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风起天澜第七章 空谷悲歌（1/1）

那声嘶鸣又响，‘流苏’如一道白光从一旁树林出，几个眨眼到了常安面前，常安用手抚摸他脊背笑道：“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翻身上马叫道：“‘流苏’，我们冲出去。” ‘流苏’昂首嘶鸣，似是命令什么，接着树林里冲出百余匹马，这些马都是昆仑山脚下羌塘草原上的野马，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流苏’带到这里来。常安见了心中惊异笑道：“好‘流苏’，你也找帮手了吗？”‘流苏’长嘶一声似是回答，四蹄灌风，率先动身。马群跟着沸腾起来，以‘流苏’为首，一起冲向山下。顿珠，伽泱四人首当其冲，眼见马群当面呼啸奔腾而至，面露恐惧，赶忙往路边闪避，顿珠喊道：“大伙快结阵。”但野马性子火爆，教众既非牧民，也没有对应工具，哪里拦得住，人的惨叫声，马的嘶鸣声一时顿起，伽泱顿珠几人只在仓促间砍伤几匹马，四处一看却已经没有了常安的影子。马群过后，顿珠脸色铁青，看着大半教众在地上躺着痛苦扭转呻吟，更有数人直接惨死在马蹄之下，血肉模糊，咬牙道：“多吉，你派人去禀告师尊这里情况，留下来查看受伤人等。伽泱，曲吉我们追！”多吉应命。顿珠三人运起轻功，身如疾风朝着马群去向一路狂奔。

常安伏在马背上，任由‘流苏’带着他奔驰，只觉头脑越来越沉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醒来，看四周黑暗已是到了夜晚。常安浑身无力，胸口烦恶欲呕，周身筋脉大穴里仿佛有千万小刀攒刺，烈火烧灼般的疼，知道身上无尘蛊毒还在。‘流苏’此时已经停止奔跑，慢慢缓步前行。常安拍拍‘流苏’脑袋笑道：“老伙计，今天多亏了你啊。”‘流苏’打了个响鼻作回应。常安轻轻道：“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算了，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在哪里还不一样吗？师父不在了，大师兄不在了，凌寒师兄也不在了，只有我们两个了，现在就只剩我们两个了。”说着说着鼻酸眼热，再也忍不住抱着‘流苏’脖颈嚎嚎大哭起来，‘流苏’通晓人性，也不打扰他，压低脚步，沿着草地往深处行进。常安哭得力竭才止住，闪着泪光的眼睛在夜色里忽然变得沧桑幽深，喃喃道：“既然白天里你们没能杀死我，我就要活下去，我还要复仇！夜沧雨，赵芷凝知道我在北方无依无靠以为我肯定会南归，估计已经南去路上布好了埋伏。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流苏’，我们往北走，走得越远越好”。这番死里逃生，让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的心智彻底成熟起来。常安深吸一口气，勉强坐起身来，忍着‘无尘蛊’的剧痛策马北进。

一直到天蒙蒙亮，羌塘草原已被走到了尽头，望眼所及是一片从未见过看不见尽头的金黄沙地，常安知道这就是师父说过的大荒漠（今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毗邻昆仑山脉和天山山脉），千百年来无数商人旅客葬身其中，乃是世间凶地之最。眼见前方再无去处，回顾身后茫茫耸立的昆仑山脉。转马回去捕杀了一只野羊，用‘离风’分割好了放在马背上，一咬牙闷头扎进荒漠，一时间狂风骤起，黄沙漫天，将一人一骑淹没其中。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更长时间，常安记不得了。虽然他每日吃的很少，但是进来荒漠不到两周那些羊肉就让他吃光了，而且很难找到水源，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得像‘流苏’一样啃食野草灌木为生。即便这样，随着进入荒漠深处，植株减少，现在的他浑身脱水，嘴唇皲裂，多日未进食已经让他察觉不出饿的感觉还有无尘蛊的疼痛。常安在炎炎烈日下喘息着仰卧在‘流苏’背上，‘流苏’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明动的眼睛里目光暗淡，有气无力地在沙地前行。常安心里苦涩：“我已经尽力了，这是天要亡我啊，师仇无望，我对不起师父师兄。”正感到万念俱灰，‘流苏’忽的发出一阵欢叫，猛然间脚步加快，常安伏在马背也是身子一阵颠簸差点掉下来，侧脸望去，茫茫荒漠隐隐出现了边际，那彷如一条黑线横贯天边的正是天山山脉。这么多天终于走出来了，常安劫后余生，干裂的嘴角也露出微笑。‘流苏’看见出路，愈加欢喜，跑得也越来越急，常安禁受不住忍不住轻哼道：“‘流苏’，慢点，慢点。”

小半个时辰后，‘流苏’载着常安踏出了荒漠，一人一马贪婪的呼吸着天山草原上湿润的空气，常安幼时曾设计捕捉飞鸟野兔，在这里不多时便抓到一只野兔，烤熟后牵着‘流苏’深入天山，常安走出死地，心情大好，放任‘流苏’信步闲行，常安吃着野兔肉，喝着天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心中满足至极，一时忘了其它，只想纵声高歌一曲以表达自己的喜悦。半只野兔尚未吃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声，转身一看，此刻天山崩塌也不能让他如此，心中惊骇滚滚，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身子一震，手中兔肉掉在地上。身后那人淡笑道：“你果然冒险横穿了魔鬼沙漠，能孤身一人走出那种地方来，真是不容易啊。我们已经在此恭候数十天了，以为你不会来了，看来天意如此，终于还是让我们在此相见。”常安只觉刚刚喝进的泉水都化成满嘴苦涩，咽了口口水，叹道：“八思巴，我凌寒师兄怎么样了。”

那日，顿珠伽泱追丢了常安，回去禀报八思巴。八思巴与凌寒正斗在关键时候，八思巴前襟染血，凌寒左肩飘红，凌寒见自己内力将尽还没有杀了八思巴，对方又来帮手，再无胜算，猛然冲向八思巴，八思巴也是一急直接一掌拍向凌寒前胸，哪料凌寒竟然大反常态不闪不避，硬挨了此击，这一掌好不厉害，凌寒整个胸膛都被击得微微凹陷进去。但是他右掌萃冰寒劲早就预备好同样狠狠印在八思巴肩胛，八思巴右肩咔嚓一声明显是肩骨碎裂，凌寒口吐鲜血却借着这股掌力踉跄退到身后一处崖边。八思巴捂着肩头目光阴沉看着凌寒道：“小子你就这么爱拼命吗？你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凌寒嘴角微扬，不去理他，只觉自己目光开始涣散，被山风一吹，身子微微颤抖。这时多吉赶上来，八思巴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在山下守着吗？”多吉面皮一僵嗫嚅道：“弟子无用，让常安那小子跑了，不过大师兄已经带人去追了，他让我先回来禀告师尊。”八思巴听了怒喝道：“废物，一群人抓不住个受重伤的少年，萨迦寺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多吉低头不语，忽听对面哈哈一笑，却是凌寒得知小师弟已经逃出去，心中再无牵挂。八思巴看着凌寒冷笑道：“他逃出去又怎样，现在你可跑不了。”凌寒面露嘲讽:“我目的已达，为何要跑？”望着不远处的玉虚宫，隐隐看见琉璃色的顶檐在夕阳下彷如流火，将内心烧成一片废墟再无存在，忽的泪流满面，仰天歌道： “我本良善，奈何世人于我不公，悠悠苍天，不蔽善人，不蔽善人啊。”声音凄凉悲壮。八思巴不解其意，忽然看道他身后悬崖猛然醒悟叫道：“不好，他要跳崖。”说着纵身扑上。凌寒停声长笑道：“晚了。”转身面对着幽幽深谷一跃而下，八思巴扑了个空，但见崖下云气笼罩哪里还能看得见人影，心中懊悔。凌寒此举让他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下子世间知道天书秘密的就只有常安一人了。

撒加班智达和古痴海闻讯后一致认为常安肯定会南归大宋江陵老家，只有八思巴看过常安在羌塘草原边际逗留的痕迹，认为他可能会北上去天山，三人意见不一，只好分成两拨，撒加班智达和古痴海一路带上毒圣教和萨迦教教众在南归路上重重设伏而且二人为了天书下落不惜亲身参与堵截。而八思巴却独自带了四个弟子搭乘一队商旅赶在常安之前来到天山入口，正好堵住刚从沙漠出来的常安。八思巴面色不变道：“我既然在此，那么他自然无幸，已经随你师父去了。”虽然早就知道知道，但是由八思巴说出来还是让常安心如刀绞，滴血不止。“八思巴！”八思巴疑道：“什么？”常安字字掷地有声道：“我常安发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八思巴嗤鼻一笑道：“你有几斤几两，还是乖乖和我回去，我保你安好，我还可以传你…….”话语未落，他对上了那双泛着血红的眼睛，常安满脸狰狞，那是只有野兽在逼进绝境时决意一死拼命时才有的样子，他曾在凌寒身上也见过。八思巴以为常安也要运起‘玉石俱焚’拼命，叫道：“你先听我说，别用‘玉石俱焚’”谁知常安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身上马，一拍马身，‘流苏’撒开长步就往山脉深处跑去。八思巴为之一愣，回身对几个弟子道：“他刚出沙漠，人困马疲，走不快的，我们追。”五人运起轻功紧追不舍，常安在马身上看着‘流苏’并没有把几人甩开，那八思巴更是超出众人越来越近，袖袍每每挥舞间又接近数丈，心里犯愁，低头思索对策，忽然一声马嘶，‘流苏’居然在一处谷口停了下来，看着谷内一双前提来回打磨地面，眼里闪着恐惧的神色，无论常安怎么催促就是不肯再前进一步。常安苦笑一下，索性调转马首迎着赶来的几人，几个闪动，八思巴就立在常安马前数丈，伽泱顿珠四人站在他身后，八思巴看了一眼山谷谷内两侧岩石黢黑，里面寸草不生，蓦地想起什么，面色一变道：“死亡之谷！”顿珠也看出了山谷异样，恭声问道：“师尊，什么是‘死亡之谷’”八思巴扫了一眼常安道：“‘死亡之谷’是对眼前这个山谷的称呼，牧民也会称它为‘诅咒之谷’，据传闻这片山谷理居住着一个魔鬼，凡是进入这山谷的无论人畜花木都会被他杀死。‘魔鬼沙漠’虽然难走但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和食物还是可以出来的，但这‘死亡之谷’自记载以来，只进不出，就没有生物活着出来过。如果说‘魔鬼沙漠’是险地之最，那么这‘死亡之谷’根本就是死地。”顿珠等人听八思巴说得太过玄乎，不禁将信将疑起来。八思巴对常安道：“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前面是死路，你进去就死定了，你和我回去，我让古痴海给你解‘无尘蛊’的毒，再过月余毒入你的五脏六腑就真佛难救了。”常安冷笑道：“什么‘死亡之谷’，分明是你编出来的鬼话，哄谁呢！你不让进我倒偏要进去试试。”强扭马身，驰向谷内，八思巴喝道：“不能进！”身子跃起，犹如一只大鸟抓向常安肩头，常安拔剑反削他手指，八思巴身在半空变指为弹，当的一声，常安右臂无力被他一直弹飞长剑，常安见长剑落地，八思巴继续抓向自己，心中一急，从马臀上拽下一把毛发，‘流苏’后臀吃痛，蹭的一下窜出一丈，八思巴这一抓便落到空处，见常安就要入谷，欲要相阻，凝气一记劈空掌斩向马腿，常安无奈，一个挺身跃起挡在‘流苏’之前，被那记劈空掌直接印在胸口，口喷鲜血往后仰倒在马背上，就人事不省了。就这一阻一挡间‘流苏’已经踏进了‘死亡之谷’，跑了两步一个转弯，就隐没在谷内。（注：“死亡之谷”确有其地，“死亡之谷”名为那棱格勒峡谷，在今青藏高原昆仑山区，东起青海布伦台，北起布伦台。凡是进入里面的人畜都会无缘无故死亡，而且死后尸体也会消失不见，后经新疆地质科考队查明乃是此谷中的玄武岩富集雷电等原因导致电击人畜死亡。如果书友兴趣可以自行百度或者查阅其他资料。此文借用于位置有所偏差，特地说明，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