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用天因地(1/2)
风雪交加之中,刘殷昏昏沉沉离开京师洛阳,风尘仆仆,赶往封国!卫羽的到来,正如雪中送炭,鞍前马后的支应照顾着,他的身体方才见到好转,精神也渐有起色,挣扎着坐起来,询问卫羽,何以此时前来。
卫羽道:“小侯爷阴枫已经与蠡懿公主完婚,我又闻听沂王不日即将归国,便向阴侯爷提出离去,侯爷一再挽留,但我心志已决,故前来相投!”
刘殷大喜,道:“那你以后就出任我的卫士令吧!”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沂国国相谢滟!”
实际上,这几日的一路同行,一同在旁照料着刘殷,卫羽与谢滟已经熟识。谢滟自以为是第一次见到卫羽,此时方知他原先竟是小侯爷阴枫的贴身护卫,不禁一惊,而卫羽则早在东市路口就曾见过谢滟,只不过当时他中了西域迷香神志不清;后又随阴枫一起去过谢府,但谢滟又被押在后堂,所以未曾得见。
卫羽当下并不道破,深施一礼。
谢滟慌忙以礼相还。经过这段时间在东宫马厩中的锤炼,他明显沉稳、干练了许多,指着周围的甲士,笑道:“以后沂王的安全就交由足下了,随行护卫的三百名汉军,尽归足下指挥!”
卫羽也不可客气,微微一笑,道:“卫某区区一介武夫,除此之外,别无它用,那就当仁不让了!”
刘殷自幼在宫中长大,后来虽有机会时常溜出宫去,但也只是仅限在洛阳城中,而城外是何光景,却是丝毫不知。初春之时,东方正是万物复苏、繁荣滋长的节气,顿时心中敞快起来。
一行人出得京师后没多久,风雪便已停歇。一路向东,沿途风光无限,但见漠漠农田,荫荫盛木,鸟儿悠然飞翔于云端,白鸥在水中相亲相近;远方村舍依稀可见,袅袅炊烟淡入天际;夕阳的余晖洒下,农夫们三三两两扛着锄头自田间归来,边走边密切絮语,牛羊亦沿着乡间野径纷纷回归……
如此良辰美景,平生几时得见?刘殷望得如醉如痴,陶然忘机,不由得自语道:“这种闲情逸致,真是令人羡慕?但愿咱们沂地亦能有如此勃勃生机,百姓也如此悠然自得!”
卫羽道:“不知沂王事先可曾了解过沂地的风土民情?”
刘殷道:“除了贫瘠狭小比较闻名外,别的一无所知!”
谢滟催道:“卫士令如果知道,就请速速讲来,我也没有听说过!”
卫羽道:“何止是贫瘠狭小,而且灾荒不断,近几年更是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无衣无食之下,不是背井离乡,出外逃荒,就是聚众滋变,四处劫掠!”
刘殷奇道:“那阙廷难道不开仓赈灾吗??”
卫羽道:“连年灾荒,当地官府粮仓早已空空如也!只能依赖自阙廷其他州郡调拨的赈灾粮勉强度日!即便如此,在运粮路上,还不断被盗贼劫掠!”
“难道阙廷就坐视不理,不派遣汉军平息盗贼?”刘殷又问。
“也曾派过,但都是徒劳无功!”
“却是为何?”谢滟问道。
“那些聚众为寇的变民不是一股,两股,而是遍及全境,此起彼伏。汉军好不容易集结起来,备足粮草,前往平定,但是那些变民闻讯后立刻就作鸟兽散,故此汉军总是扑个空!一次次如此兴师动众,结果每次都无功而返,长此以往,难免不与地方公府产生抱怨与矛盾!于是,当地官员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盗贼横行,却既不缉捕也不上报,以免惹祸上身!”
“那他们就不怕阙廷得知后一路追查下来吗?”刘殷问道。
卫羽道:“如此胆大妄为,岂能事先不备妥应对之策?如果阙廷查的紧,他们就卖力将盗贼驱赶出本境,让其一走了之;或者私下花钱,礼送盗贼出境,图个破财消灾!”
“那些盗贼如此狡黠刁滑,确实是难以对付啊!”谢滟叹道,语气中充满着惆怅与失望,本以为到得沂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一战胸襟,颐气指使,呼风唤雨?不料事与愿违,一厢情愿的想象与艰难困苦的现实之间的落差却是如此巨大!
“实际上,当地民风本就彪悍!更始政乱,四方背叛,当时仅在沂水一带,就有数十路豪杰与盗寇,并置将帅,旌旗乱野,割据称雄。所有部众加起来足有数百万人,劫掠滋事,其中绝大多数盗寇都在沂地!”卫羽道。
谢滟闻言,本就白皙的面上顿时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血色,变得如同野地中那些未曾融化掉的雪地一般。
“如此多如牛毛的盗贼,不知后来陛下究竟如何平定他们的?”刘殷问道。
“陛下亲统汉军征缴。那些盗贼纠集起来,自恃人多势众,前来挑战,陛下一面坚守营盘,避不出战,一面巧派奇兵,断敌粮道,趁其恐慌,进而破之,败的败,逃的逃,跪下求降者更是不计其数。之后,陛下见敌众虽然被迫投降,但心中都还兀自惴惴不安,于是命令手下汉军各自归营,自己却单人独骑前往敌营受降。那些归降的盗贼这才心服口服,这就是陛下别号‘铜马帝’的由来!”卫羽道。
刘殷闻听,不由神往,道:“父皇当年真是雄姿英发!敌众虽败,但其营依然有如龙潭虎穴,尚敢独自往之,将其收服!眼下,这些盗贼又死灰复燃,横亘当前,我又当如何将其收服?”
谢滟道:“如今这些盗贼都是饥民,穷凶极恶,沂王万万不可冒险,再亲赴其营啊!”
边说边行,不知不觉间,又过了数重山,数重水!
卫羽道:“沂王请看,此处田间一片枯黄,土地干裂,足见已许久不经甘露,想必距离沂国不远了!”
话音刚落,谢滟惊道:“快看,前面道路上,来的都是什么人?”
刘殷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观望,但远处道路上,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步履蹒跚,正在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饥民充道,络绎不绝!这些人必定是出来逃荒的沂国百姓啊!”刘殷道。
不多时,饥民大军的前端已经到了眼前,卫羽朗声问道:“敢问老乡们,此地距离沂国还有多远?”
那些饥民一个个面容枯槁,双眼无神,只顾艰难前行,却是无人回答卫羽的问话。
“给他们一些吃的!”刘殷吩咐道。
“不可!”卫羽闻言一惊,但为时已晚,刘殷身边的随从已经取出腌制的干粮,就近散给了眼前的饥民。
殊不料,那些饥民已是数日未食,此刻一见到食物,且又是香喷喷的米肉,登时如同见到救命稻草,当即蜂拥而上,拼命争抢起来。后面的饥民听说前面有吃的,立刻来了精神,飞奔而来,不多时便把刘殷等连人带车围在核心,不由分说,疯狂抢夺。
随行汉军虽是竭力驱离,但也无济于事,此时的饥民们都已失去了理智,一个个红着眼睛,如狼似虎。毕竟,能拼命争到一口,就可续命数日,否则随时都会丢命于道。
饶是卫羽识多见广,此刻也是没有了办法,只得揣起印绶,护着刘殷与谢滟,下得车来。那些饥民此刻只求一口粮食,其他的,如金银珠宝,压根儿都已顾不上。因为粮少人多,稍一不留神,眼前的食物就可能被他人抢走。
卫羽命汉军围成重重数圈,将刘殷与谢滟护在中间,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若有饥民上前冲抢,威胁众人安危,则格杀勿论!
暮色将至,饥民们终于将刘殷车仗洗劫一空,然后继续一路向西,而留下一地被拆的七零八落的车驾的碎片,就连拉车的马匹也没放过,地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谢滟一皱眉头,道:“此刻,我们即使到了沂国,也是没有了食粮,支撑不了几日啊!”
“我适才隐隐约约听得有饥民说,他们亲族之中还有人朝着郎陵方向去乞讨!”卫羽道,“若果真如此,此处向南则是沂国,向东则是济国,东南则是沛国,向北则是昌成侯国!”
刘殷道:“那咱们不妨向北绕一下道,去昌成侯国,现在的侯爷是刘建,前北宫玄武司马,与我私交甚好,因为朔平门之变被免,回归封国。他父亲乃是老昌成侯刘植,当年曾劝说真定王辅佐父皇,才成就父皇与已故郭皇后的婚姻,方有今日的大汉!可惜,后来,刘植战死,故此刘建虽年纪轻轻,就早早继承了其父爵位!”
卫羽道:“此议甚妥!毕竟,济王、沛王等比我们出发早不了几天,此刻刚至国中,咱们若是贸然前往,显然多有不便!”
“正是!让刘建给我们多备些食粮,倒也方便开口!将来即使耍赖不还,量他也无可奈何!”刘殷笑道。
“昌成,毕竟乃是一个侯国,国境狭小,采邑有限,物力不甚丰富,还是尽量避免拉着他们一起受穷吧!”卫羽笑道。
接着,他请刘殷写好手谕,盖上沂王之印,挑选出两名身材健壮的军士,命他们火速跑步送至昌成侯国,将此信面交刘建。
刘建接到信后,方知刘殷遇困,岂敢怠慢,当下传令备好车马,前来迎接,远远望见就数百汉军正在缓缓而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沂王刘殷。
他连忙上前行礼,刘殷哈哈大笑道:“不意本国的饥民们竟如此迎接本王,逼我来一趟昌成国,探望老弟!”
刘建道:“沂王遇困,头一个就能想到我刘建,真是莫大的荣幸啊!说来,还得真要感谢那些饥民们,不然,我怎么知道自己在沂王心中的地位啊!”
“真是羞煞我也!如今意外遭抢,人虽毫发无损,但粮食、马匹、衣物尽皆被一抢而空,而此去沂地,乃是归国,又不是住个一时半会儿,而是过下半辈子,但沂地本身又是多年颗粒无收,还在依仗阙廷赈济!故此,前来昌成侯老弟这里,看看能提供多少物力,以助我渡过眼前的难关!”
“沂王之难,小弟尽知。愿倾力相助,但毕竟国弱邑小,独力实难支撑沂国这座大厦,好在昔日京师军中众位侯爷也已陆续回归封国,如若我等齐心合力,与沂王共克时艰,倒也非是妄谈!”
“哦,这附近有哪些弟兄的封国?”
“西北面,新海侯郭嵩和观都侯郭骏,这都是郭太后的侄儿;正北面,有参乡侯杜元与安平侯盖扶两国;东北面则有郎陵侯臧信、隧乡侯耿建、汉泽侯邓鲤三国;西北面有石城侯王广、阜成侯王禹;此外,正西面还有扬虚侯、东武阳国刘述、东光侯耿阜等三国,但老扬虚侯马武留奉朝请,所以马伯济、马檀兄弟眼下仍在京师侍候父母,尚未归国!”
“太好了,原来众位兄弟均互为邻国,那么以后沂国便有天大灾祸,也不用愁了!”刘殷大喜,忽想起一事,道:“我临来的路上,看见你处虽然面临干旱,但似乎远没有沂地为重,也未见有百姓出外流亡,却是为何?”
“俗话说,天灾人祸!天灾有时有,有时无,尚有间歇;更可怕的是,人祸!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此言怎讲?”
刘建道:“人祸如雪上之霜,更为致命。我等刚归国之时,也适逢天灾,流民不断,盗匪滋生,而地方官府却又相互推诿,不能尽力清缴,以至于赈济官粮不断被劫,百姓无食,必生祸乱,从而又酿成新的大患,犹甚于天灾!”
“那你等又是如何应对?”
“侯国国土狭小,人口也不多,于是各自组建甲士,我等又俱都在军中多年,寻常盗匪岂是对手,很快境内就清静了!盗匪们全部都流窜到其他各郡、县里去了,让那边的太守、牧、县令们继续去头疼吧!”刘建说罢,哈哈大笑。
“如此说来,我沂国里的那些盗匪,只怕也是你们撵过去的吧!”刘殷道,“那你们帮扶我沂国,就是天经地义!”
“沂王只管放心,无论是不是我们赶过去的,这个忙我们是帮定了!只是,”刘建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
“这马的问题,着实棘手!”
“此话怎讲?”
“沂王知道,这山东乃是一片平原,自古就是农耕之地,并无蓄草放牧之传统,故此马匹本身就是稀少之物,再加上旱灾,更无多余粮草饲喂!适才听说沂王在路上失掉了二百多匹战马,这个损失一时之间着实难以弥补。敝国全境内的马,也不过数十匹;即使加上各侯国的,总数也不会超过数百匹!”
“什么?这里竟然无马?那此地汉军之中,竟也没有骑兵吗?”
“各郡、县以及王国,倒是配有骑兵,但是数量也是少之又少!”
“王国?”刘殷眼前一亮,道:“那我若手书一封,求济王帮个忙,如何?”
“那自然可以,只是二百多匹战马,眼下他那里应该也难!”
“那就一百匹!”刘殷咬牙道,“好在此地距离沂国已经不远!”
这时候,一个军士匆忙步入大堂,道:“启禀侯爷,外面有一队汉军,为首之人自称名叫王景,乃是阙廷的河堤谒者,有事欲求见侯爷!”
“王景?”昌成侯刘建一愣。
“王景,我知道此人,乃是治水奇才!多年来,大汉各地旱的旱,涝的涝!这汴河流经中原,地势高,已泛滥千年,而东州地区则又数年干旱少雨,如能治理汴河,将河水穿引至山东,既防了涝,又止了旱,岂不可收一举两得之功?但此工程实在浩大,这王景于是就沿途勘察,探究是否可行!他这一路含辛茹苦,跋霜涉雪,出京时间已然不短,快请!”刘殷道。
时辰不大,数人自外鱼贯而入,当前一人瘦小精干,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见到刘殷与刘建,分别施礼,道:“王景拜见沂王与昌成侯!”
刘殷道:“怎么,你认识我?”
王景笑道:“看衣着、神态,还不一目了然?”
“这倒也是,”刘殷自己也笑了,道:“先生此行乃是为天下苍生计,一旦修浚,当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眼下,勘察得如何?”
“实不相瞒,目前考察的路程尚未过半,其艰难程度,以及工程之浩大,就已远超出预想!”王景叹道,“由此,我也更加犹豫,此举是否可行!”
“竟然浩大若此?不知比先生前番疏浚的浚仪渠如何?”
“浚仪渠与汴渠岂能同日而语?小巫见大巫而已!”王景道,“就眼下看,汴渠工程至少要分三步,缺一不可,而这三步,又都是步步维艰。其一,要先修筑黄河提防至少千余里;其二,要沟通黄河、淮河南北两大水系;其三,黄河流势经常变化,如何保持取水之稳定,亦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说完,顿了顿,王景又道:“此外,在我等在沿途勘测地形,规划堤线时,经常遇到盗贼袭扰,以及流民抢劫!这不,马匹、食物尽皆被洗掠一空,无奈之下,才不得不登门来求昌成侯相助了!”
“这?”刘建眉头一皱,沉思不语。
“真是巧了,”刘殷笑道:“我等也是被洗掠一空,才前来投奔昌成侯的!”
“原来如此,”王景道,“如果不便,那我等就赶往别处求援,毕竟时间紧迫!”
“再紧,也不在于这一时半刻,”刘殷道,“眼下正值大旱,周边数百里内,你等皆难以寻得救济,更不用说还马匹尽失,仅靠两条腿,岂不是寸步难行?”
“那沂王之意是?”
“我等正在商量向济王求助,特别是马匹!”刘殷道,“谢国相,请将向济王请求的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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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量增加至三百匹!书完之后,请加盖本王之印,命人火速送去!”刘殷道。
“王景明白了,这样吧,请将书信写好,我即刻动身,亲自送至济王府上!”王景起身。
“先生刚来,连膳都未用,就即刻要走,不至于如此之急吧!”刘殷道。
“若等沂王的人去趟济南,一个来回,一两日就过去了;若王景一同前去,取得马匹,继续勘察,则能省得许多时间!一来一去,至少可省出来三日之功呀!”
“那好,本王让卫士令卫羽亲自陪同先生去见济王!卫令,无论济王能给多少匹马,都先由王景谒者使用!”
“诺!”卫羽叉手道。
“另外,请昌成侯赶快给备些干粮,请王景谒者他们路上食用!”
望着王景的背影,刘殷道:“人才固然难求,但人品更是难得!合二为一之士,眼下当真是凤毛麟角啊!”
“适才听得王景所说的三步,我以为步步都难于登天!更何况,他还漏算了一步!”刘建道。
“哦,莫非昌成侯也懂治水之道?”
“那倒不是!”
“那究竟有何漏算?”
“黄河居北,淮河位南,两大水系流域极广,域内大小属国林立,阙廷对各郡、县等直属公府自是如臂使指,但对各属国的调度却是有如隔靴搔痒。修筑黄河堤坝也好,沟通两大水系也罢,或者调整黄河流势,无不牵动域内这些属国利益,如其觉得有利可图,那是自不必说,但若无利可图或触犯其利,那亦能带来功亏一篑之危!”
“不无道理,”刘殷道,“眼下可知王景此策,会触动谁的利益?”
“有,据我所知,至少是三到四家侯国会起来强力反对,而且是沂王俱都熟识的!”
济王刘侃竟然一次性满足了刘殷的全部要求,给了卫羽三百匹战马,王景牵走了一百匹,卫羽则带回来了二百匹。
刘殷心下感动,望着济国方向拜了拜后,不敢怠慢,待刘建刚准备好车、马、粮食等,便即刻赶往沂国。这次他接受了教训,尽管沿途流民不断,但他总是硬起心肠,装作视而不见。卫羽也命令甲士在前开道,一路疾驰,不得逗留,就这样总算顺利进入沂国的王城。
这里的景象再次让谢滟感到失望,城墙久于失修,遍地皆是残垣断壁,城内简陋的茅草屋连片,半天看不到一处像样的建筑,
即便是沂王宫,也只是由几段荒废已久的残破宫墙围着,里面危楼旧台的破败之象隔着这些宫墙都能清晰望见!
“这里比昌成侯国都还差了许多!”谢滟自言自语道!
“昌成侯刚到其国都时,或许还不如这里呢!”刘殷笑道,“今晚且在这里将就对付一夜,明早起来再商讨百废待兴之大计!”
次日一早,刘殷让甲士们把车辆、食物等集中在一座看上去牢固一些的大堂之内,并布置重兵看护;令谢滟带人去找一些工匠,来修补宫墙,并在宫内找到原有的井口,看看是否能取到地下水;又另外派出四人,把属国内各县的县令传来。他自己则带着卫羽与十余名卫士到城内外四处察看。
满城街巷都是人迹稀少,偶尔有些老弱残幼听见马蹄声,不时出门张望,俱都骨瘦如柴,目无神采,满面惊恐,毫无生气。
“原来只以为沂地贫瘠,但实在没想到王城竟近成一座荒废已久的空城!”
“身体健壮一些的百姓都外出逃荒,变成流民了!”卫羽道,“要想修缮宫墙、城墙,没有石材、铁匠,则几无可能;而且,此地干旱已久,在宫内找到水源更是难上加难!”
“那以你之见?”刘殷问道。
“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我在伏波军中,曾奉命修缮城郭,给百姓穿渠引池,灌溉田亩。来时,看到南城外有几座绵延的山脉,上面倒是有些茂密绿树,或许能找到几眼山泉,然后再做别的打算!”
刘殷点头称善,当即便与卫羽带着甲士到得城南,果见有几座山脉自南向北绵延伸展,而山峰却是不高,越是向南,树木越是茂盛。
卫羽选得其中最为幽深的一座,驻足停下,留下两名随从在山脚下看守众人马匹,余人一同上山。
山中树荫蔽日,脚下野草杂生,显然很久没有人迹。不多时,便到得山顶,举目眺望,远方皆为一马平川,只是大地干涸,满目枯黄。
卫羽道:“若不是遇到干旱时节,此地倒是适合开垦种田!若能引水灌溉,耕种粮食,假以时日,丰熟不难!”
“是啊,只不过,你等要随我过几年苦日子了!”刘殷笑道。
却见卫羽忽然凝神侧耳,悄不做声,似被定住,半晌才向左手的三名卫士说道:“你等且随我来!”
言毕,拔出佩剑,沿着西坡向下走去,一路挥剑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野路,不多久到得一处岩石裸露的空地,停了下来,插剑入鞘,俯身用双手按住斜坡上一块磐石,仔细听了一下,接着用力抓住石头棱角,大喝一声:“起!”竟一把将那块巨石举起,然后轻轻放在一旁。
此时,随来众人方才看清,那石后闪出一处洞穴,洞口不大,里面竟传来清晰的溪流声,原来是一处暗泉。
卫羽侧身而入,此洞并不深,只走数步,便见前面岩壁遍布青苔,岩缝越来越宽,清泉喷涌,地下汇聚成河,流往斜下方的至暗之处。他用双手抄起一把轻水,张口喝下,清凉中还待有甜意!
“这下不愁没水吃了!”身后传来刘殷的声音。
“此乃沂王之福!”卫羽道。
“我真正的福气,是上天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刘殷笑道,说着也抄了一口泉水,“好甜!”
二人到得洞外,卫羽命卫士们去砍伐几颗粗壮大树,用剑劈成圆柱,将中间挖空,制成木桶。
不一会儿,原本幽静的山中传来几声巨响,数棵大树轰然倒塌。随后却见山中野鸟成群飞出,惊得地上树丛中的野鸡、野兔四散奔逃。
卫羽见面,急忙抽出弓箭,一箭正中一支飞鸟,接着又连射数箭,箭无虚发。
刘殷等余人亦匆忙效仿,也是颇有斩获。
有卫士快步奔向前方,消失在树丛中,稍倾又跑了回来,怀中报满了插着矢弩的飞鸟、野鸡。
“真是意外之喜,今晚竟有野味吃了!”刘殷喜道。
回到王宫后,果然不出卫羽所料,谢滟两手空空而还,石匠、铁匠皆没找到,也没有发现石材、铁具,不过,倒是在宫内后院挖出了一眼水井,虽然水不多,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当晚,王宫炊烟袅袅,香气四溢,引得城中剩下的几十户百姓围在门前,翘首企盼。刘殷见状心中不忍,命给每个人分一份干粮。
次日,四个附属县的县令都已奉命赶到,但是与没来无异,他们自己都吃不饱,更别说带粮食来了,而且此行竟还打算想向沂王讨些余粮带回去。此外,他们对流民、盗匪,也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望着门外聚集的百姓,刘殷心下焦躁,将每名官员,挨个训斥一顿,分别恫吓一番,但也无济于事。
第三日,卫羽等又在南山发现几处暗泉,刘殷心情稍稍舒坦一些。
第四日,周边侯国的粮车陆续运到,王宫里的粮食很快便堆积如山,刘殷的面上方才见些喜色,吩咐继续给城内百姓配发饭食。
又过数月,王宫的粮山变为土丘,不久之后,眼看就要还原成了平原,刘殷又把卫羽、谢滟等人找来商议。
谢滟如同往常一样,讲了半天,众人皆不知所云。
刘殷只得转头望向卫羽。
卫羽讪讪道:“若让我带兵,没有问题,做些小事,也无不可。但如治国理政,实在非我所长!”
刘殷叹了口气,道:“莫非还要向各侯国求助施舍?”
谢滟忽道:“不必!”
刘殷诧异,道:“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谢滟笑道:“适才沂王一句,倒是提醒我了,求人相助确是眼下唯一之道,但这次可以不用去求各侯国!”
“那找谁?”刘殷问道。
“淮王!”谢滟显得胸有成竹。
“不可,那淮王为人,我最清楚,从不做雪中送炭之事!怎可求他?”刘殷道。
“谢某与淮王交情还算深厚,愿不辞辛劳,亲自走上一遭,事情必成!”谢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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