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无可替代的你(2/2)
韩夏的房间是老房子里唯一向阳的,阳光洒满了屋子,如果不是满布灰尘,本该是十分温馨的场景。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靠在窗边,上面钉着一小排书架,疏松地摆着一些书籍,既有专业课也有普通的言情小说。
床边则是写字台,她的日记本、一些随手写的字条还有笔记都早已被警方作为案件相关的证物带走,写字台上空落落的,只散落着几本常用的课本。许重燃随手翻开一本专业书,里面掉出一张四级成绩单。
“这分数,考得不错啊。”许重燃啧啧说着,把单子重新夹回书本里。
“考得好不好又有什么分别,人都没了。”沈秋随口说道。
许重燃耸耸肩,继续翻检着书本。
韩夏显然是极喜欢在书本里夹东西的,几乎每一本书都能掉出一些东西来,有的是书签,有的是考试的练习题和卷子,用便签纸记的笔记更是层出不穷。两人翻检时都要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会把东西漏掉。
许重燃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就撒了一地。
沈秋只好蹲下来帮他收拾,她动作太毛躁,两人的头撞到了一起。这一下撞得不轻,沈秋低叫了一声,刹那间有些头晕眼花,站不起来。
毕竟从去美国开始,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许重燃晕着的时候,沈秋却是清醒的,清醒地想着可能发生的一切,清醒地跟警方编好说辞,清醒地通知许一臣,清醒地把人带上飞机。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根本没合过眼,只要一想到许重光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她就觉得心里狂躁得很。
接连的疲惫本就让她有些难受,这一撞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秋刹那间头晕目眩,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只能坐到了地板上。
“你没事吧。”许重燃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
他们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沈秋靠在许重燃的肩膀上,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贴着她的额头,温暖而干燥,和以前一样。
“太累了就先回去,这些事不急于一时。”许重燃耐心地劝阻道,“来,我扶你起来。”
“我不回去!”沈秋双腿发软,眼神却还是那么坚定,她甩开许重燃的手,轻声说道,“我不回去。许重光回来之前,我得把这件事解决了。”
许重燃崩溃地翻了个白眼:“你傻啊,这么多年没解决的事,你就能马上解决了?你别忘了,那个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看不用等他催眠你,你自己就快要把自己的精神搞垮了。”
沈秋苦笑一声,感到自己额头上有冷汗沁了出来,一片凉意,可是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她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
许重燃挠了挠头:“实在不行,你就把我当作许重光呗,反正长相一样。”
“不一样。”沈秋停下动作,转身看向许重燃。
他们在阳光下静静地对视着。
女孩子的眼里并没有焦虑或者伤心,她沉稳而坚强,充满着力量。
“人的外貌可以改变,灵魂却是不能复制的,许重光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灵魂。无论过去一天、一年、十年、二十年,都是一样。”她看着许重燃,满满的深情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有晶莹的液体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然而许重燃知道,她在通过他的脸追寻另一个灵魂。
即使许多年后,他也依旧记得那个午后,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沈秋到底有多爱许重光。
那样的沈秋,那样光彩夺目又坚强决绝的女人,那样永远挺直着腰肢,永远高高在上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平静地诉说着,对一个人深沉的爱意。
沈秋说完,才发觉出自己的失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被许重燃一把抱住,男人抱得太紧,让她挣扎不开。
“你干什么?”沈秋惊叫道。
许重燃立刻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道:“太感动了,一不小心入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一不小心撞倒了韩夏的枕头。
枕头落在地上,却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许重燃和沈秋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他们合力打开枕套,从里面翻出一本书来。
“《法学概论》?”许重燃愣了愣,“教科书需要藏得这么严实吗?”他说着,把书打开,一张照片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似乎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一寸照,上面还有一点点钢印。照片上的男子带着微微的笑容,清秀而美好,被阳光照射着,泛着柔和的光芒。
沈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张照片,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想起许重燃说过的话:这个凶手所需要具备的条件太多了,用排除法,其实很容易把目标缩小到一个极小的范围。首先,凶手和韩夏、温琪的人际关系一定有交集,其次他能够在你的饮用水里下药,他极有可能跟你和许重光认识,他和沈成阳有仇,他有使用催眠术的能力。排除最后一条有可能隐藏,剩下的,你觉得他有可能是谁呢?
那么他是谁呢?
沈秋伸出手把照片捏在手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许重燃,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
许重燃被她的表情吓坏了,往后退了一步:“冷静点冷静点,这事我得从头说起……”
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房间的门被锁住了,随后液体的滴落声和汽油味慢慢蔓延过来。
沈秋收好照片,迅速跑到门边,果然,韩夏房间的门被反锁了,她敲着门,大喊道:“奶奶,你在吗?奶奶?”
房间外,一身污垢的老人抹了一把脸,目光茫然而空洞,手下却仍在慢吞吞地洒着汽油。先是客厅,然后是厨房,再后来是次卧和卫生间,她仔仔细细地把笨重的汽油桶倒空,嘴里喃喃着:“都烧了,都烧了……”
许重燃让沈秋让开,而后开始踹门。门锁被踹得“砰砰”作响,那是把老式的门锁,泛着崭新的金属光泽。
“不行,你把凳子拿来。”许重燃指挥道。
沈秋应了一声,搬过韩夏的椅子,许重燃接过椅子,一遍遍地用椅子砸门。三合板的木门质量并不好,中间还是空的,很快木门的中间便被许重燃砸开了一个口子,汽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视线所及的地方,只见韩夏的奶奶正颤颤巍巍地拿着打火机,因为手抖点不着,一遍一遍地摩擦开关。
“奶奶,你干什么,太危险了!”沈秋大喊着。
老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空洞地看了她一眼,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样子实在有些惊悚,沈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老人终于打着了打火机,火星点着了老人身上和脚下的汽油,刹那间,她的浑身燃烧了起来。
痛苦的哀号声仿佛野兽的号叫,响彻整座老房子,地板飞快地燃烧起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门外已是一片火海。
空气里都是烧焦的味道,浓烟滚滚,沈秋被呛得后退了几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又是催眠术!”许重燃气急败坏地大吼,“刚才真是大意了!”
还好这房子是在二楼,窗外也没有防盗窗。许重燃迅速把窗帘扯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绳子系紧,一头拴在窗框上,一头垂落下去。
此时,滚滚浓烟已经开始充斥韩夏的房间。沈秋仍然没从方才的景象里回过神来,她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许重燃拉过她来:“现在没空解释,先走再说,你想被烧死吗?”他气急败坏地说着,沈秋却似乎被刚才接连的打击震撼到了,呆呆的仿佛木头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眼看烟雾越来越浓,许重燃把沈秋圈在怀里,狠狠吻住她的唇。
唇齿纠缠之间,沈秋在浓烟中看着许重燃的眼睛,明亮而坚定,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在黑暗中指引她前进的那个男人一般。刹那间,沈秋有一种错觉,好像眼前的人不是许重燃,而是许重光。
“重光,是你吗重光?”沈秋一边问一边哭,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呛的,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现在给我抓紧绳子,滑下去。”许重燃命令道。
沈秋呆呆地点点头,由着对方把她推到窗边,抓住用床单和窗帘临时做成的绳子,慢慢滑了下去。
随后,许重燃也下了楼。
此时,浓烟和尖叫声已经惊动了旁边的居民,大家围拢过来,好奇而又恐惧地打量着沈秋和许重燃,直到警车和消防车齐齐赶到。
“又是你们俩?我说许重光,你真是个丧门星啊,走哪儿哪儿出事,你就不能乖乖待在家里吗?”接警的警察正是陪同许重光去美国的李局,一见到他们俩,忍不住贫道,“你属柯南的吧。”
许重燃却没心情再和他们开玩笑:“走吧,去做笔录,然后很快你们就有的忙了。”
“啊?”
“韩夏案又有新线索了。”
一到李局的办公室,许重燃就拿出那张证件照:“这张照片是我们在韩夏的房间里发现的,这个人叫栾迟,是沈秋母亲的养子,有绝对的动机对沈成阳进行虐杀。”
许重燃拿着那张一寸照片说:“这样就对上了。还记得沈成阳案我给出的分析吗?这个凶手对沈成阳有很深的恨意,极有可能在幼年时受过虐待,是个无神论者,精通逻辑学和心理学,并且不是第一次杀人,心思缜密大胆,有可能有不良性癖。栾迟全部符合,并且他认识韩夏、温琪和沈秋,对许重光,啊,就是我的事情非常了解,他曾经游学美国,在那里待过一年,名义上是去看沈秋,实际上却跟随我的导师学习了几个月的催眠术。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了,只是没有证据,也不好确认。我之前去监狱探视我的导师,他承认,如果他教过的人里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那么那个人只会是栾迟。”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毕竟这样的推论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单凭这个,恐怕很难算作证据。”李局皱着眉头说道。
“杀沈成阳是个突破口。那天,他催眠了温琪到夜总会,也是他偷出了沈秋的车、风衣还有口红,故意在监控下留下影像,然后到了现场。温琪案,他把凶器和染血的大衣藏到温琪的房间,做这么多事,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许重燃一边分析一边说道:“给沈成阳下药的也是他,温琪在被催眠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把沈成阳折磨到那种程度,极有可能是他处理完以后,催眠温琪,让温琪以为那是自己做的。而事后,也是他带走了凶器和血衣。凶器和血衣上的dna残留可以和他的做一下对比,走廊的录像也可以重新调取,过一遍筛子,重点留意男性或者个子高挑、穿风衣、戴帽子的女性。”
“可你只能分析出杀沈成阳的动机,却没法解释他杀韩夏,陷害沈秋的动机。”李局说着,看向沈秋,“沈小姐,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如何?”
沈秋抬起头来:“我们的感情非常好,他不存在任何杀我的动机。我母亲去世前后,都是他在照顾我,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觉得他会主动陷害我,我觉得这张照片在韩夏那里可能是个巧合。
“沈秋!”许重燃瞪了沈秋一眼。
李局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就对了。说实在的,从整个案件来说,还是你小子的嫌疑最大啊,你杀沈成阳也可能是为了给沈秋出气不是吗?表面上看,你接触过他们每一个人,我也可以推理说韩夏的奶奶是被你催眠的,你故意弄这么一张照片出来,想嫁祸给别人。”
许重燃哑口无言。
“还有,我们现在要谈的是老太太纵火案,不是之前沈成阳的杀人案。”
许重燃露出一个无可奈何、被打败了的表情,只好耐心解释道:“我们进入韩夏的房间后不久,老太太就反锁了房门,开始有计划地纵火。她家里应该是常备汽油,我砸门实在砸不开,只好从窗户逃生,现场的状况勘察过后应该很明显。而根据我的推测,发生这种事,很可能是因为韩夏死后,栾迟害怕韩夏那里仍然留有与他有关的证物,可如果那时候处理韩夏的房间,又太引人注目了。所以他选了一个比较迂回的方式,催眠了韩夏的奶奶,设置了一个自焚的指令,而执行指令的钥匙就是有人进入韩夏的房间。这样一来,无论被烧死的是谁,纵火的人都只是韩夏那个疯掉的奶奶,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有谁会往消灭证据的方向上想呢?”
“又是推测,我需要证据。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顶多可以申请到一张搜查令。”李局就事论事道。
“搜查令有什么用?现在去搜查他家,只会打草惊蛇。”许重燃皱着眉头说道。
“你还真把栾迟当嫌疑人了!”李局露出一个像是对牛弹琴的表情,“行了行了,别说你的长篇大论了,根本没用。”他摆了摆手,随后看向沈秋,“沈小姐也不要害怕,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们希望你最起码每周两次到警局来一下,我们会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帮你安抚情绪,确定你没有被催眠。”
沈秋点了点头。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我们这边也会开个会,讨论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感谢你们的配合。”李局站起来,和沈秋、许重燃分别握了手,送他们离开。
“头儿,咱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觉得那个许重光说的还是有点道理啊。”许重燃和沈秋走后,有小警察问道。
李局坐在椅子上,老谋深算地眯了眯眼,点燃一根烟:“我也知道有道理,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证据,都是扯淡。至于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引蛇出洞呗,就看许重光舍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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