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2)
人家毕竟给当过媒人。
除了刘秀英,吴玉花对她妈的态度始终也没松动。她生孩子,我请了三天假在医院陪她,从医院回来,她妈不知听谁说的生了孩子,送来100个鸡蛋和二十块钱。见这种情况,她妈走后,我说,“要不这几天,请你妈来帮忙照顾你一下!”
可能因为刚送来鸡蛋,这次没对我横眉坚目,只说,“不用,我自已能行!”又说,她妈生她三妹,生在裤裆里,那儿也没去现在不也挺好的?
见她这样,我没坚持,第二天就上班去了。当时的产假五十六天,产假一过吴玉花就去上班。头几个月还行,孩子只知道睡觉,包在小被子里不大动弹,再说,还有两次喂奶时间,上午下午各一次,正好回来照看一下。六七个月学着翻身就不行了,必须有人看着,不能把一个人放在家里,宿舍楼里有个女工,孩子七八个月大,因为没人看,放在家里,那天可能饿了,自已从小被里挣出来,一翻身头朝下正好憋在枕头上,要不是女工恰巧回来喂奶,说不定就憋死了。听说脸都憋紫了,费了好大劲才缓过来。
叫这件事吓的,只好回家请母亲帮忙,其实母亲也一大堆事,别的不说,光做四五口人的饭她就走不开。当时,二弟已经结婚,可在农村新媳妇都爱干净,只要有婆婆头一二年都不做饭,当时还烧柴禾灶,扒灶灰确实很脏。分家是父亲和舅舅虽然都说过,只要一结婚就分出去单过,但农村里有个不成文的习惯,怎么也要在大家里过个年才能分出去。二弟也是春天结的婚,比我晚,好像是四五月份,就是说他分出去最少也要等到第二年过完年。
父亲对我说,叫我去找二弟商量,叫他做他媳妇工作,看母亲能不能到城里给我看孩子。父亲说:“现在又没分家,要是分了家,我和你三弟怎么也能对付,可人家刚嫁过来,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动烟火,就是不用她干,这么大的事也要征求她意见。我明白父亲的意思,马上去找二弟,二弟当然没得说,说,“就叫咱娘去吧,家里的事有我们呢?”
又问她媳妇:“你说呢?”
兄弟媳妇说:“大哥,你就领着咱娘去吧,家里做饭的事有我呢!”
没想到事情这么痛快,回来和父亲说,父亲笑了笑没说话。后来才知道,虽然二弟的婚事是媒人介绍的,但认识之后是自己谈的。二弟长得比我高,身材也魁梧,说话也来得及,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长得帅,兄弟媳妇确实相中了,可二弟一开始没大相中她,她费了好大劲才追上二弟的。
事情就是这样,多方面牵扯着,要不是二弟长得帅,媳妇追得他而是反过他追的媳妇,说不定兄弟媳妇就不会同意了。再说,当时才单干,家里的农活也多,我又分出去了,又远在城里,平时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在当时情况下,还没有结婚以后家里老人来给看孩子的说法。
运气真的不错。
即便这样,母亲也没呆多长时间,在城里呆了半年多,过去年就回去了,家里确实太忙离不开她。厂里幼儿园也有规定,只要小孩会走路了就可以上幼儿园。女儿走路早,十个月就开始学走路,上幼儿园走路已经很好了。
母亲回去以后,把她送进幼儿园。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和吴玉花在厂里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因为厂里女工多,就是结了婚有了孩子也不会照顾你上长白班,还是三班或者两班倒。上白班还好说,虽然规定上了幼儿园就没有喂奶时间,但像这种女工,车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虽没说允许你回去照顾孩子,也不阻止。因为刚上幼儿园,又刚摘了奶,女儿不习惯吃饭,幼儿园孩子又多,阿姨根本管不过来,吴玉花就瞅空上午下午各去一次给女儿喂奶。
坚持了两三个月,女儿才习惯过来。
所以,只要她上白班,基本上就不大用我管,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是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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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是她上夜班,女儿晚上找妈妈,怎么哄都不行,女儿气性大哭得死去活来。也没有好办法,只好抱在怀里颠她,这招还真灵,颠着颠着就睡着了,这才放下。可刚放下又醒了,赶紧再颠,睡着才再放下,要不醒就证明没事了,如果还醒还哭就说明出现状况了。不外乎三种:一是饿了、渴了,二是拉了、尿了,三是生病了。赶紧排除,先喂水喂饭,还不行就赶紧换褯子,一定是拉了尿了。再不行就怀疑生病了,马上量体温。
如果体温不高,她闹腾够了,吃了喝了,拉了尿了,歪在我怀里就睡着了。往往吴玉花下班了,还没把孩子放下,抱在怀里,孩子睡了,我也睡了。
上零点班更不用说了,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生怕吴玉花走了,孩子要是闹腾我就不用睡了。
问题是第二天还要照常上班,出大力。
即便这样,也扛过来了,现在想来有点不可思议。可能是我们知足,或者什么也不懂,认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其实现在看来这么说也对,不管什么生活都是按它本来面目进行的,所谓知足者常乐,就是这个道理。
女儿三四岁就很乖了,不管在幼儿园还是在家里都很听话,知道妈妈去上夜班,就不找妈妈,不哭也不闹,洗洗脚就睡了。上零点,做梦,也说“妈妈、妈妈”,醒来看看妈妈不在也就不找了。
所以,有了孩子,工作上我们也没耽误。女儿两三岁的时候,吴玉花回来说,车间里和她说了,叫她带徒弟,我说:“这样好啊,可经叫徒弟干,你可能休息、休息了!”
她说:“好是好,就是叫我换机床……”
吴玉花从进厂就干c615车床,这是种小机床,虽然装卸活频繁些,和大机床比起来,还是轻快。这次车间虽说叫她带徒弟,却要把她和刘秀英都调到c620机床上了。吴玉花笑着说:“俺俩算是摽上了,车间里也知道我们有矛盾,调就一块调,带徒弟就一块带!”
我问:“她也带徒弟?”
“是呀,她也带!”又说,“你不知道,厂里刚来批新工人,光们车间就分去三四十个呢?”
我说:“我哪里知道,光干活就累死了!”
她说:“带上徒弟,肯定比一个人干轻快……”
“那当然了,”我说,“还是带吧……”
记得那是秋天,时间不长天就冷了。吴玉花回来直抱怨,说不该换床子,说大床子车速太快了,干的活也大,机床旋转起来带起来的风,能把人的半边脸割掉,直呼上当!我试探着问:“能不能换回去!”
她说:“你想得美,换了就是换了,可能是车间领导怕我们不同意才叫我们带徒弟吧!”
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再说,除了家里的事,我最操心的还是在车间干活。我每天面对着砂堆、砂箱、模型、铁杵、锨、筛子、铸件、水管子,要是开炉,头上顶上破褂子,上面烧得全是窟窿。当时,车间用的是座五吨冲天炉,开炉的时候,三四十个人早就披挂整齐,小铁瓢一个人端着,大铁包两个人抬着,排队等在冲天炉前。听见哨子响就做好准备,接上铁水,一路小跑来到砂箱前,把铁水倒上,又小跑着回去,大约两个多小时才能把活干完。稍一休息,以起砂箱,全干完了,累的吃奶的劲都没有了。穿着裤头在水管上把汗水冲干净,东到西歪躺在砂堆上。
这是天热的时候。
天冷就不能在水管上吹了,敞开怀对着吹风机,凉快透了才系上扣子坐在砂堆上。
吴玉花也比我好不了那里去,那年冬天,特别冷,她手指头冻的小罗卜似的。干车床不能戴手套,这样反而更不安全,特别冬天,又加上车床要用冷却液,动一动那儿都是凉的。她说低速还好,就怕高速,旋转起来的风带着水真能把半边脸割掉。她必须手把手拿起工件夹在卡盘上,再手把手操作把手和手轮,精车或者半精车要用冷却液,水珠溅在脸上、手上、到处都是凉的、冰的。她拿起铁勾子勾铁屑、磨刀、压刀、擦拭机床,摆件、交活、领料。一天下来回到家,我身上是糊七燎八的生铁味,她身上是混杂着铁腥气的机油味。当时都不在车间换工作服,是当工人光荣的年代,上下班都穿工作服。好像要把这种光荣要带到全世界,自然也包括家里。
干什么工种家里就是什么味。
我曾问她:“不是有徒弟吗?”
她说:“别提徒弟了,跟了不到一个月就自己顶岗了!”
厂里确实忙,上了新项目,人手真不够用的。
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把这些告诉大家,只想说明那时候真的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罪。本来,下岗以后,日子逐渐好了,应该珍惜这些,就是不能忘本。要知道自已以前是干什么的,是什么人,哪些事情该干,哪些事情不该干,始终牢记自已本色。可不幸的是,这些似乎全忘了,才干了那么多荒唐事。
尤其是我,有段日子连自已姓什么都忘了。
唉!
这是后话,咱慢慢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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