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父子意缓和,偶然得消息(1/2)
不止这方面的得意。
宴会散了之后,汤姆森请求送柳如烟回家,柳如烟却断然拒绝。
沈放一愣,接着听她说着:“我今日是沈先生的舞伴,还是得由他送我回去才好。”
沈放意外,不过也高兴,没问什么,如她所愿。
今日不同,她自己选择了副驾驶。一路上依旧没话,最后一脚刹车,她甚至没有下车的意思,蹙着眉头微微发愣。
“怎么,酒喝的有点多?”
“没有。”
“剧团的事儿快要解决了,你不高兴?”
今日一行算是没有白走,她难过的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可高兴的。一个美国的文化参赞都能对中国政府指手画脚,这叫什么政府。”
竟敢说这样的话,如今这世道上,叫人听去可不得了。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以后也少说,管国家事儿干嘛?最起码你保住了剧团几十个人的饭碗。”
这倒是实话。
柳如烟下车,认真瞧着沈放,头一次看上去面色没有厌烦。
“无论怎样,今天谢谢你。”
沈放一笑,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回到公寓时候桌上放着一杯牛奶,而姚碧君的房门紧闭,似乎已经睡了。
沈放端起牛奶回到房间,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早上,姚碧君也到了那餐厅门口,同样是精致的妆容,还穿着他送的那件衣服。
不过她看见了沈放和柳如烟相携的画面,而后她便放弃了。
这缸醋打翻了之后的几日,姚碧君本是想着将沈放搁在边上晾上一阵子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某日,她正在接线间接线,家里的保姆突然间打来了电话,说姚父突然间发了病。
打了医院的电话,可她都已经到了家了依旧是没什么动静。
姚碧君瞧着浑身痉挛的父亲,焦虑地思考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联系沈放。
“喂,是沈放吗?爸爸发病了,你能不能来一下。”
沈放自然连声应下爱,带着江副官一起上了一趟姚家,后又辗转到了医院。
病房里,约翰医生为姚父进行了检查,毕了朝着沈放使了个眼色,沈放转身随着走了出去,两个人立在走廊间说话。
“人怎么样了?”
“姚老先生暂时没什么大碍,我们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很快就会醒来。不过他的身体比较虚弱了,不及时控制会很麻烦。”
方才疾奔而来,离在病房里头时候看着姚碧君伤心,胸口也不怎么舒服,到这会儿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沈放咽了一口唾沫,平缓了几口呼吸,接着问:“那你的方案呢?”
“保守治疗,病人需要调养,必须住院观察。”
没有生命危险,在这里静养总好过在家里。
沈放点头致谢,约翰与他擦肩而过,他推门才又走了进去。
病房里,姚父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姚碧君坐在一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去把住院手续办了。”沈放走到江副官面前低声说着,毕了凑身到姚碧君身边,将手按在她肩膀上,安慰着:“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这样的事情突如其来,就算他们的婚事只是一个形式,那现在来说,他也都是姚碧君唯一能够倚靠的亲人。
姚碧君闻话,怅然落泪。
当日姚父便醒了过来,医院这边需要人照顾,不过姚父却不敢烦着沈放,所以劝他离开。
走的时候,姚碧君下楼送他。
“今天,谢谢你。”
跟那日柳如烟的语气一般,能听得出真心真意,且往日对他到底粗暴全都消失不见了。
沈放早有准备,从手中的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姚碧君:“这些钱,你拿着应付父亲的病。”
住院要花不少的钱,姚碧君那样的工资,勉强支付。
“不用,我自己可以。”
果然,她意料之中地拒绝了。
沈放却并不在意,干脆应塞进她的手:“你别多想,我从不用钱衡量事情,所以不是看轻你,我是为爸着想,他年纪大了,应该得到很好的照顾。”
姚碧君看着沈放,那一刻的沈放无比温柔,叫她动容。
她忽然有感而发:“你对我爸都能这样,干嘛不回家看看自己的父亲?”
好好地又提到不该提到的事情,沈放不说话了。
“老人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沈放还是没说话。
姚碧君叹息了一声,依旧不罢休:“你跟你哥哥一样,也许人的立场真的可以大过亲情吧。”
“我家的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面色忽然严肃起来,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说着直接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沈林正看着资料,李向辉敲门走进来,递了一些文件给沈林,并交代着:“这是今天监听沈放的记录。”
说完话顿了顿:“还有,姚碧君的父亲病情加重,姚碧君和沈放送姚父去了医院。”
沈林动作一怔,明显有些意外:“哦,姚老先生现在病情稳定了吗?”
这些年来,姚家和沈家似乎已经紧紧缠到了一起,他全然不在意那是假的。
“目前已经稳定了。”
李向辉说着,沈林点了点头,稍微收了收表情,鼻息出了一口长气。
蹙眉还正深思,觉得有些唏嘘,李向辉又继续说着:“还有个事儿要跟您汇报一下。”
“说。”他重新扬起眉眼。
“田中来了半个多月了,他一直查看中统所有针对共产党地下活动的调查档案,另外,他还要了郭连生的资料,还有所有郭连生经手的单据,以及浦口码头这半年来货物进出的货运单,他要的东西太多了,资料室的人忙不过来,怨声很大。”
郭连生的死是军统的人做的,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谁都说不准。
这个田中心倒是够细的。
“他要查就让他查,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有这样的活工具不用可惜。
汇报完毕,李向辉正要走,到门口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重新回头说道:“对了,前几天沈放住所因为线路老化发生短路,所有的监听器都烧坏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提上一嘴,这几日他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沈林眉头皱了起来:“这事儿发生几天了?”
不想,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有几天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沈林面色明显不悦,语气有些暴躁
李向辉有些委屈,声音很小:“当天就汇报了,文件放您桌上了,您去开会了,我以为您看到了……”
“什么叫你以为?只把一个监听记录放在我这儿有什么用?”
咆哮更夸张,恨不得张口把他吞下去,李向辉这回没敢再说话,愣愣地站在那儿。
沈林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平缓了一会情绪,才又问着:“沈放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么?”
“那倒没有,没多久监听小组的人就把监听器给修好了。”
既然是这样子,也该是没什么大事才对。
李向辉走后,沈林大概听了听沈放公寓里的录音,没发现什么异常。
后半晌他心情烦躁,忽然间想起了李向辉说的话,便干脆到陆军医院去瞧了一趟姚父。
沈放刚走不久,沈林忽然的到访叫姚碧君惊诧不已。
这些天来的相处,加上今日这一件事情,叫姚碧君的心思动摇了不少。
免不了的寒暄之后,姚碧君干脆直接提了沈放的事情
“沈林,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她顿了一下,沈林目光有神,隐隐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姚碧君抿了抿嘴唇:“我的对沈放的监视还要继续下去么?”
这叫沈林突然间严肃起来。
“你什么意思?”
姚碧君有些慌乱,忙解释着:“我知道,这是我的任务。可沈放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有,我早就跟你汇报了。”
当年她哥哥一死,是沈林一直在照顾着他们父女两个,她心怀感恩,答应帮沈林做事,当初她觉得自己对沈放已经毫无感情可言,可如今的她却满心无奈。
“好,那就继续。”沈林语气冷冷,目光更冷。
“可我……在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不好受。而且……我并不觉得沈放有什么可怀疑的。”
沈林方才隐忍,这会儿忽然间爆发:“不管你好不好受,任务必须完成,直到我说终止的时候。别送我了,记住你该干的。”
声音粗犷有力,说完话后留下一个背影。
姚碧君的话到底说到沈放心坎上了,上一回他将买来的字画还了回去,看着沈柏年并不与自己抗争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有些心软了。
沈伯年身子一直也不好,而且年岁也大了,他们父子两个错过了那么多年,要是真有一天……只怕沈放只剩下满心的后悔了。
于是他决定回家去一趟,看看沈柏年,能跟他多说一会话也是好的。
他备了不少的礼,胡半丁就等在了门口,见状赶忙上前帮着提东西。
“二少爷,你回自己家还拿这么多东西。”
就连自己家的这个门房都这么高兴,不知道沈柏年有多盼着他能回来一趟。
沈放笑着:“也有你胡伯一份,还好有你在,这个家我不觉得生分。”
胡半丁没他身子高,却还是尽量跟他凑近些并肩走着,跨进门的时候还说:“瞧你说的,进这个门,里面都是你们沈家人。”
沈放微微一笑,没回答。
听见动静的沈柏年打算出门去瞧一瞧,沈放走进院子,三个人正好打了个对面。
自成婚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这儿来,怪不得沈柏年有气。
“还知道回来?”他凝眉肃目,严厉十分。
沈放尽量笑着,软软叫了一声:“爸。”
只这一声,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了,沈柏年长出一口气,又说着:“你回来也好,陪我出去走走。老胡,备车。”
胡半丁和沈放都有些意外。
汽车行驶在南京老城区的街道上。
沈柏年看着窗外,街上显出凋败的气氛,乞讨者和流民众多。
他叹息一声,有感而发:“蒋介石都已经还都,可南京还是不能恢复当年的繁华,这个政府已经不同往日了。”
沈放也瞧着,照着他如今的身份说:“跟日本人打了那么长时间,国家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父子独处,少有的和谐画面。
“都这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官场的风气,如果不是做官的个个徇私,中饱私囊,世道怎么会如此不堪。”
他倒是看得破,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其实好多事情他也不必往心里去。
沈柏年说完那一番话,忽然间转过头瞧着沈放:“别人我不管,但你身为党国军人,一定要洁身自好。”
放到常日里,这样的教训他只会嗤之以鼻,可今日鬼使神差,他忽然应口答话:“您放心,我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我比不上我哥,但也不会丢沈家的脸。”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觉得在沈柏年的心里,他那个事事听话的哥哥才算是孝子,而他这是个让沈家丢脸的存在罢了。
可沈伯年的回答却十分意外:“不,你并不是不如你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他更强,而且你更像我。”
这叫沈放惊诧,车里的气氛瞬间不大对劲,沈放忙转移话题道:“父亲,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柏年瞧着他:“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放在脑袋里预计了很多歌地方,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到了地方是金陵兵工厂外。
车停靠在一坐军工厂旁边,沈放扶沈伯年下车,看到兵工厂,沈伯年脸上出现笑容。
他往里走了两步,立在门口向沈放介绍着:“这曾是民国最著名的军工厂,由1865年洋务运动时期的金陵制造局改建而成。我参与过这里的改建工程,当时我觉得如果有了更好的武器就可以让国家更强大。”
宏图伟业,这是沈伯年有的,他知道。
两个人步行往里走这,沿路瞧见厂里堆放的一些枪械,大炮。
当时这工厂造出来的枪炮其实并没有让国家变得多么强大,反而更多的是投入了中国的军阀混战。
沈伯年一路瞧着,面色越发凝重。
“蒋介石想实现国家统一,我支持,可日本人来了,所谓的国军在战争中却显得如此孱弱。”
“这是国力的问题,您不要想太多。”沈放安慰他。
沈伯年瞧着沈放一笑:“我老了,但是我不傻。蒋介石在政治上排除异己搞独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抗战虽然胜利,但是我对如今的政府却越来越没有信心。过去我无条件服从国家的号召,但是现在看来,不知是对是错。”
从前那样固执的一个人,没想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沈放有点诧异,试探着说:“拯救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光靠完全地服从、付出是不可能的。”
沈伯年同意他的观点,立即附和:“说的对,特别是服从一个人的意志。现在的中华民国也处于在这样一个困局之中,我相信这个国家还是有希望的,一定有种力量会让这个国家崛起,就像当年国父一次次革命一次次失败但依然引导民众觉醒一样。”
沈伯年越说越慷慨激昂,工厂的一个老车间主任闻声赶了过来。
他话说半截被打断了。
“沈老先生,您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沈柏年这样的场面见多了,有些不屑,摆摆手:“甭客气,我也是来看看。”
那主任立定之后仰头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有些感慨:“如今工厂大不如前,沈老先生在的时候那可火热的很呢。”
世易时移,曾经有关系,如今想要借此攀附,这样的巴结到底没有多大用处。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沈伯年依旧没有好脸。
这里本就没有几个人影,沈放看着两个故人说话没有插嘴,眼神游离间瞧着一个人影从身边闪了过去。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脸上的扭曲是受过重伤的痕迹,近乎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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