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风起天澜第八章 药谷隐客(1/1)
八思巴见常安入谷,心中难过,自己一心想要留他一命,怎知他最后还是自寻死路。幽幽一叹道:“不用追了,回去告诉老教主,常安已经进了‘死亡之谷’必死无疑,天书下落从此不再追究吧。”伽泱恨不得除常安而后快,‘死亡之谷’的传闻根本不放在心上,以为师尊是在故意放走常安,上前一步道:“师尊,那小子躲进谷去,待弟子揪他出来。”八思巴刚说不可,伽泱如若未闻已经冲了出去,顿珠等人就见他几个提步赶到谷内忽然身子一哆嗦如被定格般一动不动,一阵山风吹来,砰然倒地。顿珠叫道:“师弟。”就要赶上去将他救回查看。眼前一花,八思巴已经横臂拦在身前,顿珠急道:“师尊,师弟他……”八思巴脸色严峻,看了看山谷内沉声道:“回去,他触犯魔鬼,已经受到了死亡的惩罚,我们救不了他。”顿珠见多吉,曲吉一样露出恐惧之色,心气一滞,颓然收起脚步,八思巴走过几步,拾起地上那柄‘离风’剑收在腰间,对三个弟子道:“我们走吧。”四个人悻悻无功而回。
常安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觉,梦里许多人打上了玉虚宫,师父被杀了,袁浩天师兄死了,凌寒师兄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就只剩下他望着师父师兄的遗体在哭,哭得泪眼婆娑。脸颊微感湿热,朦朦胧胧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床上,四处一看却不是玉虚宫自己熟悉的房间,心中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被八思巴逼进了‘死亡之谷’后就昏过去了。常安初逢大难,对万事心里都有戒备,欲要坐起身来,但筋骨酸软使不上劲,挣扎两下就又倒在床上,悄悄将体内真气游走一圈,发现虽然真气运行微有凝涩,但是经脉胸腹间已不疼痛,知道自己的‘无尘蛊’之毒已经解了,而且身上受的内伤也在昏迷期间好了大半,察觉这些,虽然手脚无力,常安心里还是有了几分底气。环视四周,房间内家具简陋,大都是徒有其形勉强充当家用,但房间内角角落落具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常安正思量这里是何处,门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常安心底警觉,从脚步声听来,此人身负武功绝非寻常。来人敌友未辨,常安连忙躺回原位装睡,微微眯缝起眼查看来人底细,不多时一人佝偻着身子走进来,到常安床边冲着他瞧了半晌,忽然微笑道:“醒了就不要再装了。”常安见被戳穿,索性睁开眼看着来人,那人满头银发,脸上布满细细皱纹,这时正温和看着常安笑道:“看你长得斯斯文文,没想到却也是一个不老实的人。”常安装作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嗫嚅道:“我也是刚刚才醒,并非有意假装……”老人笑道:“我家谷主说你什么时候能醒就什么时候醒,装假也没用。”又道:“既然醒了,你就随我去见见我家谷主吧。”常安问道:“这里是哪里?你家谷主又是谁?”老者道:“你可以称这里为药谷,自老谷主在此隐居后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进来了,你是来的第一个外人。至于我家谷主是谁等你见了她她自然会给你说,她要是不说老头子也不能说。”常安又问道:“那是你家谷主救了我?”老人道:“你身中剧毒,而且内伤颇重再加上多日未进食,幸亏遇见的是我家谷主,要不然换了别人早死了十次八次了。”常安又试了试撑起身子,苦笑道:“这位前辈,不是在下不愿随你去,只是现在在下手脚都不听使唤,下不来床啊。”那老者笑道:“你也不用喊我前辈。老头子名叫吴封,你若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封伯就行。”常安轻轻喊了一声“封伯”。见常安如此听话乖巧,吴封高兴得合不拢嘴。看了看常安道:“你走不了路,这可是一件麻烦事,谷主的事耽误不得,来,你伏在我背上,我背你去见谷主吧。”常安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背过,更何况是让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背自己一个年轻小伙,过意不去,连声拒绝。吴封不悦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磨磨唧唧,再不去见谷主,一会那个疯婆子来了就大事不妙了,她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她要是来了,就算是爬她也得叫你爬过去,你最好还是快点跟我去吧。”常安心道,自己暂时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别触怒了此地谷主,也就答应下来趴在吴封背上。
吴封负起他,三两步出了厅房,穿过一个个走廊,吴封脚步奇快,常安在吴封背上丝毫没有感觉到颠簸,暗暗惊诧:“看这个封伯忽左忽右,步伐怪奇,却明显是一门上乘轻功,跑了这么久居然呼吸平稳一如起始之时,内力深厚可见一斑。”思量到此,心底留心,对此人和那未见面的谷主暗暗提防。
常安跟着吴封一路走来见园中种满了各种花草,他这些年随苍啸风也学习了一些普通的识药辩毒之法,认出来其中几种都是名贵的药材,另外几种却是外界罕见的毒药,剩下的绝大部分花草自己都不认识,闻到一股股花草药香四处弥漫,想必剩下的也全都是一些药材毒草无疑。悄悄猜想:“这里被称为药谷,又种满了草药,难道说这位谷主本身就精通医术,乃是一位医道高人。”要知道,在医道高手面前,有时候毒药也是可以用来治病的。再走过一个园子两人来到一处湖边,吴封将常安放下,搀扶着他神色凝重对他说道:“谷主就在前面不远处,我领你过去,记住了,她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千万不要多说话也不要问东问西。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救不了你。”常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想:“这个谷主好生霸道,只许他问别人不许别人问他。”吴封搀着常安一步一步走到湖边,常安见湖中心建有一个小亭子,隐约有两个人影正在里面。常安跟着吴封走进亭子了,常安见一白衣女子身材婀娜,三千青丝由一束花环系了散落腰际,此刻双手抱膝背对着自己坐在栏杆上看着湖面,她身畔立着一个老妪,吴封见了那女子上前一步躬身道:“小姐,我把入谷的那人带来了。”那女子听了只是对着湖面点了点头,并不回身,常安心里惊奇道:“难不成这位精通医术的谷主竟然是这位年轻女子!”再侧身一瞧她身畔那老妪模样险些惊叫出声, 那个老妪同样满头银发,古怪的是她的脸上像是被沸水煮过,坑坑洼洼没有一处完好,而且左脸少了一块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咬掉的。那老妪见常安进来目光如电看过来,见常安吃惊表情更是大怒,身子一晃就到了常安身前,右手一挥一个巴掌扇过来,常安虽然看出来势,但此时身子无力又怎么避得开,啪的一声被打的口中长血直流,半边脸顿时肿了,老妪这一下也出乎吴封预料,见常安挨打倒地才反应过来见老妪作势还要再打连忙挡在常安身前怒道:“你个疯婆子为何一见面就出手打人,这孩子身上还有伤,让你这样几下子不就打坏了吗?”老妪冷哼一声道:“我打他与你何干,要你多管闲事,你给我躲开,要不然惹怒了老婆子我连你一块打。”吴封听了反而语气一缓看了老妪一眼冷笑道:“我今天还就不躲开了,看你又能耐我何。”老妪闻言抬起丑脸怒视吴封,吴封也是瞪着老妪不甘示弱,二人就要大打出手。常安无缘无故被老妪一巴掌打翻在地上,心中也是无名火起,看着吴封两人就要动手,凝视着老妪道:“在下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婆婆,让婆婆一上来就打人。”老妪瞥了一眼地上的常安冷道:“看你见我时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在嫌我模样丑陋,打你耳光算是轻的,第二点小子你身上中的是毒圣教的‘无尘蛊’,和毒圣教的那些人扯上关系,哼哼,就凭这一点打死你也不为过。”听了这话,常安竟然为之气结,当下怒极反笑道:“好你个老妖婆,不但长得丑而且还不可理喻。”老妪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骂她丑,叫道:“小子你骂我什么?”常安决定豁出性命不要也不能再受辱于这个疯婆子,淡淡笑道:“我骂你是个不可理喻的老妖婆。”听了老妖婆三个字,那老妪尖叫一声,十指成爪抓向常安面门,吴封刹那间身子横移一尺,双掌一交封住老妪掌势,老妪同样变抓为掌,只见她双掌忽左忽,右前后交,错上下翻飞,如同群蝶飞舞姿势却是说不出的美妙,一双肉掌将吴封围拢住,吴封双目精光暴涨,不管她掌法如何变化,两只手掌只是紧守门户,双手挥动幻化成无数圆圈,将老妪掌影隔绝出去,老妪双掌只要攻到圆圈之内,动作就缓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泥潭失去了灵活,无边掌影就散去大半,老妪双掌越舞越急,但她穷尽招式也打不破吴封身前的圈子,吴封明显功夫稍胜于她,只是吴封生性平和,虽占上风并不反击,依旧只守不攻。老妪虽见弱势,但不甘心罢手认输,还是一味强攻,吴封倒也一时被她逼得抽不出手来搀扶常安起来。常安倒在地上趁机抬起头来,目不转睛观察两人功夫路数,发现这俩个人的功夫都很高,估计和夜沧雨,赵芷凝差不多了,还在自己之上,再看几招,常安不由惊奇,老妪掌法狠辣阴险,招招致命,吴封却是抱元守一,稳重犹如大山,为什么明明是一个谷里的两个人武功却全然是两个相反的风格。就在这时,一声在常安听来仿佛天籁的叹息,从那抱膝女子口中传出:“花姨,封伯,你们住手吧。”吴封在一旁听见小姐吩咐连忙低头称是,旋即收了双掌,后退一步但依旧立了个架势挡在常安身前,被称作花姨的老妪见吴封住手了不敢违抗女子命令冷哼一声,也收了掌势一跃回到少女身旁。常安紧紧地盯着那个女子,只见她轻轻站起身转过来,就在那一瞬间,常安看见了她的容颜,一个人仿佛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长得如此美丽,在她面前任何事物也失了颜色,常安生平见过的女子,少时张荩冉的母亲沈清琅和师姐赵芷凝已经算是少见的美人,但是和这少女一比却是远远不如,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皮肤如雪白腻,不似汉家女子,一张脸庞仿佛聚集了全天下的钟灵之气,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美,常安想大概书中所描绘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这时她一双剪水明眸看向常安,常安一惊,因为她的眼瞳根本不似常人是棕黑色,而是银白色的,这使她平添了几分出尘的气息。那女子樱唇轻启对常安说道:“你的病好了吗?这里是药谷,我便是这里的主人,名叫夏灵儿,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感情。常安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银眸,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名叫常安,乃是被人追杀,无意间逃进贵谷,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夏灵儿道:“药谷外铁岩富集,蓄引九天雷电,人畜接近必然无幸,这么多年除了家父,你是第一个不知入谷之法还能活着进来的。”常安不知道死亡之谷还真有雷电杀人无形了,他对自己为什么没有被电死也是一头雾水,回道:“大概是在下运气比较好吧。”夏灵儿道:“不是因为你运气好,是因为它,因为它的缘故你的马还有你才能活着进来。”说着拿出一件物事扔给常安,常安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那块纯阳火玉。又听夏灵儿道:“这是我在你昏迷时从你身上拿走的,你不会介意吧?”夏灵儿看着玉佩道:“是它隔绝了大部分的雷电之力,加上你身上并无铁器,所以没有触电。”常安想到自己的‘离风’剑在入谷之前被八思巴一指弹飞,暗呼侥幸,要不然还真死得不明不白。夏灵儿不管他心里变化又问道:“你身上的‘无尘蛊’是怎么中的,据我所知这应该是南疆毒圣教的秘药,看你中毒迹象分明是月许,不可能跑去南疆中毒又被追杀到这里吧。”常安见夏灵儿知道自己所中之毒来历,又感恩她救自己性命,不再隐瞒道:“小姐明鉴,在下师出玉虚宫,师门不幸师父师兄被萨迦寺前任主持古痴海和毒圣教教主古痴海联手杀害,现在也是那时中了古痴海的‘无尘蛊’。”此言一出,身旁三人颜色大变,夏灵儿黛眉一皱,手捻裙边似在思量什么。吴封却是双拳紧握,用力之大让骨节发白。那老妪更是尖声道:“古痴海!果然是那个老贼,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常安见她目光怨毒,咬牙切齿的模样禁不住问道:“你们认识他?”老妪恨声道:“何止认识,我天天做梦都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我这张脸就是他一手毁去的,他逼得我们家大小姐和夏相公隐居这里不敢出去,害得灵儿小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
“好了,常公子,你大病初愈,身上还有’无尘蛊‘的余毒未尽,还需你自己运功逼出来才行,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封伯,麻烦你再送公子回去,照顾好他。”夏灵儿挥挥衣袖打断老妪轻声道。常安心头一凛,口中再次称谢随吴封原路回去。夏灵儿见常安身影消失又转过身一手托着香腮呆呆望着湖面不语。老妪上前踌躇道:“小姐,老婆子刚才多嘴了,我就是听到那老贼的名字忍不住心里怒气,你怪我说这些事情给外人了吗?你生老婆子的气了吗?”夏灵儿看着老妪丑脸,一双银瞳目光温柔道:“怎么会呢?花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爹娘,是你和封伯一手把我养大的,我怎么可能怪你们,只不过是我猛然听见仇人消息心里乱的很,没了心思。”老妪道:“小姐,那这个常安怎么办,他知道我们的藏身之处,放他出去说不定会走漏给那老贼,干脆让我把他杀了,就当他没来过,反正消息已经知道了……”夏灵儿面露笑容道:“不要,花姨,他是我这么多年遇见的第一个外来人,也是我第一个救活的人,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他的。”老妪看着夏灵儿绝美面庞上闪过的喜色隐约一如自家小姐当初见到那个人时的样子,心中一痛,目光慈爱地看了夏灵儿一眼,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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