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章 哥哥(2/2)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不喜欢欠别人的钱,已经欠了人情,能少欠一些是一些。”
“你还真是够冷漠的。”说着他下了车,“砰”一声把车门给关了。我脚下一踩油门,车就开了出去。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还站在刚才停车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开走。
回到家,我才刚进屋,陈阿姨就凑过来说:“太太怎么才回来?先生好像生气了,您赶紧上去看看。”
我推门进去,见陆彦回躺在床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看到我进来,他头也不抬。我拿了睡衣去洗澡,才刚放水,洗手间的门就被推开了。他倚着门问我:“你敢挂我的电话!活腻了?”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我尽量态度好些,好让他消气。
“不是说同事过生日吗?怎么当时你却在开车?”
“是同事过生日,不过其中一个同事临时有事要先走,我正好又开着车,就送了他一程。”
说这话的时候,我还算平静。他看着我,探究地说:“那个声音,我听着有点儿耳熟,像一个人。”
“像谁?”
“你猜我觉得像谁?像是你的老相好你信不信?难道不是许至吗?”
“我怎么会跟许至在一起?”
我一边说一边挑着眉看他:“陆彦回,莫非你怕我被人抢走了,所以才会这样?”
“跟谁学的坏习惯,这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算了,懒得跟你说,去洗澡。”
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方才那句话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毕竟这样他就懒得跟我继续讨论了。
戴默和医院的医生商量了细节,我哥很快就被安排手术。不止是他一个人感到紧张,我也很紧张。我们兄妹俩一向相依为命,他的健康对我来说太过重要。
有人过来,许至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听他叫“陈院长”,我想应该就是帮忙安排病房和手术室的人,于是也站了起来。
果然,许至对我说:“何桑,这位就是陈院长。这一次的手术多亏了他费心帮忙。”
我赶紧说“谢谢”,他说希望我哥早点儿康复,又跟许至聊了几句才走。
手术终于结束了,戴默和另一名医生出来,拿下口罩相视一笑,对我说:“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住院观察几天,手脚都打上石膏,应该就没问题了。不出两个月,应该就能行动自如了。”
这番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我再次表达了谢意。因为太激动,眼泪竟然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许至忽然伸手替我擦去眼角的一滴泪。我愣了一下,侧脸让了让,有些尴尬。
戴默冲着我眨眨眼睛:“他常跟我提起你,何桑,许至是真的喜欢你。”
我不再接口这个话题,只问他:“何时打石膏?”
另一个医生回答说:“已经在安排了。住院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等安排好了一切我才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晚上,我又梦到了她——小言。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梦见过她了。此时,小言在我的梦里哭,一直叫我的名字,她说:“何桑,我死得好冤,都怪你,都怪你……”
我也跟着哭了起来,一直说“对不起”。她的脸惨白惨白的,有些吓人。我又怕又心酸,冷汗直冒。有人拍着我的脸叫我:“何桑,醒醒。”我睁开眼睛,发现是陆彦回。他开了一盏台灯看着我,看到我醒了,面色才缓和了一些。
“怎么,做噩梦了?我听见你一直哭。你梦到了什么,这么伤心?还一直喊着,说梦话。”
我拿被角擦擦眼泪,有气无力地说:“我梦到她了,她说她死得太冤,都怪我。”
他知道我说的是谁,一下子默不作声。我对陆彦回说:“其实我一直都想去死,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感觉每一天都像是从她那里偷来的。”
陆彦回的声音不冷不热:“以后不准轻易说去死。你的命是用小言的命换来的,你要是敢寻死觅活,就是糟蹋了她的付出,那我就真的不会放过你了。”
我继续说:“我讨厌自己,好像是一个克星,谁跟我好我就克谁,总不能带给身边的人好运气,我是真的晦气。”
这样说着,我一下子哭出声来。也许是许久以来压抑的心情无法得到释放,此时有了一个契机,让我难以继续掩饰,只想好好哭一场。
陆彦回突然伸出手,把我往他怀里一搂,声音虽然有些威胁,却没有平日那样恶劣:“好了好了,深更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不敢再哭出声,因为夜已经深了,只觉得新一轮的困意渐渐席卷而来,我竟然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沐浴露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陆彦回……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在陆彦回的怀里,这才想起昨天夜里那么伤心地哭了好久,他竟然难得地有些温和,而我竟然在他的怀里这样睡了一夜。
他被我的动静弄醒,也睁开眼睛,和我四目相对。没来由地,我竟然有些心慌,赶紧坐起来穿衣服。
陆彦回却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何桑,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眼睛肿得跟死鱼眼一样,难看死了。”
我只好去洗手间一看,果然双眼又红又肿,连双眼皮也不见了。他走进来刷牙,又看了我一眼,更不高兴:“晚上还有个饭局要你跟我一起去的,这样怎么见人?”
“晚上有什么饭局?”
“我一个同学过生日,小范围地聚一聚。”
结果,这场饭局给我带来了大麻烦。
一个大包间,二十几个人,本来一直相安无事。
我和陆彦回特意带了蛋糕和红酒过去,气氛很热闹。我虽然跟他们不是很熟,但到底见过面,又经过陆彦回的介绍,也算相谈甚欢。
结果临近尾声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妇进来。我一看那个男的,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应该还说过话,就看到陆彦回好像也跟他挺熟的,举着杯子说:“老陈,你来迟了,得表示一下,三杯白的,先干了再动筷子。”
说着,就给他满上了三杯。
这个叫“老陈”的二话不说,仰头就把三杯酒给干了,然后对陆彦回说:“陆总,你看,我今天痛不痛快?”
说完,他又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指着我说:“哎呀,这个莫非是弟妹?陆总,你不够意思啊,第一次带出来给兄弟看,连结婚都没有请客。”
“嫌麻烦,她也不爱热闹,难得出来。”
“难怪一直藏着掖着了,这么漂亮,当然不放心带出来啦。”陆彦回就笑了起来。我也笑,却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忽然,老陈话锋一转,说:“咦,弟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刚才我就觉得眼熟。”
我也说:“好像是,我也觉得陈大哥有些眼熟,不知道陈大哥是在哪里高就?”
“高就谈不上,我是劳苦命,在二院当个医生。哦,说到医院我想起来了,弟妹,你不是那天许至跟我打招呼,说安排一个病人进来住院的那人的妹妹吗?”
他这么一说,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心顿时往下一沉,下意识地就往陆彦回那里看了一眼,他却没有看我,而是看着老陈慢慢地问:“你说,许至跟你打招呼安排一个病人住院?”
“对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啊,弟妹,你还有印象吗?”
我只好勉强地笑了一下,对老陈说:“原来是陈大哥啊,都说a市大,原来都是熟人,上一次的事真是麻烦陈大哥了。”
“你说你干吗找许至跟我说嘛。陆总,你是不是不把我老陈当兄弟?你大舅子住院你都不直接找我,还让弟妹通过外人来找我。”
这个时候,陆彦回反而笑了。
我看着他的嘴角发呆,明明是弯着的,却像是一根针,带着锋利的刺,那些戾气和锋芒,都隐藏在这背后。
“对不住了大哥,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我老婆瞒我瞒得滴水不漏,连个给我表现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我比你更惊讶呢。”
陆彦回曾经对我说过,他最恨人家骗他,尤其是那种自作聪明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下场一般都不大好。
我犯了大忌讳。
热闹总是来得快散得也快,等大家各自回去,只剩下我和陆彦回的时候,老李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我们了。
陆彦回先上车,他上车之后,我也跟着他想要坐在后面,他却面无表情,只看着我说:“坐到前面去。”
不用多想我也明白,他的怒气已经压抑很久了,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表现出来,实则内心已经翻腾不息了。
老李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下意识地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后面的陆彦回,默默地启动了车子,一路开得很平稳。
经过市中心的湖边时,陆彦回忽然开口:“停车。”老李瞬时踩下刹车。陆彦回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想了想,也下了车。陆彦回靠着栏杆,背对着我,他在抽烟。
抽完了一根烟,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身边的垃圾箱上面,又点了一根。我脑子一热,从他唇边抢过来,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
这时,他才看了我一眼,把手慢慢地放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不知为何那么凉,让我浑身一战。刚开始他还没使劲儿,只是靠着我说:“你花招那么多,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还要怎么求我原谅你。以前是装可怜、装乖巧,现在换套路了?改成装忧郁?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是迫不得已?嗯?”
我呛到了,低声咳了好几下,才憋出几个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忘了吗?”
“我知道你讨厌许至,怎么敢让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了,哪里肯轻易让他帮忙?可是陆彦回,你不肯帮忙治好我哥,我自己总得拿主意,你不要不讲道理。”
“医生是许至帮你找的,医院是许至帮你安排的,这么不清不白、丢人现眼的事你竟然也有胆子做,还顶着陆太太的名声,你还嫌不够给我丢脸吗?”
“你要是嫌我丢人,大可以把我踹了,打发我滚得远远的,又不肯跟我离婚,为什么?”
“离婚?”他手上的劲儿更大了,几乎是掐着我的脖子说,“你这算盘打得太好,如今你哥治好了,你又跟许至旧情复燃了,想着我厌恶了你,会让你滚,正好遂了你的意是不是?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被他掐得喘不过气,话都说不出来,他这才慢慢放开我的脖子,不满足地说:“对了何桑,你可能不知道,许至最近和陆劲走得挺近的。他还真不是省油的灯,我越是讨厌什么,他越要搅和进去。你最好给他提点儿醒,别太过分了,逼得我收拾他。好不容易攀着女人的腰爬上去,跌下来那得多惨!”
我心里有些害怕,他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出的人,万一他真的对许至动手,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可是我明白,如果此时我反应过激,他一定会更加生气,只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他是什么下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联系,不过是因为他能帮上我哥的忙。如今手术也做了,难道我还管他以后怎么过?”
陆彦回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这话说得好,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总算聪明了一回。”
如今我在他身边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了一二,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他应该不复之前那般生气了,想了想又使了点儿小性子:“你别拐着弯骂人,我不乐意听你说这话。你生我的气也好,该解释的我都解释过了,信不信由你,只是以后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受不起。”一边说着,我一边甩开他往车上走。他还是没动。我让老李把车窗打开,对着他喊:“你到底走不走?我明天上班又该迟到了!”
他这才慢悠悠地上车,这件事到底没有再提。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脖子上青紫一片,手指的印痕隐约可辨,一看就是下了狠劲儿。
我对着镜子暗骂一句:“畜生!”
早上起床,我想起来一件事,就对他说:“对了,你能不能打一笔钱给许至?”
趁他发火之前我赶紧把话说完:“我不喜欢欠人家的。这次他帮了忙,还有他朋友的酬金,总得给人家。我没有钱,你先帮我垫着。”
他挑挑眉毛,看着我:“你不是不喜欢欠人家钱吗?跟我要干什么?”
“你要是不给,我哪来的钱,欠你的总比欠别人的好。你要是不肯,那我只好另想办法了。”
“你如今用我的钱倒是从来不手软,要是哪天我心情不好让你还回来,还不有你哭的?”话是这么说,不过,他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才不过几个小时,我到学校时,就接到了许至的电话。他有些嘲讽地开口:“何桑,你就这么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这十万块钱从陆彦回的账上打给我是什么意思?你是存心往我心窝子上捅刀子是吗?”
我心里有些酸楚,却还是生硬地开口:“这话怎么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哪能让你贴钱。”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手。我告诉你何桑,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你爱的人还是我!”
“你别这样,真的没必要。许至,你一向是冷静智慧的,如今怎么反倒糊涂了?对了,听说你最近跟陆劲走得挺近的?”
他“哼”了一声:“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怎么,陆彦回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你?突然把话题岔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他派你来当说客的?”
“许至,跟谁都没有关系,我是以个人的立场来劝你,最好别惹他。”
许至沉默数秒,才挂了电话。
陆彦回变得更忙了,回来得也比较晚,应酬很多,一般都不回来吃饭。我哥出院后,石膏还没有卸下来,我问他恢复得如何,他说感觉很好,也算是让我比较安心了。
我那个开音乐学校的朋友是最会做生意的,音乐学校让她赚足了第一桶金,这几年攒了不少钱,她又看到了之外的商机,盘下了黄金地段的一整层写字楼,开了一家高级女子会所。
试营业才一个月,就吸引了不少客人。她开业,我送了一块貔貅祝她生意兴隆,她非要回送我一张会所的年卡。
对于做美容这种事,我其实不热衷,不过还是收下了,想着没事无聊的时候去放松一下,谁知道会在那里碰到不愿意见到的人。
跟肖锦玲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结婚的时候,她和许至站在一起,那天上了浓妆,到底掩盖住了脸上的纹路,不觉得显老。
这一次在会所碰到,我们都换上了这里的衣服,没想到会在一个房间里。她先看到我,客气地打招呼:“这不是桑桑吗?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到你。”
我也笑起来:“可不是巧吗?玲姨最近可好?”
“还不就是老样子。”我们并排躺着,因为美容师在准备材料,我就先侧过脸跟她讲话。她早我一段时间来,此时已经闭着眼睛开始做脸,我看到她的脖子和脸中间有一道分明的“鸿沟”,之上保养得还算好。
即使平日里再上心,皮肤的松弛、蜡黄都还是无法隐藏的,这是岁月所赋予的巨大力量。
年龄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我又忍不住想到许至。跟这么老的女人在一起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时候,我脑中忽然跃入一个词语:味同嚼蜡。
往往这样的婚姻可悲的总不会是一个人,许至可悲,肖锦玲自然也很可悲。
她显然是沉醉在这年轻男人给自己布置的花哨的陷阱里,有些无法自拔。按摩师给她做背部瑜伽的时候,肖锦玲看着我说:“桑桑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不戴点儿首饰?我看你脖子和手腕上都是空空的。彦回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晓得给你买了戴啊。”
一个人忽然说起一件事,总有她的道理,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手腕,果然,戴着一个卡地亚的经典玫瑰金镶钻手镯。一个富足的女人这样有些刻意地显摆,自然不是为了炫耀她的财富,对于肖锦玲来说,一个镯子再普通不过,看来是希望我深究一下。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不过还是出于礼貌回了一句:“玲姨的镯子很经典啊。”
“哦,这个啊,许至送给我的。我其实不爱戴这种款式,不过他非让我戴着,说是特意给我买的,我拗不过他。”
“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还可以吧。”
她比我先做完了美容,却坐在一边等我,其实我倒是希望她先走,不过显然肖锦玲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只好和她一起出去。观光电梯一路下滑,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有些心虚,又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笑。她显然不知道我和许至的那些过去。如果她知道我曾经和她现在的丈夫差点儿领证结婚,不知道还会不会一直拉着我说话。
我没想到会碰见许至。
我和肖锦玲一起走出门,她说:“你没开车来?那正好,许至在外头等我呢,他开车来的,让他顺便送你回去。”
我一听这话,赶紧回绝:“不不,又不顺路,还是不麻烦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先走吧,我没关系的。”
“这怎么成?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桑桑,走吧,让许至送你。”说着,就拉着我一起出门。
果然,许至在外面等着。显然,他也有些诧异我会和肖锦玲一起出来。他看了看我,对着肖锦玲问:“你们怎么遇到了?”
“是啊,真是巧啊,我和桑桑在同一家会所做美容。她没开车,正好你可以开车先把桑桑送回家去。”
“上车吧。”
我不好再推辞,只好打开车门坐到后面去。肖锦玲坐到了副驾驶位置,轻声问许至:“你早上说胃不大舒服,现在可好了?”许至“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一句话。
肖锦玲对我说:“咦,桑桑啊,我记得你也是a大毕业的,许至也是啊,你们还是校友呢,在学校的时候认识吗?”
她这话问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说:“我这个人上大学的时候比较内向,平常都宅在宿舍不出去,所以不太认识人。”
许至也接口说:“大学里人太多了,我看何桑有些印象,但是没有交流过。”
我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便把车窗打开一些透透气。肖锦玲问我:“你晕车吗?看着脸色不大好。”
“有一些。我不是自己开车的时候会有些晕车……”
我话还没说完,另一边的窗户也滑了下去。许至的声音伴随着呼呼晚风吹进我的耳朵里:“那就把车窗都打开吧,晚上也凉快,车里不用开空调,正好换换气。”
这样也好。我听着耳边轰隆隆的风声就想,这样就可以不用因为没有话题而显得尴尬了。
车开得也比较快,很快就到了别墅区。我自然不会开口留他们进屋坐一坐,巴不得他们赶紧走,最好以后这样的相遇再也不要出现。
可是偏偏老天不遂人愿,我刚下车,后面就有一辆车开过来,变了一下灯光。我在刺眼的灯线里辨别出那是陆彦回的车。
后面的车灯暗了下来,有人开门下来,是陆彦回。他向我们走过来。我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就看到他往许至的车里探了探身。肖锦玲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对陆彦回说:“彦回,你回来啦?我今天和何桑在会所遇到了,正好送她回来。”
“玲姨好像还没有来过我们家吧,要不和你老公进来坐坐?”
我看了陆彦回一眼,他正好也看我:“何桑,你怎么一点儿礼貌都没有?长辈把你送回家,都不知道请人家进去喝杯茶。”
我被陆彦回这话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肖锦玲看上去也不是很想留下来。谁知道许至开口对我们说:“好啊,既然陆总诚挚邀请了,那我们就讨一杯茶喝。”
许至这番话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除了肖锦玲还被蒙在鼓里,我们三个谁不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陆彦回说了一句:“车让司机停好就行了,我们进去吧。”他径自走在前面,许至神情自若地跟着,全然不顾我不赞成的眼神,肖锦玲反而变得无所谓了。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四个人围坐着,环成一个诡异的圈。明亮的光线里,我竟然生出一种一切假象都会现出原形的幻觉。
茶倒真是好茶,可那是在寻常的时候,现在,我为了不让自己太紧张把杯子端在手里,时不时地抿一口,只觉得苦涩不已。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猜测陆彦回这一次是想要说出什么话来让我和许至难堪。我只求他不要把我们曾经的那段感情拿到台面上来说,不然真的是等于当面扇我们的耳光了。
好在他到底没有提,却还是带来了一个难题,他开口对许至说:“上一次何桑他哥的事,真是麻烦你了。哦不,我和何桑应该叫你一声‘小姨父’才对。上一次麻烦你了,小姨夫。”
我拿杯子的手一抖,就听到许至说:“不客气,能帮得上忙我也很开心。”
许至端起杯子,吹了一口浮在水面上的一点儿零碎茶叶,喝了一口茶才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觉得再不开口说点儿什么,这场面就显得被动了,因此放下杯子笑着说:“怎么就是举手之劳了?小姨父帮了我一个大忙呢。我上次还跟彦回说该请你们吃饭才对,都因为他太忙了一直拖着,要不是小姨父那个朋友,我哥现在恐怕还在为自己的手脚烦着呢。”
我瞥了眼许至,他那只放在杯壁上的手,手指甲盖都有些发白,看得出心里也有怒气,可眼下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被陆彦回牵着鼻子走。
好在他没有再为难我们,又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肖锦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站起来对我们说:“时间不早了,明天你们都要上班,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下次再聚。”
许至匆匆瞥了我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他们的车刚刚发动开出去,我就转身看着陆彦回:“你什么意思?”
他双手一摊:“没什么意思啊,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好歹人家帮了我大舅子的忙,总欠着人情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你非要揪着他不放吗?”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方才那出戏演得跟真的一样,这才过了多久,你就跟我翻脸了,假不假啊!”
“许至哪里惹到你了?我最近又哪里让你不痛快了?都说了跟他没什么,也让你把钱打给他了。而且你也看到了,许至和肖锦玲相处得挺不错,你怎么就认定了他娶肖锦玲不是出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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