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鸦和洪鸣老师(1/2)
鸦的名字叫巫涯,鸦觉得那名字难听,就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洪鸣老师也认为她改得好极了。
他俩是在歌剧院相识的。那一天,洪鸣老师兴致勃勃地去听京剧《尤三姐》。剧间休息时,洪鸣老师发现邻座是个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漂亮女孩,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二岁。他暗想,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却喜欢京剧,很少见。于是开幕时他就将目光偷偷地溜向那女孩。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孩也在看他,而且是直愣愣地看。幸亏周围较黑,别的观众注意不到。女孩斜过身子,凑在他耳边说:
“这位演员真美,我最喜欢这种男性化的女孩,就像一种理想。”
洪鸣老师为她这句话大大地感动,他顾不上听戏了,就也凑在她的耳边悄声说:
“的确是美。我同您有共鸣,您感到了吗?”
“当然啦——”
戏一散,他俩走出座位,鸦就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洪鸣老师。
他俩在黑黝黝的大街边走过来走过去。洪鸣老师提议去酒吧喝一杯,但鸦拒绝了,她说酒吧里生人太多,她会紧张。
“我从小就想做尤三姐,可我的性情同她差得太远。您怎么看我?您喜欢尤三姐吗?”
“喜欢。”洪鸣老师说,“扮演她的是一位天才男演员。我本来是想好好听戏,可是现实中的戏比台上的更精彩,我就走神了。”
“那么下个星期三我们再来听这出戏,好吗?”
“好。”洪鸣老师感动得热泪盈眶。
鸦说下星期三她会提前买好票,站在剧院门口等洪鸣老师。她说完这句话就上了一辆夜班车。洪鸣老师注意到那车开往城南。
鸦坐在前排位子上,她的思绪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每当她过度兴奋,她脑子里就一片空白,这是她的常态。她感到那夜班车是命运之车。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时才恢复过来。她认定刚才那位男子就是她鸦从小到大一直在寻找的类型,更难得的是他俩还有共同爱好。鸦躺到床上时,心又静不下来了。她不知不觉地在模仿洪鸣老师说话。他一点都没有打听她的情况,这就是说,他对同她相识这件事完全不感到意外。她也是这样!鸦觉得自己心花怒放。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住在乡下的母亲。
“我的丫丫快活吗?刚才打电话没人接,我有点不放心。”
“妈,我很好。您今天和舒伯去赶集了吗?”
“去了,买了条小狗。你睡吧,丫丫!”
鸦的脸上泛出笑容,她猜舒伯和妈妈正在床上。她妈最喜欢在自己做爱时打电话给女儿。她是那种博爱者,希望大家都恋爱。八年前,她失去丈夫后不到一星期就同这位舒伯伯交往起来。为了避人耳目,她和舒伯干脆搬到了附近的乡下。反正两人都退休了,鸦又上寄宿中学,所以两位老人就过起了田园生活。这件事对鸦的刺激很大,因为她的父母很恩爱,从前还一起共过患难,妈妈怎么会这么快就转向别人呢?但过了一段时间鸦就理解了母亲。舒伯伯已快七十岁了,无儿无女,差不多像是白活了一辈子,忽然就狂热地爱上了自己的同行。谁能责备这样的孤苦老人?因为有了舒伯如此专一的爱,鸦的母亲很自豪,这大大地减轻了丧夫的痛苦。后来鸦也开始羡慕母亲的好运了。
夜深了,鸦还在床上痴想,不光想剧院的奇遇,也想洪鸣老师的外貌,猜测他此刻是否也在想她。她开灯看了一下表,已经一点半了。她实在忍不住,就打了个电话给洪鸣老师。
“是鸦吧?我正好也在想您。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刚接了母亲的电话,就睡不着了。我母亲和她的爱人住在乡下。我们结婚吧,洪鸣老师!”
“我多么的幸福,鸦!等一等,您刚才说我们结婚?”
“是啊。除非您已经结婚了。”
“我还没有。我太幸福了,我现在就上您那里去,好吗?”
“可是现在没有公交车了,要走一个半小时。”
“这没问题,我从前是业余长跑运动员。”
然而五周以后他俩分手了——还没来得及结婚。原因很简单,洪鸣老师工作繁忙,事业上有野心,热爱本职工作,所以不可能每天有时间同鸦在一起。鸦的工作则很轻松,是在工艺馆画彩蛋。因为近期生意清淡,只工作两小时就回家,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
每当鸦待在家中,洪鸣老师又老不来电话时,她感到自己简直要发狂了。她知道洪鸣老师喜欢他的工作,可她认为那也得有个限度,他正处在热恋之中,怎么能做到不每天来城南她家中见她?那只能说明他并不很看重她啊。后来鸦又提出由她每天去洪鸣老师家。他答应了,并且对她充满感激。这使得鸦满怀希望。然而当她坐在他那朴素寂静的宿舍里等待他时,他还是每天忙到深夜才回家。有时他还睡在办公室,说是怕回来太晚打扰了鸦。这种时候,他总预先给鸦电话,让她早些睡。鸦一挂上电话就破口大骂,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脏话,连珠炮一般骂下去,像鬼魂附体了一样。
终于有一天,鸦气急败坏地对洪鸣老师说:
“我要离开你!”
“你要走?我们还没结婚啊。我这一生完了。”他万念俱灰。
“我不能和你结婚。”鸦铁青着脸说。
“那你和谁结婚?”
鸦提起脚就向外走。洪鸣老师追出去,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口里哀求着。鸦突然扭转脖子在他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洪鸣老师松了手,发出惨叫。他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内心无比震惊。鸦一眨眼跑得无影无踪了。洪鸣老师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剧痛了,他像做梦似的站在家门外,任凭伤口流血。后来是楼上的老师替他包扎好伤口,又将他送到校医那里。
鸦走了之后,洪鸣老师才确确实实地感到自己的一生完了。虽然他仍然拼命工作,但却失去了灵感。他成了个机器人,连自己都对自己心生恐惧,因为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半年之后,他才一点一滴地恢复了对生活的感觉。
鸦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整整一个月完完全全失去了睡眠。后来她的工作也没法做了,她母亲就从乡下跑来将她接到了她家中。自残的事发生在乡下,幸亏她母亲警惕性高,她才保住一条命。
不知道是出于母亲的自私呢还是她认为要给鸦一线希望,就在鸦终于平静下来,融入了两位老人的田园生活时,有一天,这位母亲偷偷地进了城。她通过一些曲折的关系找到了洪鸣老师的家里。这已经是七个月之后了。洪鸣老师在院子里做木工,为了使自己的精神振作起来,他决定做一张方凳,现在已经快完工了。
“您好,我是鸦的妈妈。”
“啊!您请坐,这里有把椅子。”
“您觉得意外吗?”
“不,不意外。因为我爱鸦。我去为您倒茶。”
“不用麻烦了。鸦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不过事情过去半年多了。”
“她现在怎么样?”
“很好。她在我那里,每天在菜地里忙。我觉得她很苦,可她不愿诉苦,她硬挺着。”
“您愿意我送您回家吗?”
“愿意。您是个好人。鸦不会处理同别人的关系,我把她惯坏了。”母亲说着就哭了。
他俩一块回到了母亲家中。洪鸣老师请了一个星期假。那七天里头,鸦和他时时刻刻在一块。乡下房子的厕所在屋外,即使洪鸣老师上厕所,鸦也跟着,站在厕所外面大声同他说话。母亲看到这种情景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担忧。
一星期后,洪鸣老师和鸦一块回到了他的宿舍套间。洪鸣老师怕鸦在家待着寂寞,就替她在一家杂志社找了一份美术编辑的工作。但是鸦很快就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她在工作上连连出错,最后只好离开了杂志社。
“鸦,你就在家伺候我吧,反正我们也不缺钱。我也三十五六岁了,该享享福了。”
“我觉得我是生病了,肯定是。为什么我要连累你?”
“胡说。很多人都这样,只是集中不了注意力罢了。什么叫连累?没有鸦我活不下去,我死过一次了,你不想害死我吧?”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鸦紧张地看着他。
“我要说假话五雷轰顶!”
两人开始过上了甜甜蜜蜜的小日子。鸦在家做家务,把他们的小家弄得舒舒服服。洪鸣老师照旧在学校里忙,但他注意每天尽量早些回家陪伴鸦。倒是鸦的性情改变了,她再也没有抱怨过洪鸣老师,反而时常同他谈起学校的事,还给他出些主意。洪鸣老师觉得自己达到了幸福的巅峰。为了给鸦解闷,他不时从图书馆借些书回来给鸦阅读。那些书大部分是小说和诗歌,还有一些园艺方面的书。他按照自己的口味选择书籍。奇怪的是从前没有阅读基础的鸦天分极高,她对每一本书的体验都有自己独特的创见,而这些创见又影响了洪鸣老师。于是由书籍作媒介,两人的相互理解日益深入。
“可了不得,”洪鸣老师说,“我们家要出一个文学工作者了。鸦,我觉得你天生是文学行列里的人,我周围没有你这样的人。你完全可以练习写作。”
“瞎说。我根本不能思考,更不能将我的思想写下来。我要那样做的话就会失眠,很危险。”鸦说这话时眼睛望着别处。
“我明白了。用不着写下来,你同我说一说就可以了。自从你读了这些书之后,我再重读时,就好像眼前出现了另一片天地。你是最棒的!”
但是鸦的眼神变得有点忧郁了,洪鸣老师一时追不上她的思路,就默默地抚摸着她的肩头。他对自己说,没有过不去的坎,他要拼命努力。鸦太正常了,所以那些小小的不正常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鸦并没有阅读的激情,洪鸣老师借回什么书,她就读什么书,仿佛有些被动似的,令洪鸣老师大为不解。
“有一些物团挡在书中发生的事件前面,我看不太清那些事情,我不能用力,一用力就好像要发生眩晕似的。所以我想,还是顺其自然吧。是不是因为我太喜欢你的书了呢?”
“那不是我写的,是一些伟大的作家写的。顺其自然吧,鸦。对于我来说,你就是美。这半年里头我的变化太大了,我以前真狭隘。”
鸦痴痴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轻轻地说:
“我刚才没听懂你的话,我是不是出问题了?”
洪鸣老师一有时间就同鸦一块去郊区的山里。他俩一块爬山。爬着爬着鸦就会欢呼起来,脸上显出婴儿般的表情。洪鸣老师惊讶地说:“鸦,你应该是在山里出生的。”但是鸦的激情持续的时间很短,往往爬了不到一里路,鸦就催促洪鸣老师回家。洪鸣老师独自一人时常常深思鸦的这种表现,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块读了半年小说之后,洪鸣老师有一天动员鸦去加入城里的一个读书会,还说两人一块加入必定受益多多。
“我担心我去了会紧张。”鸦说。
“啊,不要这样想!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他为我描述过读书会,那应该是个妙极了的组织。”
后来发生的事说明鸦并不是过虑。涉及她心爱的书时,鸦就好像又变成那个咬人的怪女人了。洪鸣老师终于相信了鸦的话——她的确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那些柔情缱绻的夜晚,洪鸣老师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我做得对。”他觉得自己重新又焕发出了青春的活力。
可是转折又到来了。一天早上鸦说,她要去母亲家里住一阵。
“是因为失眠吗?”洪鸣老师拉着她的手问道。
“有一点点,不过不厉害,回去休养一阵就好了。”
她坚决不让洪鸣老师陪伴,自己一个人坐长途汽车走了。
她一到母亲家就给他打电话了。洪鸣老师从她的声音听出来她非常放松,好像那些在工厂里做流水线的女工下班了一样。这个发现令他陷入痛苦之中。鸦离开后的房间显得空空荡荡,洪鸣老师强迫自己适应重新到来的孤独生活。他想,他已经经历了巨大的幸福,所以目前老天给他的孤独也是很公平的。
鸦隔一段时间就去母亲家待上两星期。她在乡下种蔬菜,养鸭,打草喂鱼。她还交了两个小朋友,都是很早就辍学的乡下女孩。由于白天里搞劳动,又得到大自然的滋润,她的睡眠便得到了改善,眩晕也好了。然而她母亲看见她时常独自垂泪,当然是因为想念洪鸣老师。有次母亲偷偷打电话给洪鸣老师,洪鸣老师就急匆匆地赶来了。他俩一块度过了仙境般的三天。洪鸣老师在乡下时,鸦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她心里一直有种预感,那就是她和他终将分手。但鸦不能深入地想这种事,一想就要发眩晕病。
“妈,您觉得他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你命中的贵人,一个少有的男子汉。”
“如果我不能再去城里待的话,他怎么办?他爱他的工作,更爱那些学生。我,我在拖累他啊。”
“你会好的,丫丫,要有耐心,转机会来的。”
母亲背着女儿大哭了一场,她感到天昏地暗。
鸦在洪鸣老师家待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年里头回母亲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一天,她出门去买菜,忽然在大街上迷路了,也忘了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后来是交警将她送回了洪鸣老师家。第二天洪鸣老师就请了一位老阿姨来家里。他对鸦说,徐姨是他的堂嫂,刚死了丈夫,又没孩子,成了孤寡老人,在家里寂寞难熬,想到他家来帮忙做做家务。鸦一边听洪鸣老师介绍一边点头,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于是徐姨就留下了,她每天一早就来陪着鸦,两人一块搞卫生,一块上街。到了下班的时候,洪鸣老师回来了,徐姨就回家去,她住在城东。徐姨头脑灵敏,见多识广,和鸦相处得不错。
住在城里的时光,鸦的睡眠仍然没有改善。又因为睡得不好,她白天里越来越容易紧张了。幸亏徐姨将她当女儿看待,为她解除了许多障碍。
“我看得出来他不能没有你。一个男人就是工作上再出色也不能没有感情生活,感情生活总是第一重要的。我那死鬼当年为了我放弃了在北方城市升迁的机会,最近我也常想,是不是我害了他?你瞧,爱情总是这样的!活的时间的长短不能用来衡量爱,对吗?”
“您这样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鸦说,叹了一口气。
虽然鸦竭力想留在洪鸣老师身边,但还是不得不一年比一年更长久地待在乡下。她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的病情在逐渐加重,她自己开玩笑地将这个病称为“城市恐惧症”。她对洪鸣老师说,自己生在城市,又在城市长大,怎么会得这种病?其实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并不是乡下,她爱城市的市容,爱车水马龙的街道,爱路边的百货店,爱超市和书店等等。她觉得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多年前和洪鸣老师一块听京剧的那个夜晚。那时她和他手挽手在大街的人行道上溜达,她看见洪鸣老师的脸一下子被商店射出的光线照亮,一下子又隐没在黑暗里,那情景永远刻在她的记忆里了。
“乡下同样好。”洪鸣老师说,“等到我退休了,我们就到乡下去定居,像你妈妈一样。住在乡下,你什么病都不会有。我要筹划这件事,请相信我。”
“到那时,说不定我也像沙门女士一样在乡下开一个小书店,组织一个读书会。你给了我希望,我今夜一定会睡得好。”
但她通宵未眠,这是第三天了。她不得不一早就同徐姨赶往乡下。在长途汽车上,她静静地流着泪。
洪鸣老师开始着手调查鸦母亲所在乡下的办学的情况。调查的结果令他沮丧:那个地方虽属市郊,却没有一所小学或中学,富裕一点的家庭都将儿女送到邻省的一所学校去,穷孩子们则跑光了,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鸦认识的那两个女孩先前上过两三年学,后来她们自己不愿意上了,那学校也垮了。她们俩是唯一留在本地的小孩。洪鸣老师想,如果让鸦离开母亲,随他去另外的乡村学校,很可能她的病情会更加恶化。
终于,鸦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乡下了。即使在城里待短短两三个月,她也常犯病。洪鸣老师常常跑到乡下去,但不能久待,他的学校和学生都离不开他。
在洪鸣老师的卧室里,有一张鸦的巨大的照片,是全身照,照片里的鸦站在草地上,像仙女一样美丽。洪鸣老师为了战胜自己对鸦的渴望,每天都工作到精疲力竭才休息。他的工作效率,他的创新的教学思维,都让同行们惊叹不已。近一两年里他慢慢认命了,他打算像这样硬挺到退休,然后去乡下,与鸦一道安度晚年。然而却出现了张丹织女士!那又怎么样呢,他同她不过是朋友罢了。
张丹织女士热情而又有定力的个性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洪鸣老师。或许因为是同行吧,他特别为她的内涵和风度所打动。他将她看作五里渠小学的一块美玉,一想到她,就悻悻地对自己说:“许校长这老狐狸!”他不光为她的才华所倾倒,而且还对她产生了某种朦胧的渴望——尤其在鸦离去时。这种渴望令他有点惊慌。有时候,他觉得他应该避免与她见面,有时候,他又觉得躲避是可耻的,他应该大大方方地同这位同行交往。是他自己有邪念,对方没有,他应该端正自己的态度。比如某个晚上他一人在家,所有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了,同乡下的鸦也通过话了,他会突然感到心里痒痒的,于是又拿起电话拨了那个号码。她同他一样,十分谨慎。也许她那边也有同他类似的问题,像她这么出类拔萃的女性,周围没有一群男子围着才怪呢。他要向她诉说什么呢,他不知道,于是胡言乱语,说了几句恶心的话。每次同张丹织女士打完电话,他总是立刻关灯睡觉,他不愿在那个时候面对鸦的那张照片。
沙门的读书会里的氛围令他惊讶,那些书友仿佛在怂恿他去追求张丹织女士,而从前,他们对鸦是多么爱护啊。难道他们得了健忘症?还是他们认为人应该及时行乐?不对,他们不是那种及时行乐的类型,尤其是文老师和云伯,这两位具有坚韧不拔的个性,同及时行乐不搭界。在讨论作品时,书友们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关于这种暧昧私情,丹织老师和洪鸣老师应该最有体验吧?两位尚年轻,一定有不少身临其境般的片刻留在记忆中。”
“同行之间最容易激发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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