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只刺那几个位置（1/1）

每天，天都会亮，天亮时的王三，也每天都在琢磨着如何才能赶走那怪梦，他不厌其烦地尝试着各种不用花钱便得来的方法，也积极向上地尝试着通过自己的劳作去挣钱，比如，他真的会去山上拾柴，可劳累一天换来的铜板，又全被他买成了美食，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钱不是他花出去的，而是自己蹦出去的，似乎钱在他手里就像一只受惊地野兔，不断地试图挣脱出去，他好像天生就无法与钱和平共处。他也曾跟着柳成材在树林里捡到一片破洞的网，修补后撒向河里，还真捞起过几条鱼，但这些鱼也没有换成钱，而是直接变成了烤鱼进入了胃中，吃完了鱼的王三并没有觉得耽误了什么事情，毕竟网还在，河还在，今天能捕到鱼明天当然也可以，可到了明天，他俩一条鱼也没捞到，再到了后天，那片网直接不慎被河水冲走了。

每天，天也会黑。天黑后的王三，也每天都会在梦里见到那自称为青松门掌门的老头儿。老头儿继续向王三灌输着青松门极其精简的既没有名字也没有招式区分的剑法，他嘴上虽说本门剑法只专注于刺，刚开始的日子也只是让王三单调地刺着树干，可随着他俩在梦中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多，老头儿的要求也越来越多。他开始让王三练步法，练力量，练柔韧，练速度，练很多在王三看来跟剑法关系不大的东西，甚至连续好些天，王三只是在最后时刻才能摸到剑，而王三一旦摸到剑，就意味着他得跟老头儿切磋几下了，当然，老头儿每次都会缩成侏儒老头儿，以便减弱自身地攻击力，可减弱了攻击力的老头儿，也每次都会在几招之内，连续刺中王三好几剑，直至把王三从梦中刺醒。王三向他抱怨自己练剑的时间越来越少，问他青松门到底是不是以剑立派的门派。老头儿对他说，青松门的剑法，就像一颗砍掉了所有细枝末节的大树，你目前在练的这些东西，则是这棵大树的树根，树干虽是看起来光秃秃的，可维系着大树生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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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树干不倒的根系，却异常的庞大和繁密。那貌似异常简单的伸手一刺，却只有在步法，速度，柔韧，力量无比协同并皆达到极致时，方能催生出最简洁又最要命的攻击力。简单，并不意味了容易，化繁为简的过程，一定是先吸纳了所有的繁，才可游刃有余地炼化出极致的简。

老头儿的话，王三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不太懂，可听懂也好不懂也罢，每晚梦中见到老头儿这件事情是雷打不动的，每晚梦中顺着老头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保命战略似乎一时半会也无法改变。还有个无法改变的，是每次两人过招的最终结果，一定是王三被刺醒。更令王三哭笑不得的是，第二天的晚上，再次过招前，老头儿会提前告诉王三，这次他还是会刺那几个位置，王三不信这邪，可几招后，他还是被刺中了，中剑处分毫不差，甚至老头儿的出剑角度，脚步移动也与上一次几无差别。也就是说，他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剑势刺中了同样的位置。接着第三天，老头儿依然会说他还要刺那几个位置，并且提前告诉王三应该怎样怎样挪步怎样怎样用剑才能避免被刺中那几个位置。结果呢？还是被刺中。

王三对这种结果很是气愤，感觉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伤害。而人一旦气过了头，往往容易去做一些原本在不生气时绝不会去做的事情。比如，平时王三做梦再怎么练剑，醒了后也绝不会再去琢磨剑的事情。他想的永远是，怎么才能消除那个梦以便永远不再见老头儿永远不在梦中练剑了。可如今，即使是白天，即使正在做着别的事情，他也总是忍不住去回想与老头儿切磋的片段，时不时地琢磨到底用什么样的步法和剑势，才能不被老头儿刺中那几个位置。一日在镇上清风楼讨了些剩饭菜，俩人吃完后坐在街角晒太阳时，柳成材当面指出，说王三最近的行为举止略有异常，动不动就神情恍惚，双目无光，有时对他说话都似听不到一样，经过自己一番望闻问切后，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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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的病情似有加重的迹象，强烈建议王三继续服用他那副清心降火的汤药。柳成材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王三却似真的没听到，柳成材用手指戳了他两下，他才反应过来，柳成材问他，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没有？王三看了看柳成材，却面露恍悟之色，说，来来来，帮我个忙。柳成材问帮什么怎么帮。王三从附近找来两根树枝，分给柳成材一根，再让对方以枝为剑，摆出一副向前刺的姿势，并且告诉柳成材保持住不要动。然后自己开始持着树枝一通比划，试图把方才在脑子琢磨出的能化解老头儿攻击的招式，实打实地练习练习。可还没比划几下子，柳成材就把木棍扔到地上，一屁股坐下，满面忧色嘴里嚷嚷说，完了完了，你这人彻底魔障了！魔障了！

这种魔障般的用心琢磨，自然是有用的，渐渐地，老头儿刺中那几个位置需要付出的时间越来越长，再无法同刚开始那样，寥寥三五剑，便刺的王三毫无脾气。再渐渐地，偶尔出现了老头儿再也刺不中那几个位置的局面，王三不但守住了所有的攻势，还时不时送出几剑反击。王三很满意，心里舒畅了许多，然而，下一次梦中交手，老头儿的剑势忽地又提升了好几个级别，还是只攻那几个位置，对剑双方，又一下子回到了屈屈几招变定胜负的悬殊位置上。王三不服气，继续琢磨，继续魔障，败了再战，战了再败，即使是败，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败得漂亮，终再次扳回局势，老头儿便又提升剑力，王三再扳回。如此往复，终于，已使出浑身解数的老头儿，再也刺不到王三身上那几个位置了。王三的剑，愈发的从容，顺畅，人与剑的结合，愈发的自然流露。当然，这一切，只因为老头儿永远只刺那几个位置，永远只用雷同的剑势和脚步，老头儿也将如何防守和进攻，全盘讲给了王三，王三所做的，其实与老儿所说的那个刺树的道理一样——不断地重复，然后，就能化为收放自如的本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