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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幽都夜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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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幽都夜语

地道本就狭窄,这边属于岔支,更显逼仄。

阿南侧身贴着洞壁,正着急往前走,面前忽有人影一晃,向她扑来。

狭窄的洞中她来不及闪避,只能紧贴身后石壁,飞起一脚将对方抵在斜对面的洞壁上,手中火折子一亮,照出对面来人的模样。

正是司鹫,后方是神情惶急的方碧眠。

“阿南!”司鹫一看见她,就跟捞住了救命稻草般,也不管她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扑上去急道,“公子遇险了!你快去帮他一把!”

阿南朝向黑洞洞的彼方看了一眼,心中百转千回,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方碧眠声音尖利道:“司鹫,你别透露公子行踪,她带着朝廷鹰犬来的!”

司鹫一眼看到她身后穿麒麟服的廖素亭,转向阿南的目光透出些不敢置信。

阿南看也不看方碧眠一眼,只道:“司鹫,我是听到你的声音,担心你安危才下来的。现在你没事就好,那我便回去了。”

“阿南!”司鹫却不肯放开她,哀求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们旧日兄弟,如今公子在下方失踪,你……你难道能丢下他不管?”

“这地道我走过一遍,里面确实岔道重重,上一次我也差点把命送在这里。”阿南断然摇头道,“不必多说了,破这个机关,我没有把握。”

她一转身,便要沿原路回去。

却听后方传来方碧眠的冷笑声,道:“司鹫,别求她,咱们豁出一条命,葬送在这儿就算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再求她,也是无济于事!”

阿南举起手中火把照亮她的面容,唇角一扬:“方姑娘,我与兄弟们出生入死多年,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质疑?”

“是,我确实只与兄弟们相处几个月,可我早已将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我做不到像你这般狠绝,为了自己的新主人,如今率众来对付自己的旧主!”方碧眠声音锐利,与往日大相径庭,“司南,你这般行事,对得起公子,对得起当年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吗?”

阿南听她这指控,反倒着意多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副模样比之眉眼盈盈装柔弱时倒顺眼了许多。

“方姑娘,你这样不是挺好?少弄些装模作样的虚伪模样,说不定我还会对你高看些。”她慢悠悠地抚着臂环,道,“至于对不对得起,我们心中自有一杆秤,无须外人评判。”

“正因为我是外人,所以我才能公正地说一声,公子救你、护你、培养你,没有他,这世上就没有你存在。”方碧眠指着她,一字一句透着凶狠,“司南,这辈子你欠公子的,永远也还不清!”

阿南双眉一扬,眉眼肃杀地盯着她,目光冷厉。

司鹫赶紧拉住了方碧眠,对阿南道:“方姑娘是太着急公子了,毕竟地下情势真的危急!阿南你知道吗,这地道太诡异了,我们在下面鬼打墙不知道多久了,如今我真的担心公子!”

“我知道,上次我也曾被困在里面。那机关……”听司鹫声音哽咽,与当年他担忧自己时一般无二,阿南迟疑了片刻,终究狠狠深吸一口气,道,“算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把公子带出来。”

司鹫大喜,忙点头道:“好!阿南,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阿南紧了紧手中火把,越过他们便向里面走去。

廖素亭追上了她,心下难免焦急:“南姑娘,殿下亦已率人下了地道,你这……”

“没什么,这未尝不是好事。”

毕竟,公子与青莲宗联手,阿琰这边虽然人多势众,但对地下没有他们熟悉,未必能讨到好处。

要是能劝公子离开,让双方免于冲突,也不算坏事。

压抑的地下,逼仄的通道,阿南手握火把,比上次还要沉默。

廖素亭与她一起沿着熟悉的洞窟而行,两人一路前进,观察着沿途的踪迹。

在走到一个岔道口之时,阿南抬手,以小刀刮过土壁,确定了位置,道:“你看,这里便是关节处。”

廖素亭也是机关世家出身,一看见她所指的地方,当即便明白了:“这是一个可旋转的关窍,形成一个拐弯。玉门关这条道与矿场那条道都在它的面前,里面的人可以用机关操纵关窍转向,随心转换路线!”

“对。而它的控制机关,就在第九个洞窟的青莲上。我估计,你们当时失踪便是因为梁家人切换了道路,导致关节转到了玉门关这条路上,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也返回不来。而傅准那个浑蛋则骗我再度启动青莲机关,关窍翻转对接上了另一条地道。那条地道该是与洞室相接的一个循环,我后来便只能反复走那条首尾相接的路,再也出不去了。”

阿南说着,将臂环中小刀片弹出,在细不可见的地道缝隙中,向上下探去。

直到最终轻微的叮一声卡住,她立即便以小钩子探进去,回头对廖素亭道:“我数到三,会尽力调整机关旋转。你记得在半周时将机关卡住一瞬,给我抢一点时间。”

廖素亭有些迟疑:“可这关窍转换后,另一边会接上矿场的路啊,你去那边干什么?”

“不,弯弧转换之时,有一瞬间会转过洞室,我要是抓住机会,就能冲过去。”

廖素亭悚然而惊,心说这太危险了,正要阻止她,却听得耳边轧轧声响,阿南的小钩子往下一卡一掰,随即,便一个翻身滚入了岔道转折口。

洞口震动,低沉的轰隆声立时响起。再不立即决断,这万向旋转的岔道可能两边都卡在墙壁之上,阿南会被闷在其中无法脱身。

廖素亭无可奈何,只能在它旋转到半周时,将手中的火把迅速地插进缝隙处。

尖锐的声响中,岔道转到半周时,因为被卡住而咔咔作响,硬生生停了一瞬。

但随即,火把被巨力机关碾成粉碎,岔道以重达千钧之势,依旧飞速转了过去。

廖素亭站在已转成土壁的关窍前,焦急地拍着厚重土墙,趴在上面听着,却没听到对面任何声息。

抓住一瞬即逝的机会,阿南在岔道旋转之际,打了个滚,直扑岔道另一边。

关窍旋转十分快速,眼看出口便要切换,在稍纵即逝的刹那,岔道发出咔咔声响,略微一顿,出现了一个仅有尺余宽的通道。

阿南的身躯立即从缝隙中钻出,直扑向后方的洞窟。

嗤的一声响,是她的衣服被后方恢复旋转的岔道卡住,猛然撕裂了一片衣角。但她终于惊险脱出,在地上打了个滚,扶墙站了起来。

背后全是冰冷的汗。阿南拍了拍胸口轻吁一口气,万幸自己没有被卡住,不然的话非得被斩成两截不可。

她摸了摸怀中的火折子,想起上次用过之后,燃料已经快没了,便只靠着记忆,扶着墙壁,一步步慢慢往前摸索。

幸好她曾在这边来回走过三次,对这地势已了如指掌,知道这边只有一条路通往那个陈设着铜板的洞室。因此虽然周身彻底黑暗,她依旧在死寂中一路摸索过去,并不恐慌。

脚下逐渐踏上了黄土层,前方的道路也略微开阔了起来。就在一转弯感受到风声之际,她听到了风声中夹带的轻微话语声——

洞室之中,有人在说话。

应该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但因为他们声音压得极低,又在洞中反复回响,以至于阿南停下脚步后,才听出那个年轻些的声音,便是阿琰。

她心下不由一阵惊喜,正想喊出他的名字,扑过去挽住他的手,却听他的声音在晦暗中隐约传来:“是孙儿不让阿南过来的。”

阿南的脚步不觉迟疑停下。没料到皇帝居然会亲自下到这边查看,更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样的地方,谈起了自己。

她将身体隐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贴近拐弯口,朝里面看去。

火光摇曳,两支火把插在洞壁上,照出里面两条人影。

一条挺拔颀长,正是朱聿恒,站在他对面的,自然便是当今皇帝。他戎马一生,肩阔腰直,即使只看背影,也自有一番威严。

阿南心下怀疑,为何他们会调离了所有人,只余下他们二人在这通道的密室中,随身的侍卫们又埋伏在何方?

只听皇帝沉吟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费了这么多时间,按计划一步步将她驯养至今,朕听说……她已多次为你出生入死,这次月牙阁,她亦豁命为你化解危机,怎么如今这关键时刻,你却不让她过来了?”

朱聿恒沉默片刻,才低低道:“孙儿怀疑,她与我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有关。”

阿南心口陡震,不由贴在洞壁上,屏住了呼吸。

驯养,怀疑……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阿琰与他的祖父,在背后提起她时,是如此评价、这般态度。

“唔,朕亦有此猜测。毕竟你每一次出事,身上血脉崩裂时,唯一在你身边的人,只有司南——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只听皇帝语带沉吟,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朱聿恒的回答格外清晰,一字字钻入她的耳中:“前两次阿南受伤时,孙儿身上的血脉皆被牵动,因此而引起了注意。就算一次可能是凑巧脱力,但两次都是如此,便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事情了。而且,孙儿每次‘山河社稷图’发作时,唯有她……一直都在身旁。”

“那么,此次你下阵未带上她,她有何反应?”

“倒也没有。毕竟此次破阵,竺星河定会搅局,孙儿便以此为借口,说是以免让她为难。”许是疲惫交加,朱聿恒嗓音带了些沙哑,“孙儿也想借此测试一下,她究竟是不是我身上这‘山河社稷图’的真凶。”

“别担心,‘山河社稷图’不足为惧。这次破阵,咱们有的是能人异士,拿命去填也能将这机关填废了!”皇帝森然道。

“是,但孙儿还是想寻一寻伤亡最小的方法。”

“伤亡?傅灵焰当年设下这些阵法,就是用来杀人的,如今你倒想着和和气气解决,简直糊涂!”

皇帝说着,抬手一指外面:“看到她留下的那句话了吗?今日方知我是我。”

朱聿恒默然点头,道:“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唯有杀人才能救人。当年那情况下,不把山河搞得动荡破碎,义军能有机会?韩宋能靠着那群拜青莲老母的无知民众建起来?你看看,韩林儿这人纵然万般无用,百般不是,可他将傅灵焰驯得服服帖帖,十年间指哪儿打哪儿,天下之大尽入他掌中。可惜啊可惜,可惜他最终功亏一篑,让傅灵焰逃出了手掌心,大业终不可成!”

朱聿恒没说话,只挺直了身躯,站在祖父的面前,纹丝不动。

而阿南靠在土壁上,只觉寒气沿着自己的后背,静静地渗入了肌肤,钻入了骨血,全身浸满了寒意。

皇帝声音却比此时的黑暗更冷:“聿儿,朕当初命你处置司南之时,你既然选择了要驯服她,那就该记住韩林儿的前车之鉴。利用好一个人的同时,也要掌控好她。否则,自己养的鹰啄起主人来,可是格外痛。”

黑暗中,冰冷里,过了许久,阿南才听到朱聿恒低若不闻的声音:“孙儿如今与阿南出生入死,我们都能为彼此豁命,她应该不会背弃我。”

“这也是朕忧心的另一个原因。纵然你如今时间紧迫,‘山河社稷图’步步进逼,可你毕竟贵为皇太孙,别人为你拼命理所当然,你如何能为一个女人冒险豁命?”皇帝语带不悦,斥责道,“你在玉门关水道下那举动,可知大错特错!”

“是,孙儿知错,当时情形,如今想来也在后怕……”她听到朱聿恒嗓音缓慢喑哑,一字一句如从心肺中艰难挤出,“但,孙儿如今已濒临绝境,与其珍惜这所剩无几的日子,不如竭尽所能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赢得一线生机。”

“也好,算你这把赌对了,至少那女匪因此欠了你一条命,肯定会更尽心地帮你。此外,你既如此着意,参照傅灵焰,朝廷也不会吝惜一两个妃嫔名号。可若不行,定不能将她留给竺星河,此等危险匪类,定要永绝后患!”

“圣上放心,阿南不会再与竺星河有瓜葛了。她如今有了亲人,寻回了自己的出身,孙儿相信她定会安心留在陆上的。”

“亲人?毕竟已经是死掉的,哪有活着的人让她牵绊?更何况……”他说着,语调更转冷肃,“朕问你,你为何要改变调查结果,擅自将司南的父母,移接木为其他人?”

父母,移接木。

就如一支利箭,骤然射穿了阿南的心脏,她本已冰冷的胸口,被猛然洞穿。

僵硬的身躯死死贴着墙壁,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一时间连呼吸都几乎无法继续下去。

她听到朱聿恒在彼端的沉默,仿佛过了许久,久到她觉得心口所有的热意都消退尽了,他才以最平淡普通的口吻回答道:“因为,她原来的父母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孙儿觉得不太好用。”

“也行,真假本无甚关系,只是你又要让人赶回南方重做卷宗,平添了许多麻烦。”皇帝显然早已见惯了此中手段,随意道,“既然做戏,那便做个全套吧,你令那边再找几个堂哥表叔之类的,让她风风光光衣锦还乡。女人嘛,多给些荣华富贵,凡事顺着她的意,没有不死心塌地的。”

只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他便可以这般轻易地践踏她最执着的期望。

阿南紧紧闭上了眼,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以免幽深黑暗放大了她的悲怆,让一切不堪入目的真相,都赤裸裸呈现在她面前。

那日敦煌城的流沙中,他紧紧拥抱着她,对她说:“阿南,我此生前路叵测,生死难料,可因此能遇到你,一切灾祸便也成了命运恩赐。我无惧无畏,甚至满怀感激。”

从未曾有人在面前如此坦诚心意的她,那一刻抵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情真意切的温柔示爱,终于将一切杂芜都挤出了心口,腾出了最深处的那一块,等待着新的人住进来。

她将蜻蜓放飞在了风沙中,希冀着从此之后,南方之南,星辰转移,日月照临。

可……承诺帮她寻回父母的阿琰,招的却并不是她父母的魂魄。

被她一再嗤之以鼻的、傅准点破过的驯鹰,竟如此猝不及防地真真切切呈现在她的面前。

他所有与她并肩奋战、生死相依的豁命之举,都是他压注在她身上的筹码,只是拿自己残存的性命赌一把。

没想到,在她梦里命运重叠交织、最终一起坠落悬崖的傅灵焰,竟是镜水彼端另一个她的照影。

眼中的灼热似要将她焚烧,脑中的混乱让她喘不过气。她只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任何濒临崩溃的声息,出卖自己的踪迹。

而洞室那端,已传来脚步声响。

是侍卫们过来禀报,前方阵法已通,傅准正与墨长泽商讨,准备遣人进照影阵查探。

“走,既然在这边拿到地图了,那咱们就去压压阵。”皇帝说着,带着朱聿恒与他一起向着前方而去,又关切地问,“你身上如今感觉如何?”

“孙儿无恙。”

“好。‘山河社稷图’已迫在眉睫,这次的阵法,若是能破掉最好,再破不掉,朕考虑将你身边所有嫌疑人等全部处理掉。韦杭之、卓晏还有司南……一个不留!”

他说着,背脊挺直,带着朱聿恒大步向前走去,消失在第九个洞窟中。显然,傅准已经将整个地下布局都清楚昭示于他们。

声音远去,火光消失。

他们走了很久,阿南却始终紧贴在紧贴洞壁上,未曾动弹过分毫。

她的脑中,一直想着皇帝与皇太孙那些推心置腹的话。

孙儿怀疑,她与我身上的伤有关。

利用好一个人的同时,也要掌控好她。

她原来的父母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孙儿觉得不太好用。

……

是她太幼稚浅薄,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凭什么呢?

凭什么会以为,她这个前朝乱党一手培养出来的利器,能得皇太孙青眼,能让他倾注这般深深的爱慕?

第一次见面,他便差点丧生于她的手下;为了救公子,她不惜将他丢弃于暴风雨中;再次见面,他很快打开了心结,重新接纳了她;孤岛之上,他强行留下她……

真好笑,她居然以为,这些事能顺理成章地发生,光凭着他对她的情意,就能抛下他皇太孙的职责与尊严,不顾一切。

只是,她真的想不到,渤海归墟中他紧缚住彼此的日月;滚滚黄沙巨龙中他奔来的身影;暗夜逃亡时单人匹马独战青莲宗,将她紧拥入怀的灼热胸膛……

一切都只是阿琰驯服她的手段。

她脑中回旋着的,只有傅灵焰诀别信上的那几句话。

今番留信,与君永诀……千秋万载,永不复来。

她想起那个梦,梦见傅灵焰从云端跌落,又梦见跌落的,其实是她自己。

那时候,其实她内心很深很深处,就已经有预感了吧。

怎么可能呢……一个混迹江湖杀人如麻的女海匪,怎么能得到皇太孙这般倾心的爱慕呢?

他哄着她,捧着她,时时刻刻让她看到他的宠溺疼爱,可这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

这世上,哪有不需任何条件与理由,便愿意为另一个人出生入死的道理?

她捂住脸,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僵立着,感觉滚烫温热的水痕在自己的指缝间弥漫。

最终,她紧闭着眼睛,任由它们消弭在掌心。

狠狠地一甩手,她靠在洞壁上,长长地呼吸着,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她向前走去,脚步很快恢复了稳定,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已转成僵硬冷淡。

走到那块铜片面前时,阿南打开自己的火折子,看了看上面的痕迹。

上次被他们擦亮的铜片,如今上面是一片被抹过的沙子痕迹。阿南的手抚过沙痕,尚未理清沙子撒在上面有何用意,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她立即关掉手中火折子,身形掠向旁边,背靠洞壁警觉抬头。

却见本来幽暗的洞内,有明亮的火光照耀而来,与她手中的火折子一般无二的光,照亮了洞内,也照亮了手持火折伫立于斜上方洞口的身影。

竺星河。

他依旧一身白衣,呈现在火光中的身姿如云岚霞光,照亮了这昏暗的地下。

他手持她当初所赠的精铜火折子,望着她在光芒中渐渐呈现的面容,火光在他眼中闪出微不可见的灿烂惊喜:“阿南?”

“公子……”阿南望着他,又看看周围这十二个洞窟,知道他也是在寻找路径。

她定了定神,竭力呼吸着平息自己的语调:“我在外面遇到了司鹫,他说里面阵法启动,他与你分开了。”

“嗯,适才对方将过道中的机关转向了,所以司鹫他们被隔在了另一条通道内。而我凭五行决推算地下洞窟走势,因此在地道中藏身,避开了朝廷的人。”竺星河说着,在火光下望着阿南,声音也轻柔了一分,“你担心我出事,所以过来找我?”

阿南没有回答,垂眼避开他的目光,只道:“我就知道公子才智过人,不会出事的。”

而他凝望着她,斟酌片刻,才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什么了吗?”

这熟悉的包容目光,让阿南心头那强抑的伤口似被撕开,又泛起疼痛的波澜来。

公子一定也听到了阿琰与皇帝的谈话,知道了他从始至终都在利用她的不堪内幕。

她只觉一阵灼热的屈辱与羞耻感直冲脑门,让她的眼睛灼热,也不知在这火光之下,会不会被公子察觉。

她偏过头躲避他的目光,勉强维持正常的声音:“什么?我没听到。”

竺星河借着火光端详她的神情。他是这世上最了解阿南的人之一,看在眼里,却并未戳穿她,只说道:“阿南,兄弟们都在等你回去。你哪天要是想我们了,随时可以回来。”

他声音低柔而诚挚,一如这些年来在她伤痛失落时的抚慰。

阿南咬紧牙关,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便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表面的平静,只重重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呢……

她宁可这个时候,有个人来嘲笑她,讥讽她,而不是以这般温柔的态度包容她,让她在愧疚上再添一份悔恨。

深深呼吸着,她勉强调匀呼吸,说:“那……我们走吧。”

竺星河略一挑眉,目光中带着询问。

“司鹫与方碧眠在外面等着公子呢,如今朝廷的人已准备破阵,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在这边遇到他们,怕是没有胜算。我看,公子还是尽快离开吧。”

“阿南,你真是变了。”公子端详着她,脸上露出笑意,“以前我们一起进击婆罗洲最大的海盗据点时,兄弟们联手对付外面的海贼,袭入大本营的只有我们两人。当时那岛上大炮火铳防守严密,可比这区区几条地道要凶险多了。而你我联手将岛上敌人清剿一空,从始至终,我未在你的脸上发现过任何犹豫迟疑。”

“是,可今时不同往日,这照影阵也不是一人可以破的,就算我愿意与你再度同行,我们又哪来灵犀相通的本事,可以一起破阵呢?”

“本来没办法,可傅灵焰当年,留下了解除阵法之法。”竺星河朝她微微一笑,走到那块平展铜片前,抬起手指在上面轻弹了几下。

阿南看到光滑平板上沙子轻微地跳跃起落,才恍然大悟这张铜片与那句“羌笛何须怨杨柳”的意思——

极薄的铜片在受到外面声音影响时,板面会进行细微而平均的振动,上面若有砂砾,便会顺着那振动的力量聚合分离,形成齐整对称的图案。

因此,这张铜片定是需要在积沙的情况下,吹一曲《折杨柳》,才能形成指引他们入阵的图形路线。

竺星河既然过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他抚平铜片上的沙子,取出袖中一支巴掌长的羌笛,低低吹了起来。

铜板上薄薄的沙子,随着声音的振动而跳动,渐渐形成奇诡的纹路,多边对称类似于扎染的色造型,又似万筒的绚丽图案。

随着这一曲《折杨柳》的徐徐终了,砂砾组成的复杂图案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上面是对称的波浪方格状,散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沙堆圆点,奇妙而炫目。

阿南尚未看出这里面的玄机,只见竺星河抬起手,在沙图中画下了一朵三瓣青莲。

青莲所经之处,所有疏疏密密的圆点便错落于瓣左右,两边对称,与她当时所见薛氏兄妹的落脚点完全一致。

“照影阵的地图……”阿南喃喃道。

“对,这上面标出的,便是地图与落脚点。如今他们有了具体信息,应该就要去破阵了,不过,就算凭此地图进了洞,我也不信他们最终能在鬼域中破解一切。”

阿南心知他所说的鬼域肯定就是薛氏兄妹最后进入的地方。青莲宗在西北这边日久,又有关于阵法的资料,想必对于这个阵法早有另外的情报。

她正想询问那机关的具体情况,却听后方一个洞中透出隐约火光,应当是那端的侍卫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了。

竺星河扫掉铜板上的砂砾,拉住阿南的手,立即钻入了下方的洞窟中,往内而去。

地下迷窟分岔太多,而竺星河带着阿南,在洞中左绕右拐,不多时便出现在了另一个洞中。

循环往复间,阿南已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由问他:“你知道这地下路径吗?”

“青莲宗那边有简要描述。”竺星河径自往前走,以手中火折照亮前路,“不过没有也无关紧要,这地道路径基本都在五行决的覆盖范围内,毕竟,五行决与九玄门同出一脉。”

阿南默然点头。五行决最擅丈山量海之法,传说出自轩辕黄帝;而九玄门是九天玄女一脉,被称为黄帝之师,二者自有相通内蕴。

于是她不再多话,只随着竺星河向内而行。

不多久,眼前出现了微微的光亮,也听到了隐约的话语声。

阿南将耳朵贴在壁上,只听得彼端传来一阵惨呼声,随即是众人惊呼上前接应的声音。

看来,这边已经到了距离阵法中心很近的地方,虽然没有通道过去,但声音已经可以传过来。

而里面的声音,应当是一个人从照影阵中狼狈逃脱后,支撑不住滚出来的声音。

如今已没有盔甲的声音,毕竟毒水四面八方而来,只要有一条缝隙便防不住,反倒影响配合。

公子预料得不错,纵然朝廷找了这么多能人异士,可最终就算按照地图进了照影阵,也无法破解最中心那片鬼域。

只听墨长泽颤抖迟疑的声音响起,请皇帝示下:“陛下,这已是第五批了,所有进阵者非死即伤,无一能接近阵中心。请陛下稍加宽解,待老朽与傅阁主详细商议后,下午老朽亲身带人破阵。”

皇帝沉吟不语,应是许可了,那边传来了众人起身退出的声音。

“封洞,不许任何人进出,下午做好万全准备后,由墨先生入阵。”

只听到傅准慢悠悠的声音传来:“照影阵必须由两个能力相当的人配合破阵。墨先生自然是绝顶身手,不知道陛下认为,谁能与墨先生配合呢?”

皇帝略一沉吟,说道:“把司南叫过来。”

话音入耳,清晰无比。

竺星河在旁边瞥向阿南,而她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只是轻风过耳一般。

即使,她比竺星河更清楚,这是朝廷让她卖命的意思。

等到沉重的石门关上,里面再听不到任何声响,竺星河才压低声音,问她:“走?”

阿南望着他被光照得盈透如琉璃的瞳仁,低低道:“公子,你引动这个阵法,已经没有用了。”

竺星河没想到她忽然说这个,略带错愕地一挑眉。

“唐月娘刺杀皇帝没有成功,北元的阴谋也已被戳穿,不可能再陈兵边境了。你纵然启动了机关,也只有敦煌百姓受苦,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

“就算达不到预定目标,可至少能为以后留下机会。我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就要抓住最后的希望。”竺星河目光微冷,坚决道,“况且,这是我们早已商议好的,就算计划失败,可这阵法是一定要在此时此刻引动的,因为这是青莲宗的退路。”

阿南略一思忖,当即了然。刺杀失败后,青莲宗众必定要逃跑,而此时此刻,只有突发的阵法、龙勒水的异常及皇太孙的安危同时爆发,才能让朝廷疲于应对,从而为他们赢得最有力的时机。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好好回到海上去,为什么要和这种乱党合作,为什么一定要搅得天下大乱?

最终拥有一个动荡疮痍的山河,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她最终只将这些话吞回了口中。

因为她已经一劝再劝,再说也没有意义了。

公子下定决心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令他改变,她也不行。

后方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轻微而快捷,几下便接近了他们所在,对方显然身手不弱。

阿南正要警戒之际,竺星河却拦在了她身前,唤出了对方的名字:“梁垒。”

黑暗中这个轻微脚步,正属于梁垒。

他抬眼看向阿南,目光顿时透出狠戾,身子一矮,双掌摆好了防范动作:“竺公子,这女人是朝廷的打手,咱们的大计便是被她破坏的!”

竺星河对他摇一摇头,道:“别担心,阿南不会伤害我。”

梁垒哪里肯信,依旧狠狠盯着阿南。

竺星河抬手向他,问:“东西带了吗?”

梁垒略一迟疑,见阿南侧立一旁并无任何反应,才慢慢从怀中掏出几管炸药,递到他手中。

微量的炸药,被镶嵌进洞壁中,引爆后一声闷响,洞壁便被炸得龟裂。

以矿工们常用的旋弓飞快扒掉碎石,面前的洞壁只剩了薄薄石皮。梁垒撑在对面洞壁上,纵身跃起,顺着石壳的裂痕,双脚狠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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