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牡丹亭(2/2)
宋瑜哀戚地唤了声母亲,仍旧没使她动容,末了她只能瘪瘪嘴不情不愿地退开:“好嘛,不去便不去了。”
“这才是母亲的乖女儿。”龚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苦口婆心地道,“母亲总归不会害了你的。”
说到这里,便是她再想出去也是无法,宋瑜蔫蔫地垂下肩膀。转而又想到母亲转述霍川的那几句话,莫名地竟有些希冀起来,他说会待她好,究竟是真心话还是为了敷衍母亲?
新来的戏班子听闻是从京城来的,有宋瑜最欢喜的《牡丹亭》,她已经心心念念许多日。
也是,姑娘家都爱看这些,她更加不例外,可惜还没求得龚夫人同意,便只得硬生生地打消这念头。两日光阴稍纵即逝,跟随母亲去见霍川的日子转眼便到。
这次跟以往去城外别院不同,这回似乎格外的庄重。以至于薄罗特意将她大袖衫拿在熏笼上熏香,不过马上就被宋瑜眼疾手快地制止了:“熏这个做什么?”
薄罗顺势拿下来给她试穿,衣裳染上恬淡香味:“这味道跟姑娘身上的相同,并不冲突,闻着清新醒神,园主定然喜欢。”
结果,这可引来了宋瑜不满:“谁要他喜欢。”
薄罗掩着嘴哧哧地笑,姑娘心里头分明已经住了霍园主,偏偏自个儿又不承认。她们底下人看得清楚明白,却又不能点破,唯有悠悠叹一声:“是,是!园主喜欢姑娘便够了,他可是在夫人面前下了毒誓要待你好的。”
那日她和澹衫也在,自然将这番话听入耳中。
宋瑜没想到居然会拿来调笑自己,便不由得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恼羞成怒地道:“闭嘴,不许再说。”
薄罗察觉说得过了,捂着嘴老老实实退到一旁:“婢子知错,请姑娘莫要动怒。”
两辆车辇前后来到别院,门前已有人在等候。
霍川就站在台阶上,他的身影冰冷孤傲,仿若寒潭里的一块羊脂玉。他身旁依旧站着明朗,见龚夫人一行人已经到了,忙上前引着霍川迎接龚夫人,几个人一并往堂屋走去。
宋瑜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盯着他的背影出神。饶是她苦思冥想,也得不出个确凿结论。自己当真喜欢他吗?如若不然,心里头的欢欣雀跃又是为何?可他们之间分明只隔着几步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霍川离得她很远,远得过分。
她在后头胡思乱想,霍川更在前面心不在焉。从一开始便没得到宋瑜任何反应,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是以猜不出她是何心情。
如今她同龚夫人一道过来,那便是代表同意了?
将两人领入正堂后,有仆从添茶递水,龚夫人饮了两口花茶徐徐地道:“我去看望家主,三妹便有劳园主招待了。”
为了不使他们拘谨,她原本想留下露华探看情况,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让她留下,只留下澹衫薄罗二人。临走前她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三妹胆子小,还望园主多担待。”
霍川起身先送:“夫人放心。”
稳重的脚步声渐次远离,消失在廊庑尽头。堂屋仅剩下宋瑜和霍川两人,另外有明朗和几个丫鬟,气氛顿时沉静下来,颇有几分尴尬。
宋瑜默不作声地抿着茶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霍川要如何开口。
他以前可是可劲儿地欺负她,不止一次惹得她落泪的,忽然有一日他说要疼她宠她,搁在谁身上都不相信。就凭他那阴沉古怪的性子,宋瑜真想不出他温柔时是何模样,勉强想一想,就连自己都觉得别扭,忍不住扑哧低笑出声。
霍川自然没错过她这一声,他眉梢微扬,出口第一句话却是对明朗说的:“你们下去。”
宋瑜顿时警惕地坐直身子,她最害怕跟他独处:“薄罗澹衫要留下陪我,园主有事无需避讳她们。”反正她们对于霍川和自己的事情,是从头看到尾,该不该知道的都已了然,何必多此一举。
霍川与她想的不同,支开下人有些话才好开口,他沉声道:“下去。”
不容置喙的一句话听得人浑身一抖,两个丫鬟为难地看了看姑娘,便见她嘴角的笑意渐渐下垂,勾出一个比哭还酸涩的弧度。
“你还说……”他还说会待她好,会疼爱她。这才一炷香不到的工夫,便原形毕露。宋瑜暗骂自己是个傻子,他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澹衫不忍让姑娘为难,拉着薄罗退出门外,回身安抚她:“婢子就在外头站着,姑娘若是有事可随时吩咐。”
宋瑜也不知将两人的话听进去没有,只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明朗随之退下,堂屋转瞬只余他二人。
霍川不是没听见她那声控诉,却并未放在心上。他们面对面而坐,隔得太远他根本无从掌控局面。霍川的拇指从杯沿细细摩挲而过,缓缓开口:“我的意思,想必龚夫人都已同你说了?”
何止是说了,简直一字不落。起初宋瑜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还当是母亲为了劝她故意编织的谎言,后来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信了。此刻看来,多半是母亲对她撒谎……霍川哪有半点改变的意思,他依旧阴沉冷鸷,情绪不定。
宋瑜怏怏不乐地嗯了一声,抬眸从霍川脸上扫过:“园主当真要娶我?您身份尊贵,我不过是市井民女,只怕会降低您的身份。”
霍川却从她口中听出了拒绝的意思,侯府藏书阁她那番坚决的话犹在耳畔,他原本就对她的态度十分没信心,此刻,他不由得呼吸一窒,起身询问:“你在何处?”
端是要教训她的模样,宋瑜的身子缩在紫檀圈椅中,惶恐地睁大了一双水眸缄默不语。
她不说,霍川只能循着她身上香味寻找。从她刚一走下车辇便有袭人芬芳传来,比以往浓烈一些,大抵是她在衣服上熏了香,更容易辨认。
宋瑜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跟前,待察觉到不对劲意欲逃开时,为时已晚。霍川将她整个人困在圈椅中,俯身凑到她粉颈闻了闻道:“令尊令堂都已同意这门亲事,不出几日永安城便有人前来提亲,届时可容不得三妹再问这个问题。”
他温热呼吸洒在宋瑜颈窝,烫得她下意识瑟缩,就往一旁躲去。她眨了眨眼睛道:“可是……陆夫人必定不会同意的……”
霍川握在她腰上的手掌一僵,冷声道:“不必管她。”
宋瑜又找借口:“可、可是,我还没考虑好……”
两人一靠近她就头皮发麻,惴惴不安,长此以往两个人要如何相处?她没来由地怕他,尤其他冷着一张脸时,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霍川恨不得一口咬在她娇嫩的脖子上,再拖下去他可一点耐心也没有:“那就不必考虑。”
怎么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宋瑜欲哭无泪。她此刻手脚发软,使不上半点力气,更别提将他推开。宋瑜软绵绵地呜咽一声,泪眼婆娑地道了句:“你让我出去一趟。”
她光滑细嫩的脸蛋贴着他,冰冰凉凉,霍川禁不住偏头轻咬一口:“去做什么?”这才想到刚才或许将她吓着了,是以声音刻意放低一些,“三妹,你总觉得我欺负你,可你何曾见我欺负过旁人……”
这是大实话,除却宋瑜之外,霍川确实对其他姑娘熟视无睹……可这么说不大对,他原本就没法“视”。霍川没跟任何姑娘有过牵扯,唯一的那点耐心都给了她,可她偏偏不稀罕。
宋瑜听不出他有丝毫认错的意思,压低的声音反而似极了威胁,阴森森地响在耳畔。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说罢继而软声殷殷切切:“我想出去,是因为我……我……”
人都有那么点急事,生得漂亮也不例外。霍川嘴角翘起顿时了然,以为她懂了自己意思,起身将人松开:“去吧。”
宋瑜扶着八仙桌颤巍巍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堂屋。
不多时她再回来,特意挑了张离霍川最远的椅子坐下,一声不吭。
霍川蹙了蹙眉:“坐过来。”
她一动未动。
原以为方才那般话说完,她总该有所表示,未料想她依旧是榆木疙瘩的模样。霍川心中来气,握紧了云纹扶手:“你总这样躲着我,成亲之后能躲到哪里?”他缓了缓语气,又道,“三妹,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执意娶你?大隆寺那夜发生的事,你忘了,我可都记着清清楚楚……”
话音未落,敞开的直棂门里卷起一道和煦春风,夹杂着院中牡丹馨香,更有宋瑜身上淡淡幽香。
霍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色霍地一变,难看至极:“你不是三妹。”
对面的人惊慌失措,险些打翻手边山水茶杯,她哪里想到那么快便被拆穿。
她身上确实跟宋瑜的香味相同,但那只是熏香的味道,跟宋瑜终究有些差别。
“宋瑜呢?”他定在原处,冷声质问。
前头交椅上坐的正是薄罗,她身上披着宋瑜方才所穿的大袖衫,那香味也是来自其中。薄罗手指交缠不知所措,方才姑娘出去后二话不说将她拉到角落,褪下衣裳给她穿上,并神秘兮兮地交代:“好丫头,你就替我一会儿,只消你不说话,他不会察觉的。”
薄罗霎时睁大了双眼:“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您要去哪儿?若是被夫人知晓,只怕我的一层皮都要没了!”
霍川又不是傻子,她若是不说话不是会显得更可疑?这种鸡肋的法子,也就姑娘才能想得出。
宋瑜一时半刻顾不得许多,她若是再跟霍川待作一处,恐怕命不久矣……她好言好语地道:“城里今日新来的戏班子要唱《牡丹亭》,我想过去瞧一瞧。你放心,若是被母亲知道,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说罢便携着澹衫一道离开,幸亏来之前她们另带了一件秋香色褙子,宋瑜穿好后禁不住往堂屋看一眼。霍川就在里头,母亲父亲同意了两人婚事又如何,她一样可以逃跑……宋瑜抿了下唇,赌气般吐了吐舌头道:“让你凶我。”
前一刻跟母亲说话时还好好的,一面对她便恢复趾高气扬的模样,真当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宋瑜巴不得给他些教训,他越生气越好,如此她心里才平衡一些。
宋瑜果真做到了,霍川现在不只生气,几乎是勃然大怒。
不过转眼的工夫便能偷梁换柱,她可真有能耐!为什么要跑,他又吓着她了?
霍川双手紧握,手上指骨节突起,恨不得立时将她擒回来好好教训一番才好。方才她说有急事,伪装得可真像,几乎让人忘了这姑娘其实也狡猾机灵得很呢。
他脸上阴云密布,看得薄罗心中发怵,手脚都不知该摆往何处,只能壮着胆子跟他协商:“园主,此事是我家姑娘不对在先……但您总这么吓唬她,这委实不是个办法。您在夫人面前说一套,在姑娘面前却做另一套,那些说要待我家姑娘好的话,莫非全是敷衍不成?”
这时候她伶牙俐齿的好处便发挥了出来,她虽害怕,却好歹也战战兢兢地将话囫囵说全了。若是搁在别人身上,指不定如何受惊。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霍川表情,稍有变动,她一定会立刻夺门而出的。
霍川蹙眉,不欲同她多言:“我哪里待她不好?”
瞧瞧,多么理直气壮,难怪姑娘会被吓得逃跑了。薄罗不满地撇撇嘴,对他此言颇不赞同:“园主所谓的好是如何定义的?我们姑娘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半点苦都没吃过,更别提有人给她看脸色了,她是夫人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是到了您这儿,您是想如何欺负就如何欺负,您同她说话,根本没问过她是否愿意,这不就是委屈。”
一番长篇大论,霍川只听见了前后两句,本欲走出屋子的脚步顿住,眉峰好似萃了寒意:“照你所说,宋瑜是因我欺负她,才不愿嫁给我?”
总算有所顿悟,她这半天没有白讲,薄罗欣慰地颔首:“正是如此,园主应该多疼一疼人,细声软语地哄着,多笑一笑,否则凶神恶煞的哪有姑娘会中意你。”
霍川冷声一笑,并不大赞同她的话,细声软语那种腔调他恐怕这辈子都学不来。多疼一疼她倒是可以,她本就是一副可人疼的软模样,等娶到手后再关起门来欺负也不迟。
别院外,宋瑜招来了一架车辇足下生风迈入车厢,甚至还嫌澹衫动作慢反手拉她一把。
澹衫始终不能放心,若是被龚夫人知道她纵容姑娘,伙同薄罗狼狈为奸,她势必不会有好下场。而且,这回可不是跪一晚上便能罢休的,光是霍园主那关便不好过,她心中忐忑不安,素来沉稳的脸上出现裂隙。
车辇缓缓启程,车夫以为她要回府,三言两语便被糊弄过去,此刻正往城内驶去。
宋瑜老神在在地坐在车中,禁不住打帘往后头瞥去一眼,大门风平浪静,薄罗大抵没露出什么破绽。她松一口气,说是为了去听戏,有多半原因是她想逃避霍川罢了。她得给自己时间好好想想,究竟要如何打算。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车辇停在梨园春门口,戏曲临近开场,观众大都已入场,零星剩下三两个孩子进进出出,打打闹闹着经过宋瑜脚边。她提着裙摆拾级而上,正欲进去却被门口仆从拦下:“小姐请出示请柬。”
宋瑜被拦下,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她只来过一次,从不知道进这地方还要请柬。
其实,原本也是不需要的,盖因城南成衣铺的掌柜为了给七十老母贺寿,特意包下了整个场子,所以此时没有请柬不得入内。宋瑜这下傻眼了,她千方百计从别院跑出来,哪知戏没听成,半路便被人拦了下来。
她本欲与仆从通融两句,可见对方横眉竖目一副不好沟通的模样,只得悻悻作罢。她垂头丧气正欲折返,视线中却出现了一双皂靴,月白色的长袍缘底绣金云纹,不张扬却贵雅十足。她循着往上看去,羊脂玉光洁无瑕,配在来人身上更应了那句话,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果真是谢昌无疑。他身后是家中随从,大抵他们都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遇,遇见彼此,两人皆是一怔。
多日不见他似有些消瘦,但仍旧清俊爽朗,看着宋瑜的双眸有璀璨光辉。他嘴角上扬勾出浅淡弧度,眸中却难掩惊喜:“三娘也受邀前来听戏?”
宋瑜下意识点头,末了又忙不迭地摇头,遗憾地往门口仆从看去一眼,满心怨念地说:“我是想听戏,可惜没有请柬不得入内,此刻正打算回去。”
闻言谢昌一笑:“这个不成问题。”
言罢走到那两人跟前,不知同他们说了什么,只见仆从脸上明显有所松动,旋即看向宋瑜道:“既然是谢公子的朋友,那小姐请进。”
他的态度与方才有天壤之别,这让宋瑜吃惊地睁圆了双目,那模样憨憨傻傻,让人瞧着就觉得有趣。
谢昌禁不住低笑:“三娘不是要听戏,若是再不进去,可就开场了。”
她这才回神,跌跌撞撞地跟在谢昌身后进去,戏园大堂已经坐满了人,楼上雅间更有不少家眷。到底是寿宴,一眼望去年纪都比宋瑜大上好几十,她倒成了最娇嫩的那抹颜色。
谢昌是代表父亲来的,谢老爷半月前外出办事,没能及时赶回,唯有让他代替前来贺寿。他的位子原本在二楼雅间,观戏的角度极好,台上情况一目了然,可惜周围必定少不了要围上一圈的人。他低头觑一眼止不住欢喜雀跃的宋瑜一眼,就近在大堂挑了个无人的位子:“此处视野好,三娘不如就坐在这里。”
戏曲已经开场,他们两个站着分外扎眼,宋瑜一看确实只剩下这一个好位置,便没多推辞地坐了下来。身后澹衫不着痕迹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宋瑜不解其意,待到谢昌一并落座后,她才后知后觉不妥。
台上丽娘与书生梦中幽会,互诉衷肠,其中缱绻缠绵不言而喻。
宋瑜如坐针毡,好端端的一出戏不知为何总让她觉得不大对劲。她心心念念许久,今日得以实现,却因身旁坐着谢昌而心不在焉。直到现在她才暗骂自己愚笨,刚才她为何稀里糊涂地就跟他入了园子,还一道听如此情意绵绵的戏曲。宋瑜偏头悄悄觑他,但见他神色自然恍若未觉,反倒像是自己多想了。
谢昌察觉他视线,噙着笑意望着她双眸:“三娘为何屡屡看我?”
偷看被人抓了现行,宋瑜脸色蓦地通红,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道:“我是见你听得认真,本以为只有女子爱听这出戏,未料想谢公子也喜欢。”
谢昌垂眸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哪里喜欢,身边萦绕着她恬淡幽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脾,偏偏她还时不时偷看他,乌溜溜的双眸小心翼翼的,做贼心虚的模样教人忍不住心中发笑,却又更添怜惜。自始至终他都没听进去台上唱了什么内容,思绪早已神游去了几天外。
宋瑜自觉没趣,索性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台上,认真听了一会儿被戏中的故事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少了她的注视,谢昌不无失落,意兴阑珊地抬眸望了眼楼上。
不知不觉过去大半个时辰,宋瑜听得有些累了,恰巧这一出已然结束,她就走到外面休息一下。外头暖风徐徐,她活络了两下筋骨眺望门外。
澹衫试探地问了句:“姑娘,咱们何时回去?”
时值晌午,姑娘或许没事,她可是担惊受怕,龚夫人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和薄罗。宋瑜到底知道分寸,况且里头还有谢昌,她始终拘谨尴尬,不如趁旁人说闲话时候离去也好。
打定主意之后,宋瑜提起襦裙往外走:“那就走吧,直接回宋府。”
行将离去之时,她便见谢昌从大堂内走了出来,既然打了照面她变不得不和他寒暄两句,否则就太无礼了。宋瑜弯唇勉强一笑,同他辞别:“不瞒公子,我这回是偷偷跑出来的,必须得趁母亲察觉前回去,此刻就不方便再逗留了。”
谢昌眼神渐次黯淡,却又没资格出言挽留:“城中混杂,可需要我送三娘回去?”
宋瑜摇摇头:“外头有家中车辇,多谢公子好意。”说着她敛眸抿了下唇,她不知该如何道别,索性转身便走。谁知,却被谢昌一声三娘唤住脚步,她顿了顿不解地回头,“公子还有何事?”
两人正在堂外一隅,此处来往人少,颇为清净,她轻轻浅浅的声音袭上谢昌心头,让谢昌越加不舍。谢昌眸色复杂,踌躇良久终是忍不住问:“听闻宋家要同霍家定亲……可是真的?”
陇州之中,消息灵通,富贵豪门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二日便会传遍整条街道。是以宋家与霍家定亲的消息才短短两日,消息便不胫而走,而且已有人像模像样地传开了宋瑜与霍川轰烈凄婉的爱情故事。
原本宋邺住在城外别院,宋瑜三天两头过去探看,就被有心人拿来编派。只是当时宋邺病重,大家只觉得宋瑜一片孝心,再加上彼时她跟谢昌有婚约在身,众人并未多想,是以这流言还没传开便被扼杀。如今前后联系一番……此中似乎颇有内情,可惜众人猜来猜去都不对。
谢昌问她这个问题,确实出乎宋瑜意料,她思忖一番,末了认命地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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