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风雨前奏(2/2)
莫纹笑骂道:“丫头!你又胡说什么?是不是你也想讨打了?”
小芹伸伸舌头,向痴儿微笑一下,不出声,莫纹看在眼里,又笑骂着:“看你人细鬼大,心眼儿装的东西真不少哩!”
小芹又嚷起来:“姐姐,我心里装的什么东西了?”
“你自己不知道?给我一块上楼去,没有精神,你今夜里别想和我一块行动,只有守在这处楼阁上。”
“那不行,我一个人不闷死了?”
“那就上楼去休息呀!”
是夜,月华似水,晚风阵阵。长沙城里,除了赌场、妓院仍灯火辉煌之外,其他人家,已熄灯而睡。长街小巷,行人稀少,宁静的深夜,传来了打更人的三更声响。
苏三娘处理了一些事务,正想卸装熄灯上床,蓦然见窗前人影一闪,跟着灯下出现了一位清雅绝俗的青衣少女,面带微笑,望着自己。来人好俊逸的轻功,竟似一片秋叶飘入自己的房中,落地无声,一尘不扬。苏三娘定神在灯下一看,又惊震了,来人竟然是青衣狐狸莫纹,这是苏三娘意料中之事;今夜而来,又在她意料之外了。她感到莫纹前夜在湘阴挑了洞庭龙君父子,火烧了龙府,迟早必然会在长沙出现,但想不到莫纹来得这么快,还摸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
苏三娘惊讶地问:“是你?”
莫纹含笑:“想不到吧?”
“你想干什么?”
“怎么?不欢迎我到来?”
“看来我就是不欢迎也不行了!”
“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谈话?”
苏三娘说声“请!”却心情不安地凝听房外和注视窗外的动静。
莫纹已知其意,含笑说:“放心!你手下的弟兄、侍女,一个个早已沉睡不醒,就是两个巡更守夜的,也舒舒服服睡在一丛花木中。”
苏三娘一怔:“你全杀了他们?”
“没有!我只点了他们的昏睡穴,没有一时三刻,他们不会醒来。”
苏三娘更怔住了。整座四合院,不下十多二十人,这头狐狸一个个都点了他们的昏睡穴,而自己居然半点也没察觉出来,其行动之轻、手法之快,简直是不可思议了。苏三娘惊愕地凝视莫纹,问:“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能放倒这院子里的所有人吗?”
“那么说,还有其他的人?”
这时,房门推开,闪进来一个精灵秀气的小姑娘,模样十三四岁,两只眼睛明亮而大,脸儿仍带一股的天真,说:“是呀!还有我哩!”
莫纹说:“这是我的妹妹。”
苏三娘脱口而说:“江湖上人称的小狐狸?”
小芹眨眨眼问:“哦!?你也知道了?”
苏三娘苦笑一下:“小女侠去年在辰山虎岭岗一战,不但战败了言家寨的两大护法,更杀了我门派不少人,早已名动江湖,我怎不知闻?”
“你这个二十四骑主,也很威风呵!”
莫纹说:“妹妹,不可对苏女侠无礼,还不拜见苏女侠?”
“苏女侠,我拜见你啦!”
苏三娘慌忙回礼:“不敢!我受不起。”
莫纹问:“苏女侠,看来你已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想从我口中知道我们教主的行踪?”
“苏女侠不愧是个聪明人。”
“莫女侠,你以为我会说出来吗?”
小芹问:“你不说?”
“我不是一个背叛教门、忘恩负义之人,你们要取我的人头可以,想我说出,只好令你们失望。”
小芹扬扬眉:“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苏三娘又是苦笑:“你们连冷血和我们的小教主方君玉也敢杀了,何况于我?我不过是阴掌门下一个小小的骑主。”
“你宁愿死也不说?”
“小女侠问这话不感到多余吗?不过,我只恳求两位,杀了我可以,千万别伤害我院子里的人,他们是无辜的。”
莫纹叹了一声:“苏女侠,你也是一方的巾帼英雄,明事理,晓大义,在长沙一府,甚得人望,你怎么还看不透碧眼老魔的用心?甘愿为他殉葬,值得吗?”
苏三娘也深深叹了一口气:“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你们要杀我,只管杀好了,何必多问?”
小芹问:“你半点也不反抗?由我们杀?”
“凭我的武功,能敌两位?恐怕我一个也敌不了。既然不敌,反抗又有什么用?能死于两位手中,也胜过日后死于他人手上。”
“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找不到碧眼老头儿?”
苏三娘又是苦笑:“这样,就不是从我口中得到的了,我也问心无愧。”
小芹“嗖”的一声,盘龙剑从手中弹出,剑尖贴在苏三娘的胸口上,苏三娘顿感到一股寒气,直透入心,面不改色,微叹一声,闭目等死。
莫纹急说:“芹妹,别乱来!”
“姐姐,她既然这样,我们成全她不好?”
“快拿开!”
小芹“卟嗤”一笑,收了剑说:“姐姐,我是跟她开玩笑的,你着急干吗呵!”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苏三娘睁开了眼睛问:“你们为什么不杀我?”莫纹说:“苏女侠,得罪了!我姐妹俩,就此告辞。”
苏三娘迷惘地问;“你们夤夜而来,只是跟我开这个玩笑?”
“不瞒你说,本来我们想向你打听碧眼老魔的情况,苏女侠既然不说,我们也不想为难苏女侠,只好告辞了。刚才我妹妹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你们真的要找我们的教主?”
“我们总不会跑来长沙玩的吧?”
“我劝你们还是别去找的好。”
“哦!?为什么?”
“以武功来说,我承认莫女侠可以与我们教主一搏,但要胜我们教主,恐怕没那么容易,说不定还会枉送了性命。”
小芹问:“我们两个联手,难道还杀不了碧眼老头儿?”
“请两位别忘记,我们教主不是一个人,他跟前有两位使者和八名西域一流的杀手,所住的地方,更有二百多位武士,别说想杀他,就是想接近他也不可能。”
小芹轻蔑地说:“什么使者、杀手、武士,他们的武功我们早领教过,也不过如此,你别想来吓唬我们。”
“小女侠胆色过人,固然可敬。我只想说一句:骄兵必败,孤军深入,智者所忌,望两位三思。何况还有一位西天法王,正在派人四处打听两位的下落。他的出现,恐怕莫女侠也非其对手。”
莫纹说:“是吗?我也想会会他,看看他的武功是不是人们说的那么可怕。”
苏三娘叹了一声:“我言尽于此,听不听是两位的事。要是我,就不会冒那么大的险。”
“多谢苏女侠的关心和提醒,我们自会小心,也望苏女侠今后自重。妹妹,我们走吧!”莫纹说完,与小芹双双越窗跃上屋顶而去。
伏在屋顶上的痴儿见她们平安离去,也跟踪而来,在追上她们时问:“怎样?苏三娘说出了老魔的下落没有?”
莫纹说:“兄弟,我们回去再说。”
回到她们所住的楼阁,小芹说:“姐姐,这一趟我们是白跑了!”
痴儿问:“苏三娘没说?”
莫纹一笑:“她已经说了!”
小芹愕异:“她几时说了?
“刚才。”
“刚才!?我怎么没听到?姐姐,她是用密音入耳之功说的吗?”
“恐怕她没有这一份的功力,密音入耳之功,不是人人都会。”
“那她几时说呵!”
“妹妹,她告诉我们的方法十分巧妙,是以弦外之音告诉了我们。”
小芹更愕异了:“弦外之音?那是什么武功的?我可没有听闻过这门功夫。”
“你这丫头,其他事那么古灵精怪,怎么对这种事就稀里糊涂了?”
“姐姐,你不说清楚,我就更稀里糊涂。”
“她不是告诉我们碧眼老魔所住的地方,有两位使者、八名杀手和二百多名武士,我们不容易接近那老魔头吗?”
“这也算是告诉了我们?”
“丫头,这就是我们要知道老魔头的情况。”
“她没有说出老头儿所在的地方呵!”
“说出了!在长沙。”
“长沙城里城外那么大,我们怎么找?”
“她也告诉了我们找寻老魔的方法。”
小芹不由怔怔望着莫纹,半晌说:“姐姐,你不是在说笑吧?”
“丫头,我几时跟你说笑了?”
“她告诉了我们什么方法?”
“你没听到她说西天法王派人四处去打探我们的下落么?”
“这又怎样了?”
“这就是说,只要我们在长沙城一露面,不用我们去找,西天法王就会自动找上了我们。以西天法王的身份,一发现、我们,一定会派人来向我们下战书,约时间、地点决一胜负,绝不会派人来暗算我们。”
“噢!原来这么样的找寻方法!姐姐,那我们怎么在长沙露脸?在大街小巷走一圈?”
莫纹笑着:“不错!不错!我们三人背上还插上一面小旗,写着‘我是小狐狸’‘我是青衣狐狸’‘我是慕容家的痴儿’,在全城走一圈,那不但阴掌门的人都知道,连全城百姓、官兵也都知道了。”
痴儿听得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明天我们就这么办。最好还敲锣打鼓地走一圈。”
小芹叫起来:“这好看吗?又插旗,又敲锣打鼓,人家不将我们当成疯子了?”
痴儿笑着:“疯子就疯子,这样又好玩,又有趣,还不愁别人不知道。”
“姐姐,你不会真的跟少爷这般胡闹吧?”
莫纹含笑:“丫头,你不是要在长沙城内大街小巷走一圈吗?默默地走,有谁注意到我们了?只有那些轻薄浪子、好色之徒才注意我们。”
小芹看看莫纹,又看看痴儿,看他们在笑,一下明白了,嚷起来:“我不跟你们说了!人家在说正经的,你们尽拿我取笑。”
莫纹笑道:“好了!丫头,你明天和兄弟去赌场一闹,还愁阴掌门的人不知道?何必去大街小巷走一趟?”
第二天,小芹仍扮成小厮,跟痴儿去赌场了。莫纹却留在楼阁,以观赌场的变化。赌场,是三山五岳、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一处场所,其中少不了一些好赌的武林中人,除非自己不出现,一出现,那痴儿根本就不用玩了,单是自己的美貌,就可能引起赌场的一片混乱,甚至大打出手。莫纹想让痴儿高高兴兴去赌场玩玩,才没有跟去。
长沙的这间赌场,比安化县的如意赌场规模大多了,陈设也十分辉煌,虽然在白天,赌场上仍处处点亮了吊灯,大堂之上,几乎各样的赌法都有,人头涌涌,喧声震耳。小芹问:“少爷,你准备赌什么?”
痴儿一笑:“掷骰子,赌大小,我只会这一种赌法,别的都不会。”
“好呀!我希望少爷也来个一连九次大,先赢几千两银子。”
“不错!不错!有了几千两银子,我给你和姐姐买花戴,买好衣服穿,在那楼阁住上一年半载,天天出去游山玩水。”
小芹笑着:“少爷,你赢了银子才说吧。”
赌场上的一位头儿见痴儿一身质料上乘的锦服,身旁还有一个秀气的小厮相随,看来不知是哪一处的富家公子前来赌钱了,笑脸迎上:“少爷,前来玩两手?”
小芹说:“我家少爷。不是来玩两手的,一玩就是大半天。”
“是是!小人说错了话。请问少爷想玩些什么?”
痴儿说:“掷骰子!玩大小。来!小芹,先打赏他一两银子。”
小芹先是一怔,跟着笑着:“少爷出手好大方呵!”小芹将一两碎银交给了这位头儿。
痴儿这不寻常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以奇异的目光望着痴儿。一进门就以一两银子打赏别人,对赌场来说,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就是豪爽大方的赌客,也是在赢了钱后才打赏的,哪有二来赌就打赏了?而且对赌客来说,未赌就打赏,是一个不祥的征兆,那一定是输的多、赢的少,是赌徒的大忌。一些赌徒心里暗说,看来这位富家公子,准备连家产也输给赌场了,千万别跟着他走。
这头儿更是一怔,跟着连忙堆上笑脸:“多谢大爷的赏赐!”他先是以少爷称呼痴儿,现在改口称大爷,无形中,痴儿的地位,在他心中升了一级。跟着说:“来!小人带大爷去贵宾厅玩,这大堂上人多声杂,会妨碍了大爷的赌兴。”
痴儿说:“不不!我就是喜欢人多声杂,这样才赌得更有兴趣,冷冷清清的有什么好玩?人多才热闹嘛!”
这头儿有些愕异,这位公子难道不是来赌钱,是来玩的?还是他性格喜欢人多吵杂?连忙说:“是是!原来大爷喜欢热闹,那随小人来。”
他将痴儿、小芹带到一处人最多的档口。这处赌档所以人多,不是这里特别能赢钱,主要因为庄家是位娇滴滴的妙龄少女,喝喊声又特别悦耳动听,吸引了一大批青年子弟和好色的赌徒。往往在这里下赌注最大,输得最多。一些赌徒,来这里好像不是来赌,而是来看这位妙龄少女摇骰子的美妙动作和来听她美妙悦耳的声音,并不在乎输赢多少。这样一位庄家,真是流波四盼,风情万种。长沙一带,不知有多少风蝶浪子,少年郎君,在她那风情万种中,几乎输得连身上的衣服也脱光,只剩下一条裤丫出去。
这头儿就是带痴儿来到这个档口,一边客气地请一些赌客让让位,安排痴儿坐在一个最好的地方。然后过去附耳跟妙龄庄家说了两句,便走开了。这位风情万种的少女向痴儿飞去了一个凤眼,笑态媚人对痴儿说:“欢迎公子前来,望公子走运,将奴家这里的钱全赢了回去。”
痴儿嘻嘻笑着:“好说!好说!我赢了钱,先打赏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这大堂上的赌徒来说,已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有的只不过赌几个铜钱一手,最多的也不过十两白银,痴儿一开口就是打赏一百两,又怎不令赌徒们惊讶愕然相视?庄家更是笑容可掬:“那奴家先在这里多谢公子啦!但愿公子手气不坏。”
有人打趣地说:“你不怕这位公子连你也赢了回去?”
庄家媚眼乱飞:“是吗?要赢奴家回去,恐怕要有上万两银子了!”庄家一边说,一边摇盅,她的美态、姿式的确动人,盅里面的三颗骰子给她摇得骨嘟嘟的乱动。最后一放下说:“各位请买!”同时凤眼飞向痴儿:“公子!买大还是买小?”
痴儿说:“买小!”
小芹问;“少爷!我们怎么不买大的?”
“因为我现在喜欢买小。”
“少爷!那我们下多少?”
“十两!”
痴儿一下就是十两赌注,这又令赌徒们为之侧目。庄家悦耳动听的娇声响起来:“大家买定了!开!”
赌徒们跟着轰然一声,不用庄家说,有人高兴地叫喊起来:“两个四,一个五,大!我赢了!”
痴儿这十两重的一锭白银,便跑到庄家纤纤的玉手中,小芹埋怨地说:“少爷,我们买大多好!”
妙龄少女笑道:“公子,不要紧,第一次手气不好,第二次手气准好。”她又捧起摇盅上下摇晃,然后放下娇声说:“各位请买呀!”
痴儿又叫小芹将一锭十两重的白银押在小字上面。可是痴儿第二次手气依然不好,开出的是四五六,大!一绽银元宝,又滚进了妙龄少女的手中。痴儿似乎应了一进门就打赏银子给人的不祥之兆,一连四五次,次次买小次次输,一下不见了七十两银子。痴儿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又叫买小。
小芹说:“少爷!我们已没有银子啦!”
痴儿睁大了眼睛:“什么?我们没有银子?你干吗不多带些来?”
“我以为少爷准赢的,怎知少爷是孔夫子搬家,老是书(输)的。少爷,我们好不好向庄家大姐借些银子来赌?”小芹这话的含意,是问痴儿:我们要不要动手大闹了?
痴儿一双眼不由朝妙龄少女望去,妙龄少女慌忙说:“公子,你可明白,庄家是不能借钱给人的,公子要借,可以到对面的那间钱庄里借去。”
有人好心对痴儿说:“公子,这种钱可千万借不得,一借就没法翻身,它的利息不是以年以月来计,而是以日以时辰来计,利滚利,借十两,不到两天,就变成一百两。”
痴儿说:“不怕不怕,我家中有万贯家产,良田、牛羊无数,区区一百两,小意思。”
那人还想劝说,又有人搭话过来:“这位公子喜欢去借,你何必多口?不怕惹祸上身么?别忘了,是非皆因多开口。”
痴儿愕然:“怎么会惹祸上身了?”
那人慌忙说:“没事,没事,在下只不过胡乱说说而已。”’说完,便荡了开去,他真害怕惹祸上身了。
妙龄少女娇声问:“公子要不要借钱?”
“借呀!不借!你能让我玩吗?”
“奴家看公子不是本地人,借钱也恐怕不大容易,万一公子还不起债,我庄老板去哪里追讨?不知公子身上有没有值钱的珠宝,要是有,以它作抵押,那借钱就易多啦!”
痴儿似乎一下想起,问小芹:“我那几颗珠子你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少爷要以它为抵押么?”
“不错!不错!你快拿出来。”
小芹一时不明白痴儿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正是借口可以大闹吗?怎么不闹了?还要赌下去?莫不是少爷真的变成了一个赌徒?什么也不理了?她只好从怀中掏出一个绣荷包来,再从荷包里掏出三颗鸽子蛋般大的珍珠,三颗珍珠一露,真是光采夺目,华光流动。每一颗珍珠的价值,又何止千金?赌场上不乏识宝之人,一时间众人屏息静气,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目光,都盯视着小芹手中的三颗珍珠。
妙龄少女更是识宝之人,她更惊讶得目不转睛。看来这位富家公子,真的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了。三颗这样价值不下千金的明珠,竟由一个跟随小厮带在身上,其富豪可知。
痴儿将一颗珍珠取了过来,剩下两颗叫小芹收回藏起,对妙龄少女说:“姑娘,你看这颗珍子可抵押多少银两?”
这位媚眼乱飞的庄家,乌黑明亮的眸子一转,含笑说:“噢!这颗明珠的价值多少,奴家可看不准,也说不出来。公子既然要借钱,待奴家打发人去请杜老板来,是多是少,公子当面和杜老板说清楚,好不好?”
痴儿困惑地问:“杜老板?他是钱庄的老板么?”
“他也是我们赌场的老板。”
“原来这样。”痴儿一笑,“那要等多久?我现在不是不能赌了么?”
这少女又是一笑:“公子有的是钱,还怕不能赌么?时间有的是,奴家可等你呀!”
“但我现在就要赌。”
少女一听,心想:看来这个傻大头输红了眼,急着要翻本啦!正想说,有人说道:“杜老板来了!”少女庄家也说:“好啦!我们的老板来了!公子和他说罢。”
痴儿和小芹一看,只见人群中来了一位中年大胖子,浑身是肉,一颗大脑袋肥得像个圆球似的,一脸笑嘻嘻,简直就像一个笑弥陀。小芹叫起来:“怎么是个笑罗汉的?”
长沙城里的赌场、钱庄、妓院以及较大铺面的当铺和酒馆、客栈。都是由阴掌门经营,最大的老板就是碧眼教主,由苏总管抓。而长沙府却是例外,直归碧眼教主管。这位既是赌场、也是钱庄的老板,是碧眼教主的一位心腹,姓杜名八,绰号笑罗汉,阴掌门人称他为杜八爷,长沙城里的百姓,背底里骂他为杜扒皮。人一给他沾上,真是不死也脱一层皮,不将你的金银财宝榨干不放手。赌场,已是榨取人们血汗的一座魔穴,而钱庄,更是一处高利贷,不单向赌徒们,也是向其他一切缺钱、急着等钱救命的人放高利,长沙府一地,不知有多少人给这位笑罗汉杜扒皮弄得倾家荡产,悬梁自尽或成街头乞丐。阴掌门在长沙府一地的钱粮,都是由他一手打点,苏总管也不能过问。至于苏三娘,就更不能过问了。二十四骑的弟兄,却要负责保护赌场、钱庄、妓院等工作,提防有人在这几处闹事。其实笑罗汉也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得碧眼老魔亲自指点,武功与苏总管并驾齐驱,在苏三娘之上,却是深藏不露。因为他极善理财,碧眼老魔看中他的也是这一点,所以一切打打杀杀卖命之事,从不打发他去干,只为碧眼教主弄钱。因而他的武功,连苏三娘也不知道。
由于苏三娘为人正直也较正义,往往看不惯笑罗汉那种太过阴狠盘剥的手段,两人之间不时爆发冲突。但苏三娘不是给苏总管劝阻了,就是给碧眼老魔派人来责备,叫她不可多管杜八之事。苏三娘可以说是奈他不何,暗暗希望一些侠义人士,前来将这个杜扒皮铲掉,使长沙府百姓少受其害。但笑罗汉做事非常圆滑老练,尽管盘剥手段十分阴险毒辣,却是一副生意人笑嘻嘻的面孔,既不强迫人来赌钱,更不强迫人借债,而是愿者上钩。甚至侍奉周到,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昭彰罪恶在江湖上,侠义人士怎会来找他?
笑罗汉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一次碰上的,不是一般的纨绔公子,也不是一般的侠义人士,而是身带几分邪气的痴儿、莫纹和小芹,一心一意来找阴掌门的麻烦。
笑罗汉杜八早已得到赌场的报告,说有那么一位富家公子前来赌钱,赌输了有一颗价值千金的明珠要抵押借钱。他像一头苍蝇闻到了浓烈血腥味似的,亲自赶来了。他一脸是笑,十分有礼地向痴儿一揖:“公子请了!”
痴儿慌忙回礼:“不敢!你就是杜老板?”
“杜某正是,听闻公子手头一时不便,有颗明珠作抵押……”
痴儿忙说:“不错!不错!杜老板请看这颗明珠价值如何?能抵押多少?”
笑罗汉更是识货之人,接过在手中一看,这样一颗少有的明珠,价值恐怕不下三千两。他沉吟一会说:“这的确是一颗好明珠,大概值三百多两银子。公子要是以它来抵押,杜某就大方一点,借给公子二百两怎样?”
这个笑罗汉,价值三千两银子的明珠,才出价三百多两,也只能借二百两,不到明珠价值的十分之一,还自称“大方”,真是吃入不吐骨了。
痴儿比他更大方:“好!二百两就二百两,明珠你拿去,快将二百两给我。”
“公子,能否到杜某客厅一谈?”
“不,不!我还要赌钱的,你给我二百两银子不行了?还要谈什么?”
笑罗汉一笑:“公子明白,杜某是生意人,得将手续交代清楚。以免今后互不认帐。”
“你以为我会赖帐么?”
“不不!公子绝不会赖帐,杜某信得过,但还是说清楚的好。”
“我们在这里不能说清楚么?”
“好!公子既然这么性急,杜某就在这里说清楚。小号钱庄,是将本求利,借钱的规矩是借八还十。公子借的是二百两,杜某付给公子的银两是一百八十两,一个时辰来取明珠,得付二百两,公子借不借?”
“借,借!我怎么不借了?”
“还有,小号的利息,不是以日计算,而是以一个时辰计算,利息是三十厘。除了刚才的一个时辰不算,以后每一个时辰,付利三十厘,并且是利上滚利。”
痴儿一心急着要赌,说:“你有个完的没有?一切按你钱庄的规矩办好了,快给我银子不完了?怎么罗罗嗦嗦说那么一大堆废话?”
笑罗汉听了半点也不恼怒,好像他只知道笑,不知道恼怒似的,仍笑嘻嘻地说:“公子,还有一道手续请公子办一下。”
痴儿睁大了眼睛:“还有什么手续要办?”
“这里是两张字据,请公子画押,一张是杜某收,一张是公子收藏好,到时公子带钱带字据到小号赎取明珠和取回借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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