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2)
县令会有如此做派,实则跟安贵妃的亲眷在官场上的作风一脉相承。
而对方有了这样的背景靠山,众人就算不满被剥削,也只能咬着牙认下了。
姚氏见祁钟钰面无表情,生怕侄子脾气上来犯下错事,忙道:“钟钰,既然县城里近来不安宁,你以后还是来二婶家里买食物回去吧,若是打猎来了猎物,也可以让下人送去县城里卖了,等下次来再拿银子回去便是。”
这话二叔之前也说过,她也应下了,只是后来陆冬芙单独去县城买东西,她不放心也跟着去。
几次之后就忘了,现在二婶又提起来,而且祁钟钰的确不想再去县城,便点了点头。
谈话间,祁长乐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祁钟钰和陆冬芙时愣了一下,惊喜道:“钟钰来了啊,我正想让下人去山里找你呢。”
祁钟钰心说:不愧是夫妻,见面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她笑着起身,说:“今日刚好去了趟县城,便想着顺道过来看望二叔。”
祁长乐高兴的捋着胡须,之前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道:“好孩子,别站着了,坐下吧,刚好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他走到姚氏身边坐下,姚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道了声谢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我原本想跟你说,几天前,汜原县换了一个县令,他在京城风评不好,我的学子特地写了信寄给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他还说自己跟那人有仇,县令此人又小肚鸡肠,说不定会报复在他的夫子,也就是我和我的家人身上,所以我想派下人过去找你,让你之后小心谨慎些。没事儿的话就不要去县城了,免得被新任县令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派下人去找
你,你就先过来了。”
祁钟钰蹙眉,她倒是没想到,对方还真的跟她有些仇怨,虽然是拐弯抹角的仇怨,但是度量狭小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去思考。
就好比当初的宋德良,她自问没怎么得罪过他,对方却几次三番想谋害她的性命。
祁钟钰倒不会怕了对方一个小小的县令,大不了她趁着夜色,摸黑去县令的住所,一刀把他给宰了,也没人会抓的到她,甚至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唔了一声,已经很认真的在思索要不要这么干了。
祁长乐见侄子低头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事,心里陡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来,忙岔开话题道:“方才里长过来一趟,说起了今年服役的事……”
一说到这个话题,他心情又沉重起来,姚氏惊讶道:“服役?现在这个时候?”
按理说,每年县令都会组织人手,服两次劳役,一般都是修路或者修水利,这是义务劳动,又与民生息息相关,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分派人手,除非家里是孤儿寡母,那么村长会酌情免去这一家的劳役。
而一次劳役,至少为期二十天的时间,期间服役人员,必须留在临时搭建的处所里,将分配的任务干完,才能离开。
而服役时,除了自带食物外,全看县令的为人,像是之前的汜原县县令,会给服役的劳工准备热水和粗面馒头,虽然量不多,但是大概能吃饱。
加上偶尔还会允许大家休息片刻,所以他在任的几年来,每次去服役的百姓,虽然会消瘦些许,但是最后都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家里。
而其他县城的县令,为人苛责,不准服役的百姓休息,一个月下来,累死累活还不给饱饭吃,每次都会死几个人,而死了人的家庭,只能将泪水往肚子里咽。
这就是个吃人的王权社会,祁钟钰早就习惯了,却也忍不住蹙眉。
祁家大嫂也脸色一变,不管是祁家还是娘家,都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服役这事是躲不过去的。
她说:“可是,爹,今年不是已经服了两次劳役了吗?怎么又服役?”
祁长乐叹气,说:“还不是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说是怀安河上流的堤坝,需要有人修理,他便自告奋勇,要汜原县辖下的村子,挨家挨户派人去那边修堤坝。”
祁家大嫂一脸怒容,她是个脾气温和的女子,平日里极少发脾气,能将她气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说这县令还是有些“本事”。
她道:“可也不能选在现在啊,这都冬天了,还去修堤坝,这是要将人活活冻死啊。”
而且,以现在这位县令的刻薄作风,压根就不会给服役的百姓准备吃食,到时候,饥寒交迫,说不定会死更多的人。
话音落地,在座的各位都心情沉重,偏偏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是祁长乐,也无法违背县令的指令,只能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村里的人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再过几天,城门和县衙处,就会张贴出告示,到那时候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祁钟钰问道:“是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劳动力吗?”
祁长乐道:“是,祁家也要出一个人,不过大家放心,我打算花钱抵消这个名额,这几天可以托关系走后门,避开这次服役。”
花钱抵消服役的名额,也是私底下的约定俗成了,一般一个人丁,要花十几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村子里大部分村民宁愿去服役,也不愿意出这笔钱。
祁家以前也亲自派家中男丁去服役,然而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新县令跟他们有仇,很可能会在服役过程中使坏;
这次服役又选在寒冷的冬天,还是去河里修堤坝,也就是说整个人都要进去水里干活……
别说一个月了,能坚持一天都够呛。
这位县令若不是脑子有坑,就是另有所图。
且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祁长乐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出事,宁愿多花点钱抵消这个服役名额,花再多钱也在所不惜,反正祁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经商多年还是积攒下不少家底的。
他想了想,道:“钟钰这几天先在我这儿住下吧,等我将此事摆平之后,你再回山上也不迟。”
祁钟钰应了一声,便和陆冬芙在专门空出来的客房住了下来。
陆冬芙将在县城买来的东西放在屋内角落,皱眉道:“这县令真是贪财,才上任不过几天,就已经将汜原县搞得乌烟瘴气。”
祁钟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陆冬芙走到她身边坐下,握着她冰凉的手心,道:“相公是在为二叔担心吗?”
祁钟钰摇摇头,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宰了这个县令,可转念一想,若是这个县令刚上任没几天,就被人谋害,肯定会成为一桩大案子。
他又是安贵妃的亲戚,安贵妃那个女人出于颜面上的考虑,都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她帮助谭浩然逃离淮南道的事,还未过去太久,若是朝廷仔细追查,说不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她姑且还能忍,就先忍着吧,看这位县令还有什么后招。
她不想让陆冬芙为自己担心,便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二叔要怎么托关系,解决眼前服役的难题,而且既然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动力,那三妹夫那边……”
陆冬芙迟钝的意识到,三妹夫罗振海也是岳河村的,他家里有三个男丁,两个孩子都年幼,就只能由他出面。
虽然三妹夫看起来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但是服役这种事危险而又辛苦,若是能想办法,让三妹夫也摆脱服役一事就好了。
祁钟钰原本只是随口一提,说完后也意识到不妥,便道:“那我们明日去跟三妹夫说一声,他交际甚广,说不定能跟二叔一样,托关系不去服役。”
陆冬芙点点头,第二天起来,便跟二叔二婶说了一声,出门去罗振海家里。
罗振海的消息没有她们灵通,得知此事后神情很是严肃,语气郑重的道了谢,说:“多亏你们提前告知,我才有托关系的时间,我这就去县城一趟,找一下我在衙门中的故友。”
祁钟钰知道时间紧迫,就点头让他快点去县城,罗振海去屋内拿了一大笔钱才走。
而她则在院子里坐着,让陆冬芙有机会跟陆三丫闲聊。
直到傍晚时分,罗振海才浑身酒气的回来,见了她长叹一口气,说:“都摆平了。”
祁钟钰很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罗振海喝了一口茶水,才道:“说来简单,我花了一百两银子,衙门就免了我家的服役,而且……”
他摇摇头道:“县令已经将服役的消息偷偷放了出去,说会根据情况酌情考虑,这个酌情考虑,就是偷偷塞给他的银子,用银子抵消服役。”
“衙门上行下效,在我过去交银子的时候,衙门的人已经光明正大的摆了张桌子,收了我的银子后,就在服役名单上,划掉了罗家。”
“不仅如此,交银子的人还排起了长队。衙门会根据各家的财力情况定下金额,像是寻常人家三十两银子;富裕一点的五十、一百两;地主家的,则要给一千两才能免除服役……以此类推。”
短短时间内,居然连收钱规则都定好了,说到底,这服役一事
,还是这位新县令想出来的敛财手段。
祁钟钰恍然大悟,嗤笑说:“真是妙招啊。”
这位县令在敛财上,真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祁钟钰想知道一天过去,二叔那边是怎么样的情况,加上罗振海醉的不轻,便不再多逗留,跟他们道别后,就和陆冬芙一起回了二叔家。
没想到回家后,堂屋里坐的满满当当的,连祁安业都从县城里回来了。
祁长乐沉着脸,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怒容。
祁安昊拍着桌子道:“简直欺人太甚!明明祁钟钰是我祁家人,为何要单另算一户?”
祁钟钰闻言一怔,奇怪的看了祁安昊一眼,还有点不习惯对方态度的改变。
祁安昊被她看的不自在,撇嘴说:“还有心情去外面闲逛,现在那县令说,你是去年才回的村子,不能算祁家的人,所以祁家要出两个人去服役,你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丁,所以你的名字就写在了服役的名单里。”
祁钟钰挑眉,该说她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位新任县令出其不意的手段?
她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的道:“所以,他要多少银子?”
祁安昊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要给银子?你去县城了?”祁钟钰摇摇头,说:“从三妹夫那里听来的,二叔……”
她看向祁长乐,将罗振海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这就是县令想出来的敛财手段,只要给他银子就能摆平服役一事。”
祁安昊嘀咕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不知道他狮子大开口,要了多少银子!要一……”
“够了!”祁长乐瞪了他一眼,对祁钟钰道:“钟钰,此事不必担忧,这点银子我祁家还是出的起的,肯定不会让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去服役。”
虽然服役是义务,但那是指正常的服役,而不是眼下这种听起来就要去送死的服役。
祁长乐都可以想到,这次服役会死多少人。
他虽然心痛,可他顾不上全村的人,只能努力保住祁钟钰,和这一次挑选出去服役的祁安昊。
祁钟钰看了眼众人,见大家都脸色难看,想来县令开口要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换做以往,祁钟钰可能会直接行凶,不过,她前不久才从谭浩然手里得了一笔银子,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
她询问祁安昊道:“县令开口要多少?”
祁安昊偷偷看了一眼祁长乐,被亲爹瞪了一眼后也不敢张嘴了。
祁钟钰无奈,只能对二叔道:“二叔,实不相瞒,我之前在外游历时,还存了不少银子,只是平日里开销不大,打猎就能维持生计,所以不想拿来用罢了。那银子是身外之物,放在家里只能落灰,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祁安业笑着道:“钟钰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点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只是县令此举做派,让我不得不担忧,对方还有什么样的后招在等着祁家。”
这倒是实话,也是很关键的问题。
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祁长乐,想知道他这个当家人的意见。
祁长乐抬眼,雷厉风行的对祁安业说道:“安业,你明日就去县衙,请县令和县城的富商聚会,到时候,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给他价值万两的珍宝,当做他任职县令的贺礼。”
看来,祁长乐选择避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能以金银动人心,使其不再为难祁家,也算是不错的手段。
祁家经商多年,一万两银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祁安业应了一声,当即开始思索该怎么写
邀请函了。
祁钟钰却觉得不妥,总觉得此举说不定会养大县令的胃口,但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除了杀人灭口之外更好的办法,便只能作罢。
在祁长乐吩咐准备晚饭的时候,祁钟钰走到他面前,想告知对方自己身上还有些银子,若是二叔手头紧,她可以给二叔几万两银票应急。
然而还未开口,祁长乐便道:“钟钰啊,跟我去书房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祁钟钰闻言一怔,点点头,跟在祁长乐身后一起去了书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