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光耀焚(2/2)
叶羽回头看着端坐的裘禅。裘禅没有表情,垂头低低地念诵着。
山下,避风桥前。
铁盔铁铠的道士大步冲向对面的明尊教徒,他临空高跳起来,那是道门武功的腾空术。他在空中鱼跃扑下,手中长剑一刺转而横挥,剑锋没入明尊教徒的胸口,一泼滚热的血涌出来,横挥的剑把人切开了一半,这是任何武将都会为之惊叹的膂力。而他没能继续前进,他往前只踏出半步,就有急速旋转的刀轮横过他的咽喉,在他的喉间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而后血泉涌出,刀轮继续飞转出去,直到被一柄厚脊长剑凌空格下。
持厚脊长剑的道士踏前一步,踩着敌人的尸体,猛地挥手。
持长戟的武装道士们从他背后涌出,他们把长戟并列成排,咆哮着推进。对面还在混战中的持剑道士们立刻回撤,翩然如燕。浑身浴血的明尊教徒面对扑近的强敌,略微止步,而后后面站出了持着铜壳重盾的教友。持盾的教友也并列成排,对冲了上去,戟锋和铜盾相抗,堪堪匹敌。
持剑的道士们再次出动,以长剑从盾牌的间隙中穿刺,哀嚎声和血液喷涌的声音在黑暗里纠结,像是无数的蛇缠在一起。
铁蹄声急速地逼近,道门的骑兵出现在道路的尽头。高出人两个头的西域骏马仿佛巨大的怪物一样,推进起来势不可挡。
持戟的道士们迅速让开了一个缺口,骏马毫不停留,人立起来,铁蹄踩在盾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盾牌后的明尊教徒被巨大的力量冲击,手臂都涌出血来。而他们没有退后,他们甚至再进一步。持武器的明尊教徒们也并列起来,互相挽住手臂,每个人身上开始涌出莹莹辉光,他们一起压上前去,抵在持盾教友的身后。
骏马退后几步,再次突进,不断地踢踏,铜盾后的教徒一个接一个死去,可是防线并没有后撤。
持厚脊长剑的道士摘下头盔,擦了擦颊边的血,白色的长须飞舞。那是曾经赴月照山庄的道士之一。
他迅速地脱离战场,隐入后面的树林中。
树林中几个武装的道士守护着一个小辇,辇上躺着那个碧瞳的年轻人,他只能转动自己的脖子看着长须道士,眼睛里却是光亮摄人。
“还未拿下避风桥么?”玄重低声问。
“已经杀敌军相部一千五百余人,可是还未能拿下避风桥。”玄明摇头。
“避风桥是要冲所在,不拿下这个咽喉,余下的军队无从推进。我们丑部不能失职,玄明!你自己去!”玄重低喝。
“我已有准备了!”玄明应答,铿锵有力。
他转身离去。
“我们死伤多少?”玄重在他身后问。
“三百多人,外面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只能等亥部来接班。”玄明没有停步。
“玄明师兄,多少年来,你始终是我的师长。”玄重忽然说。
“此生幸得相逢,不以年纪称长幼,不以尊卑为隔阂。”玄明大步而出。
“请亥部援助我们。”玄重静了许久,“抬我出去!让我也亲眼看着战场!这是我一生,最后一战!”
烈马长嘶的声音逆风而来,组成人墙的明尊教徒们抬头望向天空,月影中一骑黑马长嘶着凌空,如巨兽一般扑下。那匹战马不可以思议地跃起到两人的高度,越过了人墙。落地的同时,马背上的长须道士双手挥舞宝剑,同时斩下了两颗头颅。
他已经是半个老人了,可是他大吼着劈斩,策马前冲,像是一个狂怒的年轻人。
一路血泉冲涌。
几柄弯刀几乎是同时刺入马腹,骏马哀鸣着倒下。
道士双足踢踏鞍面,飞跃出去。刀轮从他身后而来,切着他的肩背擦过。他受了重创,却不停留,一路继续前冲,势如疯虎。明尊教徒们围涌上来,可也挡不住他双手利剑,即使刀轮也被他一斩为两段。道士大喝一声,飞跃起来,一脚踩在一个教徒的头顶,把他的脖子瞬间踩折。
他落地的时候,已经踏上了避风桥的桥面。
他是第一个踏上避风桥的道士。
他的前方已经没有阻挡,仅存的明尊教徒都已经被他甩在身后。他大吼着提剑前冲,铁甲下道袍的衣袂飞舞,像是双翼。而他脚下的桥板哗啦一响,桥板缝隙里闪出来的带刃铁钩勾住了他的脚踝。他的脚被切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几尺,就要倒下。
桥板上看不见的暗门翻开,明尊教徒们跳了出来,无数弯刀同时向着道士的胸口钩刺。
道士转身看着自己的身后,任由弯刀刺入胸口。
桥头的防线已经被骏马踏破了,他动摇了那个以摧光明使神力构筑的防线。
躺在小辇上的玄重隔着很远看着玄明的眼睛。
两人相对着微微点头。
“轰天雷火!放!”玄重忽地大吼。
沉闷的吼声像是炸山的巨炮,轰天雷火在他身后发射了。内含火药和油脂的雷子被抛射出去,准确地落在桥上,产生了巨大的爆炸。一团耀眼的火光中,避风桥和桥上的人一起化为灰烬。这座桥的支柱轰然倒塌,整座桥跌入下面的流水中。
黑巾蒙面的道士走上前来,拍了拍玄重的肩膀。
“亥部已经到了,休息一下吧。”玄石挥手。
道士们扛着宽板和铁索前进,扛着铁索的道士们在水边停下,其中一人跃入水中,飞快的凫水过河。他身上带着绳索,绳索拴着铁索。他这样把沉重的铁索拉过河,以铁钩迅速固定在断桥的残基上。
四条并行的铁索瞬间铺好。
持着宽板的道士们开始在铁索上逐次铺上宽板。
白衣的僧侣、青衣的剑客、黑衣的道人缓步从后面而来。他们身后是更多的武装道士,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经过小辇边的时候,苏秋炎拍了拍玄重的肩膀。
“玄明师兄死了。”玄重低声说。
“还会有更多人死。你留在这里,这些年,辛苦你了。”苏秋炎并不看他,走了过去。
玄石跟上了他。
这支队伍随着宽板的铺设坦然而行,越过河水,越来越多的武装道士追随着他们,火把在夜色中汇成一道长蛇。
“相、念二部教王的人皆已战死!”哨探急速回报到裘禅的面前。
台阶上的人也开始惶恐不安了,包括那些刚才还在玩耍的孩子。叶羽这才发现,像他一样,其实这些人都不知道今夜就是决战之期。
裘禅挥手,遣退了哨探。
“思部战死过半,正与重阳门下决战于接引廊!”
“闻经馆已经守不住,心部已经接替思部!”
“大威宝光楼被攻陷,思部全部战死!”
裘禅终于低低叹了一口气:“同是二十年磨砺,我不如苏秋炎甚多。”
他摸索着手中最后一枚金焰令牌,掷下:“意部!杀!”
“杀!”意部站了起来,缓缓退出广场。
叶羽面对着空荡荡的广场,只剩下那些人留下的火堆和吃到一半的糍粑和菜碗。像是有无数的针扎在他的脑子里,他想要对着周围咆哮,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对谁咆哮。他只是要一个人听他问,问为什么!无数的人,就这样被送上去战场,像是蝼蚁一样,然后就消失掉了,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他们的名字。他们来到这里作战,也许家里人都不知道,还在等待他们回去过这个新年。仅仅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有上万鲜活的生命,而现在这里只剩下那些无法战斗的老人和孩子。
裘禅端坐在那里,默默举起水碗,饮了一口。
叶羽跌坐在台阶的尽头。
风红褪下了法袍,她的红裙艳丽如火,束衣刀缠在她的胸前。
哨探飞跑着经过空荡荡的广场,冲上台阶跪在裘禅的面前:“意部教王战死,心部教王统领剩下的教友还在抵抗,我们已经抵挡不住。”
他的手按着胸口,手指缝里鲜血淋漓。
“给他包扎,不用再报了。”裘禅终于起身,以他可怕的双腿缓缓走下台阶。
喊杀声已经来到面前了,铁铠铁盔的道士们挥舞利剑,仅存的明尊教徒们节节后退,心部的大旗在人海中倒了复起,最终再也没有竖起来。道士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路尸首排到了山顶。仅存的道士只剩三五百人,然而他们即将取胜,他们压着最后的两三百名明尊教徒,就要冲上摩尼殿。
而裘禅没有看广场下的屠杀,他的目光穿越而过,看着广场的尽头。
那里站着青衣的剑客、白衣的僧侣和黑衣的道人。
裘禅在台阶中间鞠躬行礼,对面的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回礼。
苏秋炎缓步而出,他像是一个黑衣的幽灵般围绕着整个广场行走,靠近他的人被他轻而易举地以剑柄隔开。他手持硫磺包,以硫磺粉在地下书写下巨大的咒符,那是重阳道宗最为神圣的南北斗亢之阵,符文深邃,布满整个广场。
他从台阶下经过,并不抬头看台阶中央的裘禅。
“我不如你。”裘禅道。
“你以为你有五部教王,一万两千精锐便可以取胜,你却没有想到我有南天大火轮之阵,我重阳门下,每个弟子都已经不是寻常人。”苏秋炎低着头画符。
“中天散人,何必再隐瞒呢?事到如今。你给门下精锐所服用的五石散,说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可是真的有么?五石散原本就燥热性毒,你还添加了特别的药引,服用这种东西,虽会让人武功提升数倍,却也令人躁动不安,变做野兽般的东西。”
“成绝大事,必有绝大之忍。”
“所以我说我不如你。”裘禅叹息,“我杀人不少,却终究不忍对自己的教友不善。”
“可是他们如今都已经死了。”
苏秋炎低头走过,裘禅不再说话。南北斗亢之阵首尾相连,一笔画完,苏秋炎最终站定,重新回到魏枯雪的身边。最后的数百人还在广场中央攻杀,哀嚎声已经越来越弱。
“这件事终于圆满了么?”裘禅隔着很远大喊,“你要用你重阳的大咒来洗我明尊的血么?”
“不。”苏秋炎摇头,“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他拈指,一点火光飘飞出去,落在硫磺上。整个咒符开始熊熊燃烧,重阳门下发出胜利在望的呼吼,全力压着最后一群明尊教徒奋力劈斩。
“破!”苏秋炎断喝。
火光忽地升起,把广场上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火光中的人哀嚎起来,却不只是明尊教徒,重阳门人赫然发现这一次火不仅灼烧着敌人,也灼烧着他们自己。他们如同在地狱中发疯般地挣扎,可是无处不是火,他们逃不掉。
“师尊!”有人在哭吼。
“这是你们生来的命了。”苏秋炎低低地说。
被焚烧的人体在火焰中渐渐地干枯扭曲,还活着的人仍在疯狂地舞动。
天僧扭头看了一眼魏枯雪,魏枯雪面无表情。
“掌教师博,木炭已经运上来了!”谭同玄闪出跪下。
“全部投过去,把这里变成火海。”苏秋炎冷冷地下令。
一包一包的木炭被投向了广场,火势更加炽烈,广场地面的石块也在火焰中崩裂。谭同玄看见那些燃烧着的同门尸体,闭着眼睛不敢看。
“你做的没有错,把山下所有战死人的尸体都运上来,全部投进去,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做得没有错。”苏秋炎道。
裘禅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已经被惊呆了。
谭同玄和他所辖的人不断地运上尸体,一具具投进火海里。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那火焰开始不再是火红的,而是越来越耀眼的金色!最后这片火已经光明如海!
“这是!?”他瞪大了眼睛。
“你看,他们就要活过来了。”苏秋炎指着火海里,眸子森冷。
谭同玄战战兢兢地看着火焰中,那些被烧得扭曲干瘪的尸体却没有成灰,他们的手,他们脚,都在微微地动着。谭同玄觉得浑身都起了麻皮,他忽地尖叫了一声,连退几步,他看见一具尸体睁开了眼睛!
那已经不再是眼睛,而是两个炭球在眼眶里滚动。
那具尸体爬了起来,他已经缩得像是一个孩子,用那双烧得变形的腿四处奔跑,可是他已经逃不出南北斗亢之阵的束缚。越来越多的尸体站了起来,他们挥舞双手不断地尖叫着,四处跑动,他们像是被困在地狱中的人要寻找出路,可是周围都是铜墙铁壁。
整个广场上皆是魔鬼的舞蹈。
“我死后不会也是去这样的地方吧?”魏枯雪低声说。
“阿弥佗佛。”天僧念佛。
“裘禅!你现在明白了么?”苏秋炎仰头大吼。
“这些都是……这些都是……”裘禅抱着头,这个老人此时也像孩子般脆弱。
“对!你没有想到,我重阳门下十万弟子,七千两百人道门军队,可是这七千两百人中无一不是身带光明火的人。他们本应是你明尊教的教徒,可是他们从小受的是道门的教诲,为道门而战。”苏秋炎的声音冷硬如铁,“裘禅,事到如今你可以直说了吧?什么是明尊教?什么是光明火?你教义中所说的,都是真实。人身体中有光也有暗,有神性也有魔性,光暗相混则是人,光暗分开则是神魔。你的教徒都带着光明火,那是他们身上光的一份大于暗的一份,你要为他们剔除暗魔,回归光明天宇。这种光明火是随着血液流传的,这是生来的命。你们的神话说魔吞吃了五明子的光明,他们因为欲望而躁动不安,产下了人类,是以人类身体里光暗相混。”
“你……你都知道……”裘禅的声音颤抖。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查阅了朝廷的户籍,一一找到当年明尊教徒的后人,收他们为弟子,我处心积虑地要毁掉你们这光明火一族的血脉,我要他们互相攻杀,一个不剩。你看到了,他们身体的光明现在都融入火焰变做金色,而剩下黑色的魔鬼躯壳却逃脱不得。我南北斗亢的火,杀魔弑神,也不逊于你明尊教的光吧?”
“中天散人,你的心,真是生铁啊!”
“我知道你们以为这草庵是你们的家,你们还想把这天下变做更大的家,你们还恨不得天地焚灭,同归光明。”苏秋炎摇头,“可是我们只是人,我们留恋这个尘世,我们很想活下去。”
“同玄!”苏秋炎断喝,“铁板!”
“是!”谭同玄战战兢兢地应了。
锻打过的铁板被大车运了上来,长宽各五尺。道士们在谭同玄的指挥下,把铁板一块块投向了火堆中挣扎的黑色躯壳。沉重的铁板压下去,将那些死而不僵的东西压在下面,渐渐地再无声息。道士们身着防火的石棉袍,以铁叉将那些黑色的躯壳推向广场正中央。那里渐渐堆起了如山的尸堆,上面覆盖着铁板,下面仍在熊熊燃烧。
光焰凝聚,仿佛太阳。
风红默默跪下,掩上了脸。叶羽呆坐在那里,像是傻了。
苏秋炎解开了身上的道袍,道袍下铁甲森严。
他解开背后的搭扣,褪下了甲胄。玄石站在他身边,捧着紫绫包裹的剑。剑和甲靠近,光明万丈,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光明如海,名不虚传。我听说贵教的教祖在被钉死在木架上焚烧时,火中生出剑、甲、面三件神器。也只有真正的光明火才能毁灭它们。现在我已经带来了,裘先生,我想你一生还未曾见过剑、甲两物。现在请仔细地看一看,因为它们很快便要消失。”苏秋炎说得郑重。
“同玄,你为我把它们投入火堆。带着师弟们围着火堆布七星大阵,待我持咒禳天。”苏秋炎下令。
谭同玄从玄石手中接过了剑甲,高捧着接近广场中央的火堆。他手下三百个道士围绕着火堆布下七星大阵,这是威伏邪魔的阵势。谭同玄回首看向掌教师伯,等待他一声令下。
他没有听到命令,只听见羽箭迅疾的呼啸声。
黑暗里投来的箭矢把他的师兄弟们一个一个推进了火堆,有的甚至一箭对穿两人。
手持金色长箭的世子缓缓走出,站在苏秋炎的身边,失烈门持着硬弓,守在世子背后。
“掌教师伯!”谭同玄跪下,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你没有明白,因为你也是身有光明火的人啊。”苏秋炎叹息了一声。
失烈门张弓搭箭,一弦三枚,并排穿在谭同玄的胸口。谭同玄身中那极强的三箭,被推得连退了几步,却没有倒下。他张开双臂,站在火堆前,目光呆滞,看着天空,眼睛里慢慢的流出血来。
“掌教师伯。”他的声音低哑,“弟子不是明尊教,弟子只是想回终南山……”
他转身扑在了火堆里。
叶羽看着他被火焰吞没,想起那个在金华的带笑掌柜,想起这个人的油腔滑调和投掷石灰的勇敢。心里的悲愤绝望,压得要涨破他的胸臆,他忍不住他嘶吼了一声,红着眼睛想要冲出去。风红拉住了他,和他一个趔趄滚倒在地上。
魏枯雪远远地看见了,并不发一言。
苏秋炎上前,把剑甲均踢进了光焰里。光焰再度暴涨,笔直地升高,急欲刺破天空。
剑甲激烈地共鸣起来,合着裘禅怀中的东西。
裘禅默默地掏出那件东西,扔给了风红:“带剩下的人走。你知道怎么走。我恨你不成大器,所以偏袒陈越,乃至于我知道这一战生死难测,送走他而留下你。但现在我已经不恨了。其实妙风说得对,若不是五明子,你本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
他缓缓走下台阶,数百级台阶在他可怕的双腿下缓缓行过,脚步声“哒哒”作响。
“有机会与明尊教首一战,真是我道中人的幸事。”苏秋炎颔首称赞,“裘先生将军气度,若是没有你,明尊教何有今日的声势?”
“我不过也是一个怯懦的可怜人。不死于此,无颜见我五部教友于光明天宇。”裘禅停在台阶下,“诸公谁人赐教。”
苏秋炎沉默了一瞬,左右看了看。
“二十年前,魏某初窥剑道,家师方忏轩曾言,武功之道,不求生,但求死,那时魏某年幼,还不曾理会其中深意,转眼已是二十年了。”魏枯雪青衣长剑,缓步出列。
“那么是昆仑剑宗的魏宗主要赐教了么?”
“天下间,谁人不死?我和裘先生公平一战。若是死了,能够死在清净气使的法身结下,也算不枉我练剑二十年。”魏枯雪缓缓解开剑上紫绫。
“我代魏宗主与裘先生一战。”天僧出列。
魏枯雪扭头,看着面容庄严的僧侣。
“望宗主成全。”天僧合十。
魏枯雪点头:“好说。”
裘禅缓步走近,越过偌大的广场。
“清净气使宜当避开火堆,我不想在那两件神器没有焚毁之前再被人夺走。”苏秋炎忽然道。
“掌教算无疑策。”裘禅微笑站定。
“那容我上前。”天僧缓步逼上。
苏秋炎和魏枯雪对视一眼,跟在天僧身后。
双方间隔五丈站定,一侧是光焰冲天,一侧是无尽的夜色。
天僧大袖随风而动,双手合十:“裘先生请。”
“大师请。”
裘禅一笑而动,他手中长鞭无形,破风发动,只能听见一道风声,在空气中像是一道细细的水柱急速逼近天僧的面门。天僧念了一声佛,那道水柱般的长鞭在他合十的手掌上一弹,被生生弹开。天僧忽地发动,急进如飞星。
法身结在地上蛇一般昂首,这次却是分别攻向了魏枯雪和苏秋炎。魏枯雪不动,掌心霜色弥漫,一掌抽去,像是随便一个耳光,打开了鞭梢。苏秋炎也不动,眉心火影一闪,火圈降下,挡住了凌厉的一击。
裘禅也扑近。
可是他和天僧在半途擦肩而过,天僧扑向了光焰堆,裘禅扑向了魏枯雪和苏秋炎,千千万万的鞭影纵横,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落网撒开。魏枯雪和苏秋炎要动,可是空气忽然变得粘稠如胶,他们动一下手指,也要千钧之力。
那两件鸣动的神器就在眼前,天僧不顾一切,伸手就要探进去!
可是他的身形忽然滞住了,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背心。就在他背后一丈,有一个平静至极的呼吸声。
天僧站住了,大袖垂下:“中天散人。”
“你真的很聪慧,无怪乎忘禅看好你。”苏秋炎淡淡地说,手心隔着半寸按在天僧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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