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2）

他思索了一番：“我可以从我自身的角度来写，像我这样高中毕业的人，因为不能参加高考，只能回家务农，有了高考，我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林蓉蓉点点头：“还可以从你自己的角度开始写，然后延伸到身边的人，然后是无数因为高考会改变命运的人……由小见大，让这篇作文的思想层次拔高。”

林蓉蓉强调了一句：“那可是七十分。数学物理化学，得做多少正确的题，才能获得这七十分啊！”

顾成北一听，也是：“那作文确实应该重视起来。”

顾成北又围绕这“恢复高考”事件说了说他自己的想法，想要获得高分，作文肯定不能太平淡。

林蓉蓉又出了别的题目：“恢复高考，推翻了‘自愿报名，基层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这十六字方针，如果针对这件事写一篇作文，你会怎么写？”

正是推翻了这十六字方针，才有了高考平等的说法，无论是什么家庭成分，都可以参加高考，通过高考改变命运。

顾成北又和林蓉蓉开始就这个话题讨论。

在讨论的过程中，顾成北的很多思路也被打开了，他发现林蓉蓉每次问自己的东西，涉及的面都比较大，而不是拘泥很小的一点。

“我又要出题目了哦。”林蓉蓉说道。

顾成北十分期待的坐好，他喜欢这样和林蓉蓉说话，感觉讨论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思想层面的交流，越是这样针对同一事件发表看法，越能看清楚对方的内心世界。

林蓉蓉笑眯眯的看他：“请以‘我为高考战斗的日子’为题目写一篇作文。”

还是围绕着高考。

有了刚才的讨论，顾成北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完全可以按照我自己的真实情况写，写简单点的话，就可以写自己怎么复习的，写难一点，可以写我自己在为高考奋战，身边也有很多人在为此奋战，然后想到现在无数人都和我一样，为了高考在奋战，不仅是为了高考，更是为了我们的命运奋战……国家也需要人才，我们也是为国奋斗……”

林蓉蓉点点头，她觉得他现在的想法已经很好了。

“最后一个题目：第一次考试。”林蓉蓉说出这个题目，竟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不管是家里几个人为这次高考奋斗，还是在读书棚的人为这场考试努力复习，都能让她感受到那股子激情，十年恢复的高考啊，像见证历史一般，她已经可以理解大家的激动，理解大家的疯狂了。

而这次全心全意，她也曾经历过，在她上辈子面对高考的时候，哪怕她自己比较佛系，但班上的整体学习氛围那么浓烈，她自然也会更努力，很多时候，心里都有一种特别的激动之情，真的很像在战斗，为自己而战斗，无形的战斗。

顾成北听到这个题目有些愣住了，这个第一次肯定不是指真正的第一次考试，而是对恢复高考的理解。

这个题目的作文，可大可小，小可以按照结合自己来写，大的话也可以通过周围环境来写。

顾成北说了说自己的看法后，不由得感慨：“我现在才感觉到了一些作文里的门道。要写一篇作文不难，但要写一篇好作文，绝对需要费脑子。”

林蓉蓉点头。

两人说好了，以后林蓉蓉就这样和他谈论，两人既聊天了，也加强了顾成北的复习，也就不用再另外花多余的时间针对这些知识了。

“媳妇。”顾成北抱着她，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我觉得你参加高考，肯定可以，为什么不参加呢？”

现在已经不行，报名已经过了，人家已经把数据什么的上报了，准备考场那些了。

林蓉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笑了笑：“因为这是属于你们的高考。”

让她更有共鸣的是属于她自己的高考，而这次高考，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的高考。

村子里的知识青年和村里参加高考的人热火朝天的复习着，这股儿激情让这个冬天都不再那么寒冷起来。

林蓉蓉最佩服自己大嫂二嫂的就是她们每天出去转悠一会儿，就能带回无数八卦回来，那些家里娶嫁了知青的人家，大部分都乱了起来，大家也不傻，这样去参加高考，考上了成为大学生，那不就是要逃的节奏。

于是各家各户，开始用不同的手段来以防万一。

林蓉蓉每天都能收到她们带回来的八卦。

她一开始很唾弃那些人的行为，到现在，不知道是听多了麻木了还是怎么，她竟然没有太大想法了。

她把高考比喻成事业，突然发现，能理解很多人选择了。她上辈子的那个时代，不也有很多人为了事业，放弃了很多东西？

所以她只听两个嫂子的八卦，自己并不评价。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时间。

在前一天，林蓉蓉给大家讲了一些她所知道的笑话，逗逗大家，希望大家以最轻松的姿态上战场。

他们已经打听好了很多事，因为要去三中考试的人多，很多人还得从很远地方赶过来，所以政府和学校那边会提供住宿，住宿免费，但吃饭这些还是得花钱。

三中的食堂就可以吃饭，但要吃饭的话，得提前拿粮食去兑换成饭票，还得准备钱，饭票只能买到饭，菜另外收费，而要是没有饭票的人，人家菜也不得卖给你。

知道这些情况后，林蓉蓉放弃了让他们带自家吃食的打算，那些凉性的和辣椒类都不好，还不如就在学校食堂吃饭，不管好或者不好，不会出现大问题。

林蓉蓉把所有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放在一个背篼里，由顾成北背去。

她结合自己的经验嘱咐他们：“把准考证放好，考试前，约定一个地方见面，由姐管理你们四个的准考证，考试前在约定的地方拿。考试开始的时候，一定记得第一时间写自己姓名这些信息。结束后，不允许讨论做过的科目，考试一结束，那就是彻底结束了，自己复习下一科目，也别和别人讨论，免得影响心情……”

林蓉蓉说的时候，徐晓兰和陆子娟不着痕迹的瞧了瞧顾绍季和陈明英。

瞧瞧，林蓉蓉说的话，言之有物，说的都是有帮忙的话，哪里像公公婆婆，反反复复都是不要紧张，考差了也没啥，说一遍就行了，还说那么多遍，听得她们都没有脾气了。

林蓉蓉想了想，没有太多需要嘱咐的地方了，才送他们出门。

全家送行，真的像送人去战场似的。

他们都是提前一天去镇上，直接住一天，明天上午就考试，其余知青也是这个样子。提前去学校那边，还可以适应一下环境，然后找住的地方，好好复习。

出村子的时候，还能看到另外一些人向镇上赶去，大家都说说笑笑，很激情的样子。

这也是林蓉蓉对这里的人的想法，其实很多人都非常积极向上。

她以前还以为这个年代的人，日子过得苦哈哈，满脸都是愁容。结果证明她想得太多了，实际上大家都非常积极的生活，尤其是城里的那些人，有工作的人更是无比自信。

她看到这些，才会觉得自己想岔了，她拿上辈子的生活和人家比，当然觉得别人日子过得惨了，但别人是拿现在的日子和以前的日子比，那日子自然红火了。

所以参照物十分的重要。

……………………

顾成北他们参加高考去了，家里一下子就少了四个人，大家吃饭的时候，总是浑身不对劲。

也就几个孩子能正常的吃喝。

顾绍季和陈明英也是垂头丧气。

陈明英看着桌上的饭菜，再次叹气：“也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到底考得好不好。”

“等两天就知道了。”顾绍季安慰陈明英。

游长平正喂着他儿子吃饭，见桌上气氛不太好，主动说道：“我看小月的样子，准备得还行，她自己很有信心。”

游长平动动嘴角，看了眼林蓉蓉，没有说关于林蓉蓉的那点事，顾清月现在是崇拜林蓉蓉得不得了，觉得林蓉蓉什么都会，一些内容，她觉得好难，结果林蓉蓉把书拿过去一看，直接就把重点给弄了出来，让她看书再不觉得迷迷糊糊了。

顾成南听到这话，也扫了林蓉蓉一眼：“陆子娟也很有信心。”

顾成东忍不住点头：“徐晓兰也很有信心。”

大家集体的沉默下来，顾清月还有那么点可能，但徐晓兰和陆子娟，完全就是当时刺激顾成北参加高考的炮灰，家里没有一个人觉得她们能够考上大学。

她们要是能考上大学，那所有知青都能考上了。

林蓉蓉本来吃着饭，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奇怪的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疑惑：“有信心不好吗？”

这根本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

林蓉蓉放下筷子：“成北考上大学，小月考上大学，大嫂二嫂考上大学，我们家到时候就风光了，一家四口都能考上大学。”

现在的专科也很好，学历照样很有价值，只要考上大学，都非常厉害牛逼。

陈明英撇了林蓉蓉两眼，看向自己大儿子和小儿子：“晓兰和娟子去参加高考，嗯，也很有勇气，不管她们考成啥样子，你们都不许说她们。”

顾成东点点头：“晓兰她学习可认真了，考不上也不是她的错。她学习的时候，我还跟着她多认识了几个字，复习了那乘法口诀……”

顾成东觉得徐晓兰的学习是很有用的。

顾成南想到这一个多月来自己干的活儿，非常艰难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林蓉蓉不喜欢他们的反应：“你们怎么就觉得他们考不上呢？我就觉得他们考得上，全都能考上大学。”

陈明英想说她不切实际，但想了想，算了，和她争个什么劲儿。

家里几个孩子都在，别看他们只是小学生，但对高考相关的事也了解一点，因为学校里也有老师参加高考，更何况学校里还有初中生，对这方面的信息多少听到了些。

顾家梁听到自己幺妈的话，直接道：“那幺妈你就厉害了，直接教出了大学生。我们老师才只能教出小学生。”

这话一听，好像没有问题，但仔细一想，顾家梁的老师本来就教小学，不教出小学生能教出什么来？

林蓉蓉笑起来：“行，你的夸奖我收到了，为了我夸我，都那么说你老师了。”

顾家梁嘿嘿了两声。

顾家栋他们一听，也开始夸奖林蓉蓉。

陈明英觉得简直没耳听，她的几个孙子孙女哦，是彻底被林蓉蓉给笼络住了。

……………………

高考结束的那天，林蓉蓉和顾成东顾成南他们一起去三中接顾成北他们，也是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他们知道，家人一直在支持他们。

林蓉蓉上辈子高考的时候，是按照学校的安排，没有自己另外找地方休息复习，因为他们也怕出现任何意外，每年都有报道一些高考期间出现意外，有睡过了的，有被困电梯的，有准考证啥的找不到了的，还不如统一由学校安排。

在高考完的时候，她爸妈姐姐哥哥都在，看到家人的那个瞬间，想到她自己在高考，他们其实也在陪着自己，眼泪刷的一下就掉落下来了。

她能够明白那种有人支持自己的感受，所以也想让顾成北他们也感受到来自于家人的关爱。

他们就守在三中大门口，不会错过顾成北他们。

然而此刻，徐晓兰顾清月他们按照林蓉蓉的要求汇聚在一起，等着顾成北把东西收拾好，一起回家。

徐晓兰紧张的吞吞口水，左右看了几眼，见没有别人，才敢出声：“我……我竟然真的可以做到那些题……就是有些题蓉蓉明明提过，我给忘记了。”

“我也是。”陆子娟满脸的兴奋，“我都有印象，但记得不太清楚了，我每个都写了，把我能写的都写了。”

顾清月眼里也忍不住有些高兴，她也做到了很多，不是一科，是每一科都能做。

虽然还是有一些不会，但能做这么多，她们都感到很高兴。

让徐晓兰感到紧张的是同一个考场的人，一考完都在那里说好难，做不到，不知道怎么写，还有一个女生考完了数学直接崩溃的哭了起来。

看到大家都觉得那么难，徐晓兰竟然觉得一点都不难，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做对，但这不是考卷的问题，而是因为她自己学习不够扎实，这才做不到，题目本身是很简单的。

要是给徐晓兰再多一点时间，她再多复习，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考上高分，甚至考上大学也没有问题。

徐晓兰真切的感受到了林蓉蓉的可怕之处，这是高考啊，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她们被林蓉蓉教导，竟然都真的可以触碰一下大学的门槛，这可是徐晓兰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陆子娟的感受和徐晓兰也差不多，看到那些题后，她呼吸都快停止了，努力回忆，努力想林蓉蓉当时说的话。

陆子娟和徐晓兰对视了一眼彼此，抿紧唇，谁也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件事，只是林蓉蓉的恐怖让她们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而在顾清月眼里，林蓉蓉更值得人佩服了，她似乎也有点明白了，为何两个嫂子对林蓉蓉那么好了。

林蓉蓉确实值得大家对她那么好。

顾成北收拾好东西出来，才和她们三人一起离开，互相也没有讨论题。

林蓉蓉三人在三中大门口等着，简直像在看社会百态似的。

走出来的那些参加考试的人，有人很高兴的说着，他做对了很多题，感觉很有希望，只是这样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表情凝重，似乎考得并不好，满脸阴郁。

还有人直接失魂落魄的从学校里面走出来，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了。

林蓉蓉和顾成东顾成南在这一刻，隐隐约约感受到高考的重量，那些没有支撑起来的人，如今被压弯了腰。

有一个女生，在走到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直接蹲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像会传染似的，让不少忍着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林蓉蓉看到这一幕，似乎想起了上辈子的某个同学，也是这样，高考结束后，直接崩溃大哭。

林蓉蓉向那个女生跑过去，直接抱住她：“没关系没关系……”

那女生只觉得天都塌了一般，只顾着哭，被人抱住后，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考好没有关系。”林蓉蓉抓着女生的肩膀，“你才复习一个月而已，什么结果都正常。高考都恢复了，一次没有考好算什么，你还有第二次高考，第三次高考。一次不行，来两次，来三次……”

“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女生呢喃着出声。

“当然有了。”

这时候旁边直接围了不少的人，这些人原本和女生有些感同身受，理解这个女生为何会大哭，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好多题都不会。

但听到林蓉蓉的话，这些人也反应过来，对啊，高考都恢复了，有第一次高考，就有第二次高考，第三次高考，他们为什么要感到绝望？

“对，还有第二次高考。”一个男生喊了起来。

“我们还有机会。”

林蓉蓉见那女生情绪似乎好了起来，主动说道：“而且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考差了呀，难道你交了白卷？”

女生下意识的摇头。

林蓉蓉见她这样就笑了：“你想想呀，有些题不会做，别人也可能不会做的啊，这样算起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在短时间内复习然后参加高考。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一点，别想太多，等待最终的结果出来。万一你成绩不错，现在不是白担心了？”

那女生抿抿唇，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