了。郭警官审问过他,不知道现在……现在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已经被释放了。”
“放了?这个人很可疑啊。”蒋雨馨难以置信。
“那些绳子和针线经过检验,都不能证明是犯罪工具。只有绳子上的皮屑检测出了dna,但是目前已知的5个被害人都没有匹配上。我们昨天还派警员们搜查了徐放家,也一无所获。所以,暂时只能放了他。”
“可是,我听说你们现在才发现了5个被害人,不是失踪了十几个人吗?说不定那些皮屑是其他人的。”
“那是将来的事情。我们现在手头掌握的失踪人数有上百个。只是估计其中有十几个人跟这个案子有关,具体的排查和检验工作正在一步步进行,还没有找到跟绳子上那些样本吻合的对象,所以暂时只能放了徐放。”
听了杜志勋一番话,蒋雨馨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5
丁潜跟她一起离开了公安局。
“你还好吧?”丁潜问。
“没事儿。”蒋雨馨勉强做出笑容。
“你今天晚上还去酒吧演唱吗?”
“应该吧。”
“还是一切照常吧,尽量保持以往的生活习惯,这样有好处。”
“我知道了。”蒋雨馨点点头。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十字路口交通灯,丁潜要往左走。他对蒋雨馨说:“到你晚上上班还有段时间,我现在要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坐坐吗?”
“我就不去了,我想先回家。”
“那好,我先走了。”
绿灯亮了,丁潜摆摆手穿过斑马线,蒋雨馨在站在原地目送他,望着他高瘦的背影渐行渐远,不觉有些惆怅。
等丁潜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她深吸一口气,神情顿时变得坚决。
有些事还得靠自己解决。
她右拐过了马路,来到一个公交车站,等到一辆回家方向的公交车,上了车。
一路上,她的心情始终阴沉着。
回到家,看见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高兰病怏怏地呻吟个没完没了,唠唠叨叨抱怨什么。好脾气的父亲不厌其烦地劝她。
她也没打招呼,直接进了自己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防狼水,刚想出屋,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回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提琴盒,犹豫了一下,回来拎起琴盒出了门。
母亲一看她就来火了,数落道:“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瞎忙些什么,自己妹妹这么多天没个影子,也不知道帮忙找找,就顾着自己!”
父亲忙劝道:“少说两句吧,孩子最近也不容易,你看都瘦了。”
“她不容易,难道我容易吗?”母亲一下就爆发了,拍着沙发高声骂,“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上次检查我都两个加号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这是让我死不瞑目呀!”
“瞎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儿,别乱说。”
“我乱说了吗,我乱说了吗……”
蒋雨馨走出大门,头都不回,让他们自己吵去。
她挎着提琴盒,出了楼洞,看着对面那栋楼,径直走去。
她走到一楼窗前看了一会儿,确信屋里有人影晃动。于是进了楼洞,来到那家门前,按住门铃不松手了。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走来的脚步声。
门开了。
人高马大的徐放趿拉着人字拖,站在门口。
“你是……”他细一打量,忽然认出了蒋雨馨,黑黢黢的脸顿时阴冷下来,“你又来找事儿吗?之前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柔弱的蒋雨馨抬头瞅着他,漆黑的眼睛里突然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徐放推了个趔趄,揪住他的t恤,喝问:“我妹妹呢,你到底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徐放也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发起飙这么吓人,一时间也被震住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怎么知道……你这个疯女人净找我麻烦……”
这时,从卧室里走出一个穿着连衣小短裙的女人,30出头,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
“谁呀,吵吵闹闹的,让人睡会儿都不行……”
她忽然看见蒋雨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长相出众的女人本来就容易引起其他女人的敌意,现在蒋雨馨用力抓着自己的男人,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她本能地就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猫,指着蒋雨馨尖叫:“你谁呀,你碰我男人干什么,你这个小狐狸精,快给我松开!”
蒋雨馨根本没理睬她,继续质问徐放:“你说跟你没关系,那床上的东西怎么解释?”
“我怎么知道?”
徐放未婚妻一听不干了,指着徐放的鼻子骂道:“好哇,我说你怎么不让我过来住呢,还说什么放甲醛,原来你是背着我拿咱们的婚房养小三儿,姓徐的,你不是人,你浑蛋,你畜生!”
“你别跟着瞎搅和了,什么都不懂……”徐放应付一个女人都应付不了,两个女人一起逼他,一个头都两个大了。
蒋雨馨指着徐放未婚妻,大声说:“你给我闭嘴!我没问你!”
“你……”女人满脸吃惊,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小三呢。
蒋雨馨揪着徐放,质问道:“我都问过办案警察了,那些绳子绑过人,他们还在屋子里发现了那些你用来缝女人嘴的针和麻线,你这个变态,浑蛋,你害了多少人啊……我妹妹呢,你还我妹妹!”
大门开着,蒋雨馨这一吵一闹吸引了隔壁邻居和路过人的注意,不少人在门外缩头探脑向里面张望。但都没有一个人往刑事案上想,都猜测徐放是脚踩两只船,也许是三只船,现在露馅了被姑娘逮着了。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妹妹,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昨天把我弄到公安局里,今天又来找碴儿,你想死是不是?”
徐放未婚妻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徐放一个大嘴巴。
“好哇,你都被人家告到公安局了,还骗我说你昨天跟朋友喝酒,你这个骗子,你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我真瞎了眼,能看上你!”说完也不给徐放解释的机会,气呼呼地夺门而去。
徐放恼羞成怒,用力推搡,蒋雨馨毕竟单薄,重重摔在地上。
“臭丫头,我告诉你,我不知道那些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没绑架你妹妹,你听明白没有!”他指着蒋雨馨破口大骂,甚至还觉得不够解气,走到门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帮看热闹的邻居,用力把门关上了。
他回身走到蒋雨馨面前,抓起她的衣服,就像抓小鸡似的,毫不费力地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你不是一直污蔑我犯罪吗,好,我现在就犯个罪给你看看,你说,你想要哪种犯罪……”
蒋雨馨奋力挣扎,不经意间和徐放的身体发生了摩擦,徐放神情呆了呆,两手开始不老实了。
6
他把蒋雨馨按在墙上,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嘿嘿一笑:“其实你长得还真不赖。你说咱俩以后别打架,做个朋友好不好。”说着就把黑脸蛋子凑上来要亲蒋雨馨。
蒋雨馨突然举起一只手,徐放只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还没看清是什么,蒋雨馨就朝着他的脸一通狂喷。
“啊——”徐放捂着脸惨叫。
蒋雨馨趁机挣脱,跑到门口,想开门逃走。
“我弄死你!”徐放已经丧失理智了,眼睛灼痛看不清,只能胡乱地四处乱抓。摇摇晃晃朝蒋雨馨的方向扑过来。
蒋雨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耳朵里传来徐放的阵阵咆哮,她手忙脚乱地开门,越着急手指头越不好使。徐放眼看着就要扑上来。
“你往哪儿跑!”
徐放一声咆哮,一把抓住蒋雨馨的胳膊。
他想把女孩拽回去,蒋雨馨突然打开了门,失去重心的身子踉跄地跌出了门槛。
徐放不肯放手,蒋雨馨奋力挣扎,恰好这时,一个人走进楼洞,目睹了这一切,沉声低喝:“徐放,你被捕了!”
突然传来的一嗓子把徐放吓一哆嗦,他现在一想到警察心里就发怵,急忙松开手,吃力地睁开肿成桃子的两只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走向自己。
蒋雨馨看到来人像看到了救星,急忙爬起来跑过去。
徐放忍着疼,努力睁大眼睛,当他发现来人没穿警服,心里起疑,再仔细一看,认出来人就是那个挨了他一棒子又处处给自己下绊子的心理医生,恨不得弄死他。
“我正要找你呢,你来得正好!”他撸胳膊挽袖子,朝丁潜逼过来,要把一肚子火发泄到丁潜身上。
“丁医生……”蒋雨馨紧张地拽着丁潜胳膊。
可是这家伙稳稳地站在那儿,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
蒋雨馨怀疑他不是真想跟徐放打一架吧。难道他之前挨揍是有所保留,其实深藏不露?
丁潜带着冷笑看着徐放,就好像看一个束手就擒的罪犯。
“徐放,你以为把你放了就没你事了吗?你自己之前干过什么,想必你很清楚吧。”
徐放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突然一僵,站住了,愣愣地瞅着丁潜。丁潜从他眼中看到了紧张。
“你原本10年前就退伍了,但你在铁路局只干了5年,5年之前你在哪里?”
“……”徐放费力地吞咽一口唾沫。
“我们刚刚查到,你因为抢劫罪被判了5年,经过减刑,你提前一年被释放了。你找人托关系改了档案,把不光彩的那一页删掉了,然后又托关系才进的铁路局。你这段黑历史却没人知道,你也不敢让人知道。”
徐放冷汗淋漓地说道:“可是……可是你们不能因为我有前科就抓我。我这些年遵纪守法,什么坏事都没做。你们不能无缘无故抓我。”
徐放不停地往丁潜身后瞧,他还真以为丁潜带着警察来要抓他。
“有前科的人刑满释放5年之内再犯罪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你上一次犯案是因为抢劫,这一次又跟绑架勒索案扯上干系,你家里的那些绳子,你到现在为止都说不清是怎么来的,你说我们可能不怀疑你吗?”
徐放急忙回答:“我上次忘了……现在想起来了,那些绳子是装修房子的工人留下的。我平时也没太注意,就扔在那儿没管……”
“装修工人留下的?真的吗,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核实一下。”
“我回去拿手机,给你找找看……”徐放装模作样跑进屋。
蒋雨馨攥紧粉拳,屏息怒视,等徐放出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丁潜拍拍她,说:“还站着干什么,走啦。”
“走?去哪儿?”蒋雨馨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儿来。
“当然是离这儿越远越好啊,难道等着他出来挨捶啊,他可是武警出身。”
“可你不是说他有前科吗?”
“有前科不代表这个案子就是他做的,我们还没有找到证据,那些话只是唬唬他的。”
蒋雨馨这才恍然大悟,合着丁潜刚才那是摆了一招空城计吓唬徐放呢。演得还真像,不愧是心理医生。
“当然,我还是挺怀疑这个人的。”丁潜悠悠道,“不过不是因为他有前科。”
“那是因为什么啊?”
“我刚才还有些话没说。徐放今年39岁,结过一次婚,刚离没多久,有一个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这些特点恰好是我之前分析出的罪犯的身份和背景,他完全符合。”
“既然这样那就肯定是他,为什么不抓他!”蒋雨馨几乎叫起来。
“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首先,我的分析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证据,其次,我怀疑罪犯选择左脸上有痣和痦子的女人作为目标下手,因为他老婆就是这副长相,以此来发泄对于老婆的不满。不过我查过徐放的前妻,她左脸上并没痣和痦子,也没有其他和那些被害人相似的地方。我的推测,目前来说还有点儿站不住脚。所以,只能暂时放他一马。不过,他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只要有什么异动,警察就能发现……行啦,走吧。”
蒋雨馨一边走,一边还不放心,不时地回头往身后瞧,生怕徐放追出来。
丁潜走得四平八稳,“放心吧,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很怕被我们抓走呢。”
丁潜说得没错,他们离开之后过了半个多小时,徐放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愁眉苦脸地说:“我找遍了,就是没找到那些装修工人的电话号码,可能是我老婆上回玩儿我手机不小心给删了……”
无人回答。
他走出大门,发现丁潜和蒋雨馨都不在。心里有些纳闷,壮着胆子出了楼门洞,四下张望,没看见警车,也没看见穿制服的警察。
他纳闷地琢磨了半天,忽然狠狠一跺脚,骂骂咧咧道:“我被孙子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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