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息战(1/2)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渔家傲·秋思》范仲淹
经尹洙庞籍举荐,范仲淹知晓了狄青之名,这日辰时,韩琦、范仲淹于延州西大营中检视军马,于练马场上见一高大汉子手持长剑骑在马上,正在众军前叫喊指挥骑兵与弓弩手配合摆阵,当日天气已十分炎热,那人身披战甲左驰右赶,纠正阵型,毫不懈怠。范仲淹见了问一旁随行兵士道:“那骑在马上的指挥是何人?”一旁人道:“那是延州兵马都监狄青。”范仲淹对韩琦道:“听尹洙道此人乃是一名悍将,不想今日在这里见着了。”当即命人叫来了狄青,一见其人相貌俊朗,身形高大,手上筋骨突出,双目炯炯有神,果然是一名好汉子。而狄青见到两位经略安抚副使大人皆是文人气概,气质斐然,也不禁心生敬佩,三人互相叙礼,韩琦听狄青口音,问起他是何方人士。狄青自道是山西汾州人,而韩琦是山西相州人,两人口音相似,问及年齿时,二人又是同年,更觉亲切。
范仲淹知狄青历经数十战,对禁军内事自是熟稔,问他如今禁军中兵士战力之时,狄青只道如今禁军兵员不多,兵士大多缺乏训练,战力实在不高。范仲淹命其细细说来,狄青便指出禁军中训练大多只重形式,而非实战,弓手只求拉弓者力大而非所射箭矢能否中的,且弓弩手虽各配长剑一口,却鲜有操练剑招。如今禁军中步军十之有七是弩手,马军中十之有八是弓手,上阵之时若弓弩手射箭不中又使剑不能,直与空手打仗并无不同。且马步枪兵多使花枪,虽演练时架势好看,上阵无用,如此一来,禁军战力可想而知,而禁军尚且如此,厢军则更加不如。另外营中军械多不中用,矛枪长短不一,铁刀用烂钢,弓弩老化筋胶不牢,凡此种种皆是寻常。
韩琦、范仲淹二人闻言惊异不已,范仲淹叹道:“我等久居庙堂之上,竟不知禁军已败坏至此。”狄青道:“二位上官也不必过于担忧,自三川口一战一来,我等延州将士已加紧了军马训练,比之从前保安军每指挥中三四百人能战者仅百余人要好上许多。”三人自此就禁军中诸多问题谈论许久,韩、范二人也因此对狄青刮目相看。谈话时范仲淹见狄青许多细微之处见解独到,便问狄青读过多少书。狄青道:“只略识些字,不曾读过多少书。”范仲淹道:“将帅不知古今历史,不读史书国策兵法,便只有匹夫之勇。”说罢取出一本《左氏春秋》与狄青,道:“古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始读书,亦不算晚,若有不通之处,尽可问我与稚圭。”狄青领书拜谢。
自此后数月,范仲淹让狄青、王信等六将领鄜延路六部兵马各自加强训练,演练临敌阵型,又分批购置军械。八月时,六部军马同时出击相继夺回了安远、土门和万安三寨,九月时,范仲淹联通时任庆州知州兼环庆路副总管任福大将,准备东西夹击囤居保安军附近的夏军。任福率军从庆州附近的柔远寨出发,奇袭白豹城,而狄青则奉命同一时间于东面奇袭了德靖寨,由于此二人对白豹城和德靖寨周遭地形皆是熟稔于心,且又是率军突发袭击,因此不到一日工夫便大破夏军。任福攻破白豹城,斩敌数千,狄青也同时夺回了德靖寨这一“保安军粮仓”。而夏军于一天之内同时丧失两寨,保安军主城顿时被东西夹击,岌岌可危,眼见形势不妙,夏军当即从保安军撤兵,让出了城池。至此,延州一战所丢失的城寨方才大部分收回宋军手中,而狄青也因战功升作泾州督监,兼任西上阁门副使,西上阁门副使属横班诸司使,为武臣迁转之阶,已是从七品的武官。
保安收复以后,范仲淹为巩固各城寨防御,即令周美领兵驻于保安军,郭逵驻于金汤城,以防西面之敌;狄青、王信各守安远、金/明两寨以防北面之敌;许怀德仍守承平寨,种世衡领兵于承平寨东面修筑清涧城,以防东面之敌;一旦夏军来袭,各路兵马相互驰援,平时则加强训练、屯田积粮。如此,鄜延路一时间军纪严明,数月内夏军不曾大举来袭,诸州军民倒也安稳。
只是在对夏用兵之策上韩琦与范仲淹开始颇有分歧,韩琦态度强硬,力主攻策,认为如今边疆军费高昂,拖延日久,恐财政日绌,难以支撑,且如鄜延、泾原两路之地因地广寨稀,每城所屯兵马不过数千,若遇夏军大举进攻,相互之间救援不及,易被夏军各个击破,延州一战便是如此。因而不如聚兵一处,大举伐夏,一鼓作气与夏军决战,即使不能亡国略地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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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迫使夏国议和定约。
而范仲淹则力主防策,认为如今军队战力不足,军备有待加强,且宋军对夏境内地形不熟,若贸然聚兵一处大举出击,败则一败涂地,如此赌博不如在军事上积极防御、寻觅战机,小规模反击,而朝廷可在经济上封锁夏国,停止岁赐,关闭榷场,禁止互市,夏国若频繁大举来袭,其国内壮丁缺失,田地无人耕种,牛羊无人放牧,长久以往定然民怨如沸,物价飙升,夏军不战自溃。
二人各持己见,争执不下,经略安抚使夏竦也难以定夺,只好派韩琦、尹洙二人回汴京持此攻守两策进与仁宗,一时间朝内诸臣就此问题展开了一场宏大辩论,朝堂上双方争执不休,数十日仍无结论,最终仁宗亲下决断,取了韩琦的攻策。
按仁宗之命,鄜延、泾原两路人马届时会师一处,定于次年春挥师进攻夏境。然而边疆之事变化无常,次年二月初,韩、范两路兵马还未整齐,夏国国主李元昊便已率数万大军自泾原路怀德军大举南下,攻陷平夏城后直逼渭州而来。韩琦主管泾原路,闻听夏军来袭,即命环庆路副都部署任福领两万兵马前去抗敌,任福先前曾助范仲淹破白豹城,韩琦知其为人勇猛善战,只是少些智谋,临敌前韩琦心中不安,当面向任福讲授计策,令其领镇戎军兵马经怀远城、得胜寨往羊牧隆城一带进发,如此可断夏军后路,而环庆、秦凤两路兵马已得报来援,届时三面夹击,定破夏军。韩琦反复叮嘱,若遇夏军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据险而设伏或据城而守,只待援军一至便可反击,切不可轻敌冒进,以寡敌众。
任福领命而去,大军出后韩琦身在原州日夜不安,饮食无味。数日后信兵来报任福率军于张义堡南援助镇戎军西路都巡检常鼎斩杀数千夏军,韩琦闻听捷报却是大惊失色,张义堡位于镇戎军南,六盘山东,与羊牧隆城相隔甚远,若夏国援军来袭,羊牧隆城中兵马如何援救得及?韩琦急传信,令任福按原定计策行事,不得妄为,若违军令,即便有功,战后亦当定罪处斩。然而原州离张义堡有数百里之遥,信兵快马也需两日,韩琦愈加担忧,实是寝实难安,次日傍晚韩琦正于案前查看边疆堪舆图,忽觉门口一阵冷风吹进,抬头往门前看去,只见任福身披战甲,背光站在门前,韩琦问道:“佑之既回,何不进帐?”任福半晌不答,忽单膝跪地行礼,韩琦起身上前欲将其扶起,走进一看,只见任福全身浴血,一支羽箭贯穿后脑,箭镞穿在左眼眶中,两边面颊被长枪穿出血洞,依稀可见舌齿,满脸血污,惨不可当。韩琦大骇,大叫一声,全身巨震,从椅上跌落在地,原是连日不眠,方才伏在案前睡着,作这一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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