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马作的卢飞快（2/2）

范公为陈亮词浮一大白，但是《破阵子》一出，他哽咽难言；酒，竟然喝不下去。

陈亮告了罪说道：“学生曾得范公指点，没齿难忘。刚刚听范公和诸位大人所言，学生不才，正好有一词献给范公以助酒兴。”

各种不同意味的笑声纷纷响起，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善意的挤兑；但是这首壮词后来激励着无数大周勇士奋勇杀敌，成为军歌一样的存在；无数中华男儿吟诵着醉里挑灯看剑和豺狼虎豹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后退半步就不是在座的诸位所能预料到的了。

朱知府笑道：“圣上要是看到竹山的绝妙好词，只怕送你墨宝都是有的。”

朱知府嘴里的三喜临门只是客气，蒋竹山的官职太小，又是闲置的武职；范公的可能复起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贺。

蒋竹山笑道：“那我正好成人之美。”

偏偏夏提刑声音还不大，只是恰好让众人听见。

夏提刑看到陈亮口不能言，以为是蒋竹山实在写的太差，让人不忍卒读，也起身过去一观。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说完，蒋竹山也不理会夏提刑，径直走到长桌前，蘸了蘸墨，提笔就写。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蒋竹山会意笑道：“当今宽厚仁慈，天下归心；盛世太平，堪比尧舜。竹山最后一句，只是有感于英雄时势，并无它意。”

夏提刑对诗词只是一知半解，当然基本的欣赏水平还是有的。这个时候再读，感觉就有些不同，似乎不比那个陈亮写的差呢。

范公一愣，随即笑道：“你是同甫吧？经年不见，听说你也中了进士，为何还在江宁徘徊？”

蒋竹山推脱道：“只是偶然得之，早已江郎才尽。”

蒋竹山倒也明白几分，夏提刑应该看出来自己会反攻倒算，干脆挑明立场，反正西门庆身后有杨戬站着，杨大人一日不倒，其奈我何。

陈亮此时志得意满，蹉跎坎坷烟消云散，不免得意忘形。来之前也打探过，范公虽然赋闲，两个儿子却都在地方为官，传闻还有一女，幼年不知所踪。何况和刘公交好，弟子满天下，只是一个推荐，就是受益无穷。

陈亮道：“一言难尽，总是浮沉。”

看到上阕一气呵成，陈亮目瞪口呆，心里只是浮现四个字，我不如也。

刘公看向蒋竹山窃笑，心想叫你写你不写，等陈亮词惊四座，一鸣惊人，看你什么表情。

陈亮看到蒋竹山写了词牌《破阵子》为范文正公赋壮词以寄之就顿住不写，心里暗笑。一个医生作《破阵子》，也是无语。

张安国和知府的管家娘子沾些亲戚，所以巴巴的拉了陈亮过来，只想着能在达官贵人面前露露脸也好；谁愿意虚度年华？

蒋竹山心里也是好奇，看来这个陈亮也是有些货色的，不然，写好了固然能入在座的法眼；可是范公刘公那样的，未必能写佳句，但好词差词，即使是夏提刑这样的武职，也能分出个一二。

蒋竹山一直不太清楚范公和刘公的具体岁数，这个也不好直截了当询问，不过范公看起来总在五十开外。

蒋竹山笑而不语，只是推辞。范公瞪了他一眼，也是无可奈何；这个家伙是油盐不进，和他那学生倒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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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令》刘公雅正

刘公暗暗摇头，真个不知所谓。范公说的，你却说不的。

早有小厮准备好纸笔，这些都是金满楼常备的。万一有才子学士写出个传世佳品，酒楼也好沾光增色。

陈亮也是好奇，不知蒋竹山如何信手涂鸦。他还没有察觉范公的不喜，也跑到蒋竹山身侧，想着他写一句自己就念一句，看他如何了局。

夏提刑哈哈笑道：“我是个武夫，自然不学无术；在座的济济一堂，进士三甲都有；大人能写出个平仄不用错的词，我就能考上榜眼探。”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陈亮道：“学生只想投笔从戎，为圣上分忧；怎敢作靡靡之音，污大人耳目。”

所以夏提刑出言嘲讽也不算错，毕竟蒋竹山是太医出身，官身也是来的暗昧，那样的句子也难免让人怀疑。

朱知府庆贺弄璋之喜自然是恭维如潮，谀声一片。

李元左赞道：“老师总是出乎意料之外。”

范公却不放过蒋竹山，笑道：“竹山前日吟诵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令人热血沸腾，恨不得披甲上阵，为圣上分忧。何不把残句补全，也好一窥全貌？”

卖官鬻狱，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是瞧不上那样带着乌纱的官员；尤其是，一些消息灵通人士隐隐知道外边的形势，只怕东京也是危险。

上阕刚写好，小厮已经大声念了出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东京的那位周邦彦就因为艳－词写的好做了乐正，命定正雅乐；还因之捕获魁之首李师师的芳心。和皇帝因为李师师吃－醋的那些话也被市井坊间传为美谈。

范公奇道：“那还不快快写来；竹山，要是人家写的好，你就更只得残句了。”

夏提刑却是接口道：“只怕是什么残破孤本所得，大人何不重写新词，也让下属学习揣摩。”

突然，陈亮就看到蒋竹山龙飞凤舞写下上阕。

陈亮走到长桌前，略想了想，也算是成败在此一举了。提笔写了词牌名《水调歌头》。

陈亮写好上阕，心情澎湃，想到大好河山，沦陷敌手，一时不能自己；平复心怀，又提笔道。

刘公笑道：“同甫也莫要惭愧，要是多挤兑几句就能得到这样的传世佳作，我宁可支持你继续挤兑。”

范公讶异不已，本以为陈亮最多也不过是故作惊人之举。弟子一说，曾经提点过几句，早已模糊。但这上阕写的真是好，道出了老夫心声，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