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启第十章(2/2)
并不是,我心累是每当我们兴致勃勃、挑灯夜战主动加班在研发一项技术的时候,突然领导一句话,不干了。为什么不干呀?快出成果了。没什么,让你不干就不干,难道上级还需要给下级解释吗?经历了多少次伤心,现在你还有心力去做什么吗?没有。你不是随着年纪失去了创造力,而是失望累积得越来越多。你害怕的不是挑战,而是再次经历那种心中的火焰被无名掐掉的痛苦。你好不容易想做,能做,也有可能做成功,然后突然来一傻叉,一个志得意满的小人,他像二百五一样蛮横地断了资金,或者随便一个什么借口,你只能干瞪眼。要做一个件事,只有一个理由,要否定一件事,有无数个理由。
给人打工,这也免不了。毕竟钱在人家手里,花不花他说了算。小鱼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和你这爆发贪官的做法有关系吗?
我希望有。我希望看看宋到底是不是那个二百五。宁反正是了,至少宁以前派来的代表是。
你怎么看?你还能预知未来?元神婆?
嘿,你这,说了半天,还在以为我那啥啊?
事实胜于雄辩。
瞧瞧,你又在用脚后跟儿当脑子使了不是,接下来要用指甲盖儿了。我想相信宋一次。他仍然是宁派来的,万一他只是来混个升迁的履历,代表的仍然是旧的意志呢?遇到宋,是我们的幸运,他要是回总部了,我们资金支持也就断了。后续没办法开展。但是如果是他想做呢?也许就算公司嫌见效慢不想投入了,他也会支持吧?支持多少,取决于他有多想做。
所以你现在就使力作,试探一下他有多想做?
算是吧。这是没有主动权的人骨子里的办法。就像在过去,男人追女人的时候,女人都要出点难题。这倒不是说虚荣或者想趁机捞一笔,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多想去做。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难道剖开他胸腔,打开心包,看看他心上有没有刻着字么?
小鱼儿沉默,好像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以前来这里混个经历,哄着大家给他编造宏图大计的人,确实比比皆是。这些计划无一不是起了个闪亮的开头,供那些人利用完就抛诸脑后,唯有他们充当了阻碍人类进步的帮凶,他们是实实在在写下了那些计划,骗来了大把的资金,最后又不了了之。所以自责也在他们心上。别人倒是心安理得地平步青云。
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们比有多不同。面对财富也好,职位也好,会不会真的有一天也变成当初我们最讨厌的那种类型。假如我真变了,你一定抽醒我。元喜变得很无奈,继续说着:毕竟我们都有一样的基因,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坏人,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对肯定对,自己的错都是情非得已、情有可原。如果真那样,抽醒我,狠狠抽。
肯定抽,这个忙我肯定帮。不是,你说你办得实验室那些也就不说什么了,你还给自己整一大房子,这该不该抽?
元喜沉默了半晌:你知道,我是普通人家长大的孩子。我奶奶是个善良的人,在可以称为拮据的条件下,她仍然收养了几个孩子。她会做一种炸丸子,味道十分鲜美,每天我们上学回来都要帮着她干活,剁肉、剁胡萝卜丁儿、小葱粒儿,用擀面杖把炒过的花椒、胡椒、八角、大料敲成极细的碎末,再和上鸡蛋、面粉,然后再搅拌成均匀的糊。
然后你们还要跟你奶奶去街上边炸边卖?我知道,谁小时候没干过活儿,像宋那样的富家子弟毕竟是少数。
是啊,我奶奶为了鼓励我们干活儿,总是会想出一些奖励的办法。最先的时候是表扬,后来表扬不奏效了又换成奖励一颗肉丸子、一颗糖。起先我很有干劲的,后来我发现每天卖剩下的肉丸子本来也是足够大家都吃饱,奶奶生意很好,也能给我们每个小孩儿都买足够吃的糖。我吃不完的糖都放在枕头底下,后来攒了好大一堆。长大了远离了家乡那些糖还没有吃完。
你说这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以人类现在的物质丰富程度,我吃的那些糖不是在耗费家庭财富。这座房子已经存在,只不过是从一个人的名下到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个人的名下。我要是让我奶奶给我把豆芽两头掐了,再让兄弟们费力扒劲儿地往里头塞肉丝儿,最后我要把这塞了肉丝儿的豆芽炒了吃了,这是在浪费社会财富。但是我就吃一个普通的豆芽炒肉丝儿,这不算。
你这脑子,说的我听不懂。你以前也说过,这是政客的说辞。把简单的事复杂化、术语化,让人糊涂,然后就偷梁换柱。
这本来就是个复杂的事情,我已经简化了。这么说吧,我奶奶发现给糖没有激励作用了,她干脆把糖省了,直接给我们钱,这够直接了吧?但是那钱呢,她没有直接给,而是做了个账本儿,每个人干了活儿就给你加一笔钱。
后来呢?
后来每个人账户上都有一笔钱,可是没有人能决定该怎么花。是拿去买更多的肉来做成更多的丸子,还是每人买一件新衣服?还是去看一场全息影戏?仍旧是奶奶说了算。我们,只是有个数字。
你奶奶可真够精的。钱是你们的,还是数字化货币,他连纸币都省得发行了。
对啊,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多渴望橱窗里精致的小裙子呀!香甜的蛋糕,晶莹的珠宝。其实我奶奶是个好人,她自己也没有用那些钱去买块儿糕点或者买颗珠子。她只是存着那些钱。现在放大到整个社会也是这样啊,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我很穷,现在依然穷,所以我很仇恨富有阶级。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富人如果只是把钱蓄积起来,其实对社会没有多坏的影响。他们要是因为一已私欲把钱花掉——给自己建造个凡尔塞宫,或者金字塔以供死后使用,或者用这些钱雇佣人为他们做一些没有意义又费力费神的事儿,那确实值得仇恨。要是他们不花,其实都留作社会财富了。他们只是在账本儿上占了个数字。
嘿!小鱼儿一拍脑袋,妈的!他这下不得不承认,元喜儿确实嘴够厉害的。不管他承认不承认,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我奶奶管理着家庭财富,幸运的是我们当年被她的政策忽悠得很积极,我们积累了很大一笔钱,多到足够我们每个人都能完成自己的学业。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们拿去买小蛋糕了,也许奶奶就要决定哪个孩子不上学。财富不是没有用,这会儿谁有财富谁就能决定用这钱来干什么。就算我往自己账户上要再多的数字,我能决定用这些钱来干什么吗?或者说,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我怎么花账户上的数字才是我的态度。对不?
那说不好,我看你很有当大奸大恶之人的潜质。你看你把这社会财富这一套看得多透彻啊,所以还得要个实际的来享受。小鱼儿也不是吃素的,要比嘴皮子功夫,也不差。
其实就算没有那座大房子,我的小房子也够我住了。我现在挣的钱也足够我花了,不至于太拮据。我没有那么大的物质欲望,吃不了那么多糖。
小鱼儿冷笑了:房子谁会嫌大啊?说得那么清心寡欲,你不还是要了么?那你说你吃不了,你要座房子来看啊?
元喜脸上闪过一丝难受,以前不管和小鱼儿如何吵闹,也没有今天这种情况下的这种难受,她知道她快要失去这个好朋友了:那房子倒也不拿来看,我真不想去宋的别墅啦。老做恶梦,我和你说过,绝对有那走廊,那些画。你还不知道,后面还有更恐怖的事儿,我不好意思说。宋总让我们去他家,那也算是公务应酬吧?咱以后在那里也回请他,我住的地方你知道的,客厅就屁股那么大点,哪坐得下那么多人。
小鱼儿很无语,好像确实也是这样。来而不往非礼,宋那样的富贵人家,好像是不太好让他去普通人住的贫民窟:你这考虑够周全的啊!
那是当然,要我去住那大房子,我也用不着那么大地方啊,真是我的,我宁愿拿来收租。穷人奶奶炸丸子养大的孩子,习惯了住小屋。
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因为你总是有那么多道理。你也说过,人总能为自己的做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说法。你发现了么,现在大家好像还能勉强维持友谊,但是人总会变的,什么时候谁变了都不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人越长大越没有朋友。
是的,我已经感受到了。我知道啊,人也就是在某个阶段还能梦一把,还能享受一下真情,人总归要长大,要改变。人不是越长大越没有朋友,而是越长大越容易失去勇气,越活出了自己的缺点和弱点。你记得我们在荒野里迷路的时候吧?有人要回到原来的大路上去,有人要爬上山顶,人生的荒野广袤多了,而且还真不能领导别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孤独的。从长远来看自己做的事,自己总是受益、受损最多的,旁人最多受点牵连。我爬上山顶,也许就渴死饿死了;要是回到大路,也许很快就回到城里。说不准。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婚姻制度存续了这么多年吧,不然人这辈子确实孤身一人。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那时候树林里窜出只老虎豹子,我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冲上去挡在兄弟们前面。甚至那时候如果我们烤了那只兔子,我肯定会和大家分而食之。但是时间长到一辈子那么长,我不知道要是大家遇到什么小挫折,我还会不会站出来。或者直白一点,在野菜充足的情况下,我会不会把兔子独吞掉。小鱼儿拿 眼看着元喜,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现在是把兔子独吞了。
元喜陷入深思:人生太长,许诺无益。想走哪条路,自己选择吧。这和实验研究一个道理,同样的现象有的人这么看,有的人那么看,得出的结论不一样。大家都照着自己的想法去思考,然后用各自的办法去解决问题。总有的人看的是符合客观实际的,办法也用对了,问题迎刃而解。要是看错了,那是命。
元鱼二人不欢而散。这一切宋皆听在耳里。
(本章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