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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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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成了那天晚上的热门节目。

回到后台,姬蒂吻着我的脸颊,沃尔特搂着我的肩膀,每个角落都传来愉快的赞叹,我吃惊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微笑着接受还是谦虚地拒绝。我们大约用了七分钟才走过欢呼的人群,但是在那短暂而愉快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个关于自己的真相,不仅让我惊叹,还让我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这个真相就是:无论我当女孩有多成功,都比不上扮成男孩获得的成就更大,哪怕是扮成一个很女孩子气的男孩。

于是我很快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第二天,我理所当然地剪了头发,换了名字。

我在巴特西的一家店里剪了头发,是那位给姬蒂剪头发的剧场发型设计师剪的。他给我剪了一个小时,姬蒂在旁边看着。最后我记得他把一面镜子举到他围裙领口的高度,警告我说:“好了,你看到了一定会尖叫的,找我剪短发的女孩没有一个看了第一眼不尖叫的。”我突然吓得颤抖了一下。

但是当他把镜子递给我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变化满意地笑了。他没有把我的头发剪得和姬蒂一样短,而是让它自然下垂到我的领口,是个波希米亚式的发型。没了辫子把头发拉平拉直,它令人吃惊地翘起来了,形成了几个发卷。有几束头发挡住了我的眉毛,他用手掌给我涂了点头油,让它变得像猫毛一样光滑,像戒指一样闪耀。我扭过头,抚摸着我的头发,发现我的脸颊变得更红润了。理发师接着说:“看吧,你肯定会觉得有点怪。”然后他教我怎么戴假辫子,像姬蒂一样把短发掩盖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但我脸红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剪短的头发和露出的脖颈很俏丽。我脸红是因为——就像我第一次穿上裤子那样——我觉得自己蠢蠢欲动,身上变得温热,变得想要姬蒂。真的,我穿得越像男孩,就越想要姬蒂。

而姬蒂,尽管看我剪头发的时候一直在微笑,但看到我又戴上假辫子就笑得更开心了。“这更像那回事儿,”当我站起来把裙子捋顺的时候,她说,“短发配裙子真是有点吓人啊!”

回到吉妮芙拉路,我们发现沃尔特正在那儿等着,邓迪太太在摆放午餐的碗碟,我的新名字就在这里诞生了,来和我大胆的短发相称。

在坎伯韦尔的首演我们觉得用平常的名字就可以,报给主持人的也是“姬蒂巴特勒和南希阿斯特利”。然而现在我们变得人气十足,沃尔特的经理朋友与我们签了一个为期四周的合约,问我们要在海报上印什么名字。我们知道必须保留姬蒂的名字,因为她在过去的半年里已经凭借这个名字获得了成功,但沃尔特说“阿斯特利”听起来太普通了,我们能不能想一个更好的?我觉得无所谓,说只要保留“南”就好了,因为这是姬蒂给我取的名字。我们吃午饭时,每个人都给我想了名字。“小心肝”说“南洛夫”,西姆斯说“南瑟金特”,珀西说“南斯卡利特,不,南西尔弗,不,南戈尔德……”,每个名字都是一个美妙的崭新的我,就像站在货架杆旁试西服一样。

但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直到教授敲了敲桌子,清了清嗓子说:“南金。”尽管我希望像很多艺人那样说,我的艺名背后有一个非常有趣或者非常浪漫的故事——我们在一个特别的地方打开了一本特别的书,然后发现了它,或者我在梦中听到了这个让我颤抖的名字——但我还是实话实说吧,其实就是我们需要一个名字,然后教授说了“南金”,然后我觉得不错。

因此当天晚上我们回到坎伯韦尔的时候,就是用“姬蒂巴特勒和南金”的名字来重演我们头天晚上的戏码,并进行了一些改编。“姬蒂巴特勒和南金”出现在海报上,排名不断提升,从中间的位置提升到第二,又到了第一。我们不仅仅在坎伯韦尔演,几个月后我们得以在伦敦的二、三线音乐厅演出,直到后来又渐渐在一些西区的音乐厅演出……

我也说不出观众为什么会喜欢看我和姬蒂一起表演更甚于看姬蒂的单人演出。或许就像沃尔特预见的那样,因为我们的形式新颖——尽管后来有很多人模仿我们,但是在1889年以前还没有我们这样的组合。或许还是沃尔特预言的那样,一对穿男装、戴礼帽、穿长靴的女孩比单独一个更令人激动,更有魅力,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活泼俏皮。我知道我们两个搭配起来真的非常俊俏,姬蒂留着深棕色的短发,而我的淡黄色头发柔顺闪亮;她穿着一英寸高的鞋子,我穿着女性化的平底鞋,那剪裁得当的西装凸显我苗条的身材和女性的曲线。

无论是什么造成了这些改变,效果还是不错的,不,简直是好极了。我们不仅大受欢迎,还出名了。我们的薪资上涨了,一个晚上在三个音乐厅演出,有时候是四个。现在,当我们的马车遇到交通拥堵,我们的车夫会喊:“我车里载的是姬蒂巴特勒和南金,得在十五分钟内赶到霍尔本的皇家剧院。麻烦让个路好吗?”另一辆马车的车夫就会为我们挪动一下,并且扬起帽子向我们的车窗微笑致意!现在我也和姬蒂一样收到了鲜花、晚餐的请柬,并且有歌迷向我索要照片和签名,给我写信……

过了好几个星期,我才明白这一切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过了好几个星期,我才相信观众是真的喜欢我。当我终于意识到的时候,我爱上了我的新生活,爱得深沉。成功的喜悦易于理解,让我快乐的是我的新技能——表演的快乐,展示的快乐,伪装的快乐,穿着帅气的演出服,唱着粗俗的歌——这是最让我震撼和激动的。在此之前,我在舞台一侧看姬蒂在舞台的灯光下和一大群吵闹的观众调笑就觉得满足,现在,我突然也加入了这个行列,被观众快乐而羡慕地凝视着。我无法控制地爱上了姬蒂,现在,我变成了姬蒂,我觉得我有一点爱上了自己。我喜欢我的头发,整齐又顺滑。当我穿裙子的时候,我很少注意自己的腿,然而现在,我发现我的腿纤细修长,腿形漂亮。

听起来很虚荣,但我并没有,也从来没有,因为比起自恋,我还是更爱姬蒂。我知道这个表演依然属于她。我们唱歌的时候,主要还是她在唱,我只是轻轻地给她一些简单的和声;当我们跳舞时,也是她跳那些高难度的舞步,我只是在她旁边漫步几圈,或是跳些滑步。我是她的烘托,她的回声,我是她巧妙地投射在舞台上的影子。但是,就像影子一样,我借给她棱角与深度,这一点很关键,是她以前没有的。

我的满足绝不是虚荣,而是爱。我们演得越好,我们的爱也越趋于完美。毕竟,这两样东西,演出和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它们是一同诞生的,或者,我喜欢把它们看作相互催生的,演出只是爱在公开场合的表现形式。我和姬蒂刚成为恋人时,我向她保证“我会小心”。我说得很轻松,因为我以为这并不难。我信守诺言,从未在有人偷看或偷听的时候亲吻她、抚摸她或者对她说情话。但这并不容易,更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简单,只是变成了一种令人疲倦的习惯。当我们整个晚上都浑身赤裸地热烈拥抱在一起以后,白天保持距离保持冷静怎么可能容易呢?当我在私下里看她看到眼睛生疼,呼唤她甜蜜的名字呼唤到嗓子发疼的时候,在别人面前不注视她,咬住嘴唇不和她说话又谈何容易?和她一起坐在邓迪太太的餐桌上,在剧院的休息室里,或者走在伦敦的大街上,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铁链所束缚,被蒙上了眼睛,堵住了嘴。姬蒂允许我爱她了,但她说,这个世界只允许我做她的朋友。

她的朋友,以及她在舞台上的搭档。你或许不相信,和姬蒂缠绵虽然激情,却总像影子一样沉默,总得用一只耳朵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跟在舞台上对姬蒂诉说爱语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和她一起站在舞台的灯光下,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中,念着那些我烂熟于心的台词。双人演出和观众所想的不同,在我们的歌曲、舞步、金币、手杖和鲜花之后,还有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语言,我们不停交换着观众完全不懂的信息。这不是舌头的语言,而是身体语言,它的词汇是通过手指的接触、手掌的按压、臀部的贴近或者互相凝视和停止凝视来传达的,这些动作在说,你太慢了,你太快了,不是那儿,是这儿,很好,这样更好!就像我们在深红色的帷幕前躺在地板上亲吻和爱抚,并且还有人给我们鼓掌欢呼,付给我们薪酬!就像姬蒂说的——当我轻声对她说我在舞台上穿着裤子时更想吻她——“那得是什么样的演出啊!”但是,这就是我们的表演,只是观众不明白罢了。他们只是观看,看到的完全是另一种表演。

嗯,或许有些人明白了我们之间的悄然一瞥。

我之前提到了我的歌迷,大多是女孩,快乐而无忧无虑,她们聚集在后台入口,索要签名和照片,向我们赠送鲜花。但是每十个或二十个女孩里就会有一两个比其他人更疯狂、更莽撞,或者更害羞、更奇怪。在她们之中我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人。我说不上哪里特别,只是知道确实特别,这让她们对我的兴趣显得有点特殊。这些女孩给我写的信,就像她们在后台入口的举止一样,有的过分热情,有的过分矜持。有的信十分叛逆,叫人震惊,一下就吸引住了我。有个女孩写道:“请原谅我这样冒失地写信给您,我想说您真的很英俊。”另一个写道:“金小姐,我爱上你了!”有一个叫作艾达金的粉丝问我们是不是表姐妹。她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和巴特勒小姐,特别是你。你能给我一张照片吗?我想要一张你的照片,放在床头……”我给她寄了一张我最喜欢的照片,我和姬蒂穿着法兰绒长裤,戴着礼帽,姬蒂双手插兜,我用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拿着烟。我给艾达签名“金送给另一位金”。想想这张照片会被一个陌生女孩钉在墙上或者放进相框,让她穿裙子的时候看着或者做梦时放在枕边,真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有些人要求更猎奇的东西。她们问我能否送给她们一颗袖扣、西装上的一粒纽扣,或者一缕头发;我能否在周四晚上,或者周五晚上,系一条深红色的,或者是绿色的领带,或者在翻领上别一朵黄色的玫瑰;我能不能摆一个特别的姿势,或者跳一个特别的舞步。这样写信的人就知道我收到她们的信息了。

“扔了吧,”姬蒂说,“这些女孩不正常,你不能鼓励她们。”但是我知道这些女孩不像她说的那样,她们只是像一年前的我,但比我更勇敢,或者更鲁莽。这让我印象深刻,想到有女孩会看我,这本身就让我惊讶而激动——每个昏暗的音乐厅里都会有一两个女孩的心灵只为我跳动,会有一两双眼睛凝视着我,或许是毫不掩饰地凝视着我的脸,我的身体和服装。她们知道自己为何会凝视着我吗?知道她们在寻找什么吗?最重要的是,当她们看见我穿着裤子在舞台上迈步,唱着我曾暗送秋波的女孩、被我伤透了心的女孩时,她们看到了什么?她们看到我在她们身上看到的东西了吗?

“最好没有!”姬蒂说。当我和姬蒂说起这个想法时,她这样回答我。尽管她说的时候笑了,但笑声听起来还是有点不自在。她不喜欢谈论这些事情。

她也不喜欢有天晚上我们在更衣室里看到的两个女人——一位喜剧歌手和她的服装师,我觉得她俩和我们是同类。喜剧歌手打扮得花里胡哨,穿着一条带亮片的裙子,紧紧箍着胸部。她的女伴是个年长一些的女人,穿着普通的棕色裙子。我看见她在给喜剧歌手穿裙子,并未多想。但是当她把裙子扣紧时,她靠着歌手的脖子轻轻吹了一口气——歌手脖子上的粉扑得太多了。然后她在歌手耳边轻言几句,她们的头靠在一起哈哈大笑……于是我懂了,事实昭然若揭,她们是恋人。

这个想法让我的脸红得厉害。我看了看姬蒂,发现她也注意到这些小动作了。然而她垂下眼睛,双唇紧闭。当喜剧歌手上台前路过我们这里时,朝我眨了眨眼说:“我去取悦大众啦!”她的服装师跟着笑起来。她下台后回来拿化妆品,举着一根烟到处借火,点上烟以后,她又看了我几眼说:“你去芭芭拉的派对吗?今天演出结束后。”我说我不认识芭芭拉,她摆了摆手说:“哦,芭芭拉不会介意的。你跟我和埃拉一起去,还有你的朋友也一起。”她对姬蒂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很好。但是姬蒂一直低着头系着裙子,这会儿抬起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的邀请,”她说,“但我们今晚有约了。我们的经纪人布利斯先生要带我们去吃晚餐。”

我睁大了眼,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但歌手只是耸了耸肩。“真遗憾,”她又看了看我,“要不你让你的朋友和她的经纪人一起吃饭,你自己跟我还有埃拉一起去?”

“金小姐有事情要和布利斯先生商量。姬蒂不等我回答便开口了,她说得那么着急,喜剧歌手哼了一声,去找拿着篮子等着她的服装师了。我看着她们离开,她们没有回头看我。当我们第二天晚上去剧院的时候,姬蒂挑了一个离她们最远的衣钩,第三天晚上,她们就去别的剧院演出了……

到家以后,我在床上说,这样不太合适吧。

“你为什么说沃尔特要来?”我问姬蒂。

她说:“我不喜欢她们。”

“为什么啊?她们挺好的啊。挺有意思的。她们就像——就和我们差不多。”

我正抱着她,感觉到她突然变得僵硬。她推开我,抬起了头。房间里点着一根蜡烛,在烛光下,我看到她的脸苍白而震惊。

“南!”她说,“她们和我们不一样!她们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她们是女同!”

“女同?”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一刻,因为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后来我想起这件事时,倒是纳闷我以前竟然不知道这个词了。

而姬蒂说起这个词的时候却很害怕。“女同。她们专门亲女孩。我们可不是那样!”

“不是吗?”我说,“哦,如果有人付我钱,那我可真是太愿意把亲你当事业来干啦。你觉得会有人愿意付钱给我吗?那我马上就放弃演艺事业。”我想把她拉回我身边,然而她甩开了我的手。

“那你就不得不放弃演艺事业了,”她严肃地说,“我也得放弃,如果有人谈论我们的话,如果人们知道——我们是那样的。”

但我们是什么呢?我还是不明白。然而我问她时,她变得颇不耐烦。

“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们只是——我们就是我们。”

“但如果我们就是我们,那我们是在躲着谁呢?”

“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和她们——和那种女人的区别!”

我笑了。“有区别吗?”我又问。

她看起来仍旧严肃而愠怒。“我告诉你了,”她说,“你不明白。你不知道对和错,或者说,好和坏。”

“我知道这没有错,我们做的事情没有错。只是世界说我们错了。”

她摇了摇头说:“这是一回事。”然后她倒在枕头上,闭上眼,把脸转了过去。

我很抱歉自己取笑了她,但是,不得不说,她的沮丧让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我抚摸了她的脸颊,朝她靠近,手从她的脸上挪下,犹豫地滑向她的睡衣,掠过她的胸和小腹。她挪开了些,我的动作慢下来,但并没有停下探索的手指,很快,我感觉到她的身体放松了,仿佛在鄙视自己这么容易就屈服了。我往下挪动了一点,抓住了她睡衣的边缘,高高掀起,然后我抓住我自己的衣服,让我的臀部紧贴她。我们像牡蛎的两扇壳一样与彼此紧紧贴合,你都没法在我们之间插入一把牡蛎刀。我说:“姬蒂,我们这样怎么会是错的呢?”但她没有回答,嘴唇向我贴过来,我感觉到她的吻,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叹了口气。

我就像是纳喀索斯,拥抱着自己即将沉入的池塘中的倒影。

我想,她说的是真的——我并不理解她。一直以来,一直如此,而事情向来这样:无论我们要如何掩饰我们之间的爱,无论我们要多小心地寻欢作乐,我都不会像她那样为此痛苦,因为这是多么甜蜜啊。在我的快乐之中,我也不相信任何在乎我的人会不为我高兴,如果他们知道。

如我所说,我那时还很年轻。第二天,当姬蒂还在睡梦中,我起床来到客厅,做了一件几个月来我一直想做却没勇气去做的事。我拿起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了一封信给我姐姐,艾丽斯。

我好几个星期没给家里写信了。有一次我告诉他们我也加入了表演,但只是一笔带过——我害怕他们觉得这样的生活对他们的女儿来说并不体面。他们给我回了一封简短而潦草的信,说他们会来伦敦游玩,来看一看我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然后我赶紧回信叫他们别来,我太忙了,我的房间太小了……总而言之,我和姬蒂是多么“谨慎”!我对我的亲人如此冷漠,一点也不欢迎他们来访。从那以后,我们的通信就越来越少,我的舞台生涯他们也一无所知——我从未提起,他们也从未问起。

此刻我给艾丽斯写信说的也不是演出的事情。我写信告诉她我和姬蒂之间发生的事,告诉她我们爱着彼此,不是作为朋友,而是作为恋人。我们已经命运与共,她一定要为我高兴,因为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乐。

那是一封长信,但我写得一气呵成,写完后,我觉得自己轻松得快飘起来了。我没有再读一遍就立刻放进信封,跑到邮局,姬蒂还没有起床我就回去了,等她醒了以后,我也没有提起这封信。

我也没有告诉她艾丽斯的回复。这封信是几天以后寄来的,在我和姬蒂吃早餐的时候送到,因此我一直把信藏在口袋里,等到独自一人才打开。我看了一眼,这封信写得非常工整,鉴于艾丽斯不是个擅长写信的人,我猜这大概是她反复修改的最后一稿。

和我的信不一样,艾丽斯的回信非常短,短到我百般不愿地记得信里所有的内容。

信里写道—

亲爱的南希:

你的信令我震惊,但我并不意外,因为自从你离家那天我就料到会收到这种东西。我看了这封信,真不知道是该哭一场还是气得扔了它。最后我把它烧掉了,我希望你也能理智一点,把我这封回信烧掉。

你让我为你高兴。南希,你要知道我一直把你的幸福看得比我自己的还重要。但是你也得知道,我是不会为你和那个女人的友谊高兴的,因为这是错误的,是不正常的。我不可能会喜欢你跟我说的事。你以为你很幸福,但你只是被误导了——这是那个女人,你所谓的“朋友”的错。

我真希望你没有遇见她,没有离开我们,而是待在惠特斯特布尔,在你真正属于的地方,和恰如其分地爱着你的人们在一起。

最后,还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父亲、母亲和戴维对此还一无所知,我也不会告诉他们,我宁可去死也没脸对他们说。你可千万别跟他们说这事,除非你不想干这行了,当初你正是为此而远离我们,并让他们永远为你心碎。

请你不要再跟我说更多可耻的秘密了。看好你自己要走的路,问问自己是不是走对了。

艾丽斯

她一定说话算话,没有告诉我们的父母,因为他们还在给我写信——仍旧很谨慎,很焦虑,但很和气。只是我现在从中得到的乐趣越来越少,我一直在想,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怎么说呢?他们还会这么和气吗?因此,我的回复也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少了。

至于艾丽斯,在那封简短而痛苦的回复之后,她再也没有给我写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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