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旧日情债冤家路窄，负心之人死有余辜（1/2）

第36章 旧日情债冤家路窄，负心之人死有余辜

可是她不能，为母亲的，她不忍因替自己的孩子报仇而令其他母子阴阳相隔。

祖女腾身而起，在为这片辜负她的土地做着最后的战斗。

那青皮大蟒乃是地煞，专聚怨气而生，怨气愈多愈盛愈新鲜，它便愈快活。

云陆大屠杀，无数人夫妻分离痛失亲子，怨气冲天，这才引来巨蟒贪食。

巨蟒所到之处三日之内必有大洪水，这一边祖女拼死相战，那一边先男却在载歌载舞预备建立一番盛大气象。

先男看着幻影中的自己，落下了悔恨的泪水，一边又不禁为祖女的大爱和勇气而叹服。

祖女一介凡人之躯，凭着天生的一点术法，竟与巨蟒缠斗足足两个时辰。

然而巨蟒到底强大，大洪水涌来，水漫云陆大地，怨气将会结成瘴气，迷失人的心智，吞噬人的思想。

不可否认，这些怨气里也有祖女自己的一部分。

终于精疲力尽，趁着巨蟒喘息，身形灵活的女子闪身愈走。巨蟒注意到到嘴的猎物要逃走，大嘶一声，飞身就向那白影追去。

飞沙走石间蟒身飞溅起大片似岩石似血肉的碎片。青蟒怒吼一声，忍痛向前追去，可是半空中突然飞出无数巨大荷叶，锋利的荷叶割伤了巨蟒的眼皮，更阻挡着它的视线。蟒身庞大本就行动不便，加之重重阻隔之下，两人落了些差距。

巨蟒恼羞成怒，加快了速度，蟒身如柱，虽然那白影大步如飞，却依然渐渐落了下风。

巨蟒血盆大口扑来，白色影子终于如一片落羽般被吞噬─

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祖女被巨蟒吞噬，那么此时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什么？

祖女心酸一笑，长袖一挥，幻影急剧变幻─一片赤红之中，祖女的双手环上脖颈。

“你……你要！”先男磕磕绊绊没有说完。

只见祖女的头颅被自己硬生生扭断，整个身体显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态。

一节带着血肉的脊椎从被折断的地方突出来，占满鲜血的双手再次环住脖子，然而这一次却不是扭曲，而是死死抓住那一截裸露的脊柱。

骨剑一寸寸从皮肉里抽出，瘦小苍老的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一瞬间天空亮如白昼，可她背后的璀璨灯火却没有一个火星是为她而绽放。

脊骨乃是人体内最重要最阳刚的东西，青蟒至阴，吞掉如此刚烈的祖女有些难受，突然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趁此机会，骨剑飞起，直穿巨蟒上颚，祖女无骨，软软的像一片落叶般落下来。

巨蟒吃痛重重砸在地上，洪水凭空而起，先是淹没了蟒蛇的尸体，然后一点点深入城内。

狂欢落幕，进入熟睡的一座城毫无发觉，大水终于涨满整个云陆，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如老鼠虫蚁般四处奔逃。

一团又一团黑色的瘴气从水面上散出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人们的喉咙。

那骨剑原本已落入水中，感到瘴气肆虐竟着了魔似的大动，腾水而出，凌空开刃。

瘴气被从人们的头顶上分离出来，凝成一个巨大漩涡，漩涡的中心便是那把剑。

水面归于平静，顺流漂来许多小白，悠悠的打着旋漂向远方……

幻影渐渐消散，先男不语，祖女不语。

沉默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众人头上，此时的沉默是最高亢的呐喊，此时的沉默是最嘹亮的谴责。

“我错了……”

先男嘴里喃喃道，“我是罪人，我辜负了你，误会了你，死后还败坏了你的名声……我真该死！”

“那你去死啊。”

先男本以为祖女或许会原谅他，可看过这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也看到了她心里结了多厚的冰霜。

─祖女早已不是他想象中的憧憬爱情的天真小女孩了。

祖女说着，随手拔了一把断剑递与他。

“让我看看你悔过的诚意。”

祖女冷眼看着那把剑。

先男伸手接过剑，多年的石封让他四肢麻木，颤巍巍的举到眼前。

喉咙上下动了动，闭眼就要自刎，待剑割到皮肤一刻却又忽然停止─

“祖女，你真的不能─”

一股血腥冲入众人鼻腔，殷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与地上川乌已凝固的暗绿的血液交混在一起。

祖女遗世独立，手里提着那把断剑，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先男的嘴唇还保持着“原谅”的“原”的形状，撮着嘴唇，像在同空气里的谁接吻。

“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祖女自言自语，这一刻终于叫她等到了，手刃了负心人，为她的儿女报仇，也为她自己报仇。

祖女反身，定风泽的清风拂来，吹动了她飘扬的衣袂。

“自从做了云泽水神，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凉风了。”

祖女微笑，在风中伸出一只瘦削的手，仿佛在握着什么东西。

回眸看了看金乌，又看了看川乌的尸身，向烛龙深深的俯首，很久很久。

起身时祖女带着满意的微笑，那雪白的影子越来越虚，越来越破碎，终于变成白去了。

金乌已经准备好返回虞渊。

忽然听到阵阵水声，叮叮咚咚，哗哗啦啦，一声比一声澎湃。

“落水啦！落水啦！”

有人在欣喜的高呼。

定风泽变终于变回了云陆，金乌已的伤已被烛龙治愈，即刻返程。

“多谢！”金乌声如洪钟。

烛龙微微点点头，并没有回答，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祭坛上那只小山精的身边。

“您……要去往何方？”金乌问。

“本座……没有方向了。”烛龙面色苍白，痛苦的垂下头颅，喃喃道。

没有了她，他的心境依旧白茫茫空虚一片，有眼如同无眼。

他的手不由自主触上了她血肉模糊的脸，顺着嘴唇，鼻子，一路到那双清澈的他甚至不敢直视的美丽眼睛。

可是那眼睛再也不会有光了。

他不敢想她被剜去双眼时该有多么痛苦，她是否和他一样，也被困在了空茫之中呢？

“大山神，我眼盲了几百年，虽然愚钝，却也悟开了一些道理。”金乌见状，已猜到烛龙心中所想。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得用心去看，看不到的，也不一定就是虚假，也得用心去看。”

“没有了眼睛，我依然知道那祖女的善，定风泽的恶，眼会盲，心却永远盲不了。”

“心就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