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熟悉的陌生人(2/2)
陶安可“嗯”了一声,又问道:“卫东?”
“我在。”严卫东轻声说着,抬头深深地看了沈秋一眼,似乎在回味刚才沈秋说的话。
“谢谢你。”严卫东郑重地说道,“我会好好反省自己的。”
沈秋笑了笑,下了车。
严卫东的车开走了。沈秋帮得了别人,却帮不了自己,她有更多事情要面对。
此时,许重燃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抱着胸斜倚在许宅的大门外。那一刻,沈秋仿佛又见到了许重光。他还像去美国之前那样,站在门前昏黄的灯火阑珊处,担心地看着她。
可惜他不是。
这样触景伤情的时候,最痛的无外乎物是人非。
然而此刻,沈秋却觉得这景象比物是人非还要让她心痛一千倍一万倍。
“你没事吧。”许重燃走过来问她。
“我没事,是陶安可喝醉了。”沈秋轻声回答,“你不该让陶安可去劝我,她现在比我苦恼一百倍。”
“一百倍的苦恼杀不了人,但你在做的事情和自杀无异。”许重燃皱着眉头说道,“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想和栾迟单独谈谈,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万一他催眠你或者干脆对你下手怎么办?”
“他不会的。”沈秋镇定地回答,“如果他想对我下手,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就要看他对你下手的目的是什么了。”许重燃看着沈秋,“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尤其是给你下药的动机?”
“我不知道,所以我也更倾向于他根本就不是凶手。”沈秋冷冷地说道。
许重燃被气笑了:“沈秋,你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愚蠢付出代价。”
“那么,我等着我活该倒霉的那一天。”沈秋说完后,却突然顿了一顿,“我约栾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他们私下里的对话,许重燃怎么会知道?
许重燃有刹那间的慌乱,随后却恢复了平静:“那间会议室里有窃听器,我让大哥装的。”
“你……”沈秋气急,手指蜷缩又伸开,然而想了许久,她还是没有爆发,只是绕过许重燃,进了房间,无视他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直到许重燃厚着脸皮从门缝里挤进了她的房间。
“哎……你是不是挺烦我的啊。”许重燃问道,一脸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显然是为了窃听器的事情在心虚。
“你说呢?”沈秋回头看着他。
“烦我到什么程度?”许重燃问道。
沈秋被惹毛了,搞不懂许重燃为什么可以这样没心没肺,他大概永远不明白,自己现在如同火烤一般的心情。
“烦你到希望你消失,永远消失!你消失了重光就会回来,你消失了就没有人一遍一遍地告诉我栾迟可能是凶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要被你赶出我的生命。许重燃,你说我有多烦你?”沈秋冷冷地说道。
她畅快淋漓地看着许重燃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僵硬,看着他的眼里涌现出一丝丝受伤的痕迹,看着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咽了回去,看着他慢慢后退一步,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沈秋仰头倒在床上,摩挲着手指上许重光送的戒指,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真的很难过。
每当看到许重燃流露出陌生的表情,沈秋就会有一种错觉,好像她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一夜沈秋失眠了,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许宅只剩下沈秋和陈嫂。
沈秋起了床,陈嫂给她端了早餐上来。
“沈小姐,大少爷说,让你醒了就到公司去。”
“许一臣?”沈秋愣了愣,“今天公司里有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早上走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许一臣难得温柔。
“许重……光去哪儿了?”沈秋又问道。
“小少爷今天一大清早就出去了。”陈嫂说着,似乎在小心翼翼地看沈秋的脸色,“沈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和小少爷闹别扭了啊。他这两天啊,茶饭不思的,都瘦了。昨天晚上你没回来,他还和大少爷吵了一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一直到你回来才好了。陈嫂我虽然是个佣人,但好歹年纪大了,就倚老卖老一回,说说你啊……”
“陈嫂……”沈秋打断了她,嘴角有一丝苦涩,“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只有合不合适,我和重光合不合适,也只有我们自己说了才算。”
没想到沈秋会这么直接驳她的面子,陈嫂有些尴尬地看着沈秋。
“我吃好了,上班去了。”沈秋笑了笑,转身离开。
每个人都在劝自己,但其实他们什么也不懂。
沈秋撇撇嘴,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开车,上班。
今天的沈氏格外热闹,沈秋一踏进公司的大门,就听到有员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随后,“沈总来公司了”这六个字迅速从一楼传到了顶层。两分钟后,许一臣的秘书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转头对许一臣说:“许总,沈总到公司了。”
“啊?沈秋来了啊。”程雅瞪大眼睛看许一臣,仓皇失措地站了起来,“她今天怎么来了?”
“她回国以后,当然要回来上班了。”许一臣面不改色地说道。
程雅捂着脸,一副娇羞的样子。
“我还没准备好呢,毕竟我从她的情敌变成了嫂子,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许一臣的眼里没有丝毫波动,他其实很想说,你当初就算不上她的情敌,现在更算不上她的嫂子。
然而程雅的玻璃心,许一臣在和她合作的第一天就领教过了,他已经渐渐习惯了什么也不说,否则只要他一开口,迎来的必然是汪洋大海般的泪水。
“你要不要回避一下,她一会儿可能会过来。”许一臣善意地问道。
程雅点头如捣蒜,赶快走掉了。
然而所谓冤家路窄,程雅一出门,就和准备来找许一臣的沈秋撞了个正着。
“沈……沈秋……”程雅不好意思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沈秋想到陶安可的话,再看程雅一脸“你快来问我怎么在这里”的表情,只好假装正直地说道:“好久不见,我找许一臣还有事,先失陪了。”
明摆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让程雅立刻变了脸,她好歹也是沈秋的准大嫂哎,怎么能这么对她?
“沈秋,你什么意思?”程雅的声音立刻扬了两个八度,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整个走廊寂静无声,沈秋几乎想象得出全走廊的办公室,此时肯定没人在干活,都悄悄贴在门上,静静等着她的回话。
哦,许一臣确实不会,他会让他的秘书代劳。
然而沈秋刚要开口,沈氏法务部的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年轻探出头来:“程总,栾经理打电话过来找你。”
“好,我马上过去。”程雅噘了噘嘴,瞪了沈秋一眼,转身走了。
是栾迟给她解了围,沈秋想着,也不回头,径直进了许一臣的办公室。
“有事找我?”沈秋一进门就问道。
许一臣也不提方才的程雅,只轻轻点了点头:“说起来比较尴尬,你能不能联系到陈碧柔?”
“嗯?”沈秋愣了。
“最近要开股东大会,陈碧柔好歹也是沈氏的大股东,她不来,许多事不太好看,最近秘书处联系她,手机关机,家里没人,也搞不懂她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了。”许一臣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力的表情,“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找人这种事你得找警察,或者陶安可。”沈秋想了想说道。
“可是陶安可在国外。”
“出国干什么?”
“找代孕。”许一臣回答,表情有些微妙。
沈秋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聊正事,考虑到人生措手不及的事情太多,我准备立个遗嘱,如果我出什么意外挂了,我名下所有的现金全部给重光,持有的股份全部给你。”许一臣淡淡说道。
沈秋瞪着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早在我接手爸妈的公司时,就开始立遗嘱了,内容每年一更新,现在我觉得应该加上你了,鉴于重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没问题的话,协议上签个字。”许一臣平静地说道。
“你这是……承认我了?”沈秋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许一臣是认下她这个弟媳妇了。
许一臣笑了笑:“别太骄傲,弟媳妇儿。”
“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导致你这样做的契机是什么?”沈秋颇为好奇地笑了起来,“虽然你承不承认对我和重光都没有什么影响。”
“这个嘛,暂时不想说,你可以等重光回来了去问他。”许一臣回答,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合同来,随后又扔给沈秋一支钢笔。
钢笔造型夸张,笔盖上还镶嵌着一块宝石。
沈秋皱着眉头:“这笔是从哪儿来的?”她问。
“笔?栾迟借给我的。”
“栾迟?”沈秋喃喃着这个名字,拿起钢笔仔细端详着。笔尖上闪烁的宝石若隐若现,若是看得久了,眼睛都忍不住有些发晕。
脑海中有些奇怪的片段不断闪烁而过,沈秋盯着这支笔,直到许一臣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怎么了?没睡醒吗?”许一臣莫名其妙地看她。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一点事情。”沈秋笑了笑,“这支笔可以给我吗?”
“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我的。”许一臣耸耸肩,然而他的口气虽然轻松,眼睛却紧紧盯着沈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沈秋问道。
“算了,没什么。”许一臣终究是没问出口。
离开许一臣的办公室,沈秋握着那支钢笔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其实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业务要处理,可是不去她自己的办公室,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的房间在许一臣的旁边,陈设十分简单,只有窗台上的绿植是精心搭配摆放过的,不必说,那是许重光的手笔。如今,这些植物因为缺乏打理,如野草般肆意生长,茂密得很。
沈秋坐在椅子上,轻轻揉了揉眉心,最近她总觉得自己用脑过度,头疼得厉害。
她给许重燃打电话,许重燃却没有开机,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房间里阳光正好,沈秋迷迷糊糊地研究着手里的钢笔,很快睡着了。
她又做梦了。
梦见在精神病院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梦一点也不像个噩梦。
她精疲力竭地躺在房间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去,她很累,累到恨不得自己晕过去,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种痛苦,让人生不如死,沈秋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房间的大门被打开,穿着白衣的护工眼神冷漠地看着她:“沈秋,有人来看你了。”那些护工并不是专门的医护人员,不过是社会上招聘的普通劳动力,经过简单的培训就开始上岗,大多是粗壮的农妇,身材健硕,力量很大。沈秋曾经试过制服一个看起来瘦削一些的,却只落了个被电击的下场。
有可能来探望她的,只会是栾迟。沈秋被带到小房间里,栾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的口袋里插着一支镶嵌宝石的钢笔,看起来有些刺眼。
“沈秋,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栾迟焦虑的声音传来。
“我受不了了栾迟,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沈秋一边说,一边哭,“他们折磨我,我觉得我真的快疯了,我昨天梦见妈妈了,她说要带我走,我是不是要死了,栾迟?”她近乎崩溃地啜泣着,有一点歇斯底里。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抬头看他,却不知为何,她有瞬间的恍惚,仿佛栾迟的嘴角竟然有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她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别瞎说,阿姨不会那样做的,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栾迟叹了一口气,“我前几天看书上说,人类遇到刺激性的事情而疯掉其实是一种应激的自我保护,当痛苦超过人所能承受的范围,大脑就会通过一些方式,让心灵回避这些伤害。你会做那样的梦,一定是因为你太痛苦了。”
“应激反应?”沈秋重复着这个词,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着栾迟,“怎样才能触发这样的应激反应?我现在真的受够了,我宁愿疯掉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沈秋激动得全身发抖,她真的太难受了,这里的每一天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
“你真的……受不了了吗?”栾迟定定地看着沈秋,“受不了到即使疯了也无所谓?”
沈秋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她哭得一塌糊涂,从未有过的难堪。但是没有办法,她真的太痛苦了。
“如果是这样……”栾迟回答,“我来帮你想想办法……”
“沈总?沈总?”有人在叫她。
沈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秘书小姐的手,她力气极大,把指甲都捏白了。
“沈总,你没事吧?”秘书小姐小心翼翼地问道,似乎有点心有余悸。
“没事。”沈秋掩饰下自己方才瞬间掠过的惊恐表情,轻声说着,意识到自己在沈氏的办公室里,那支镶嵌着宝石的钢笔静静躺在她的桌子上。
“沈总,吃饭的时间到了,需要帮您订餐吗?”
“几点了?”沈秋迷迷糊糊地问着,自己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中午十二点二十了,“算了,我现在还不饿,等需要的时候,会叫你的。”
“好的,沈总,您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打内线找我。”许一臣的秘书笑了笑,转身离开。
沈秋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回忆着方才的梦。那个梦那么真实,细节那么生动,简直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可是她仔细想想,在记忆里根本找不到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确切地说,当初在医院里的许多事,她都有些模糊了,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什么也记不得。
她犹豫了片刻,决定打电话给许重燃。
这一次,许重燃开了机。
“你在哪里?有点事要问你。”
“现在吗?恐怕不太方便。我在枫山,身边都是警察。”
沈秋愣了愣:“怎么了?”
“陈碧柔失踪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