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收冬藏(2/2)
小琴咬着嘴唇点点头,夏书记走后,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
天阴郁了两天,终于下起了薄凉小雨,秋风一起,就连鸟雀都躲在屋檐下避寒。
爸爸心里憋着一股劲,自行车像是乘风破浪的船,在雨幕中辟出一条带着汗味的路。
后来,爸爸因此事落下了病根,只要天一冷就流鼻涕,浑身发热,吃药也不管用。
在县医院门口,一辆车呼啸而过,溅了爸爸一身水。
爸爸对着远去的救护车大吼了一声,其实他不知道车上放着自己孩子的血浆,需要紧急化验。
医院后院的职工住房里,爸爸见到了金丰。
“四叔,俺大爷现在咋样了。”
金丰看着这个浑身湿漉漉的孩子,轻叹一声,去里屋拿了一个厚大衣给他裹上。
家里的这群后辈,包括自家的两个崽崽,他最看好的就是君明,这孩子懂事,重情义,还特别有孝心。
“没多大事,有四叔在,恁大爷这你就别挂念了。”
金丰摸了摸君明的头,脑门冰凉冰凉的,赶紧倒了一碗热水,泡了一个杂面馍馍。
撒点盐粒,滴一滴香油,闻上去就很好吃。
“先吃口热饭,吃完饭带你去看恁大爷去。”
一大瓷碗开水泡馍算是解了乏,也稍稍安抚了君明焦急的心。
身体回暖后,爸爸才发现鞋里钻进了一个石子,把脚皮磨破了,走路一疼一疼的。
金丰从抽屉里撕了一片创可贴,贴在君明的脚底板上。
“走,去看看恁大爷去。”
住院部在另一所小楼上,一步步临近,爸爸反而越来越不心安。
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家里还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事。
他甚至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金丰走在前面,轻轻地推开一个病房的门,爷爷正在躺在病床上睡觉,身上半掩着白被子,后腰处被固定住,包扎伤口的纱布上还有红色的血迹。
爸爸想走过去,不过被金丰拉住了,金丰示意不要打扰他休息,然后二人就退出了病房。
金丰拍了拍爸爸的肩膀,道:“没事,骨科的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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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咱家有亲戚,他说在等半个多月就能出院回家休养了。”
“嗯,四叔,给你添麻烦了。”
金丰拍了一下爸爸的头,说:“说啥呢,咱家的事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哎对了,回去可不能给恁娘说这事,最近家里忙,全家都是恁娘一个人操劳,就别提这事了。”
“我知道。”
“还有,过两天收苹果的商贩就要走了,咱家那十几亩果子还有一半没有摘的吧。”
“差不多。”
“那啥,你赶紧回去帮忙,回去看看咱家亲戚有闲着的没有,叫过来帮忙,可不能叫果子烂在地里。”
“中,叔。”
“还有,凤英咋样了,该生了吧?”
“生了,前天生的,是个小子。”
“哈哈,好,咱老司家后继有人。”
金丰将爸爸送到医院门口,再次嘱咐道:“君明,回去照顾好家里,这边你别操心,有我在!”
爸爸回头看了一眼,披着用油布纸剪成的雨衣,消失在雨幕中。
爸爸回来的路上,路过符草集时,看到街上有人偷偷在卖小乌鸡,一问价格,两块钱一只,兜里有四叔硬塞的十块钱,爸爸一狠心,就买了两只。
回到苹果园后,松林已经回家了,家里的老娘正在草棚子里数苹果。
“娘!”
奶奶一抬头发现是爸爸,就有些生气,道:“我嘞乖乖哎,你跑哪去了!几个人找你,找不到。”
“娘,你看这是啥?”
爸爸从背后拎出小乌鸡来。
“搁哪弄嘞?”
奶奶虽然有些生气,看到乌鸡后气就消了一半。
“在符草集买嘞。”
“哎,你这孩子,就知道乱花钱。”
奶奶笑骂道,“那啥,你在这看着,我回家炖上,等落黑你送到卫生院去!”
奶奶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往,提着小鸡就往家走。
爸爸看看满满一棚子苹果,就知道松林舅舅没偷懒,至少干了一亩地的。
园子里的苹果树都有七八年了,各个都碗口粗,一棵树能挂果几百斤,但能卖的优质果子可能只有百十斤,这划分到自己家打理的十几亩,怎么也有二千多斤的果子。
爸爸在园子里转了转,一估摸,还有七八亩地的果子没有采摘,如果靠家里人至少得需要一个星期,更别说还要送到县土产所。
单靠自己娘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可是自己又要去卫生院守着,这可咋办?
爸爸一脚将滚落在地的一个烂苹果踩碎,背着筐就去干活,他心里知道,自己多采摘一筐,娘就能少累一会儿。
爸爸就像永远不知道休息的机器一样,饿了就直接啃苹果,歇一会儿还继续干,衣服湿透,汗水比雨水多。
天色暗淡,奶奶熬了两大罐子鸡汤,送到了果园,还烙了几个玉米面饼子。
爸爸换掉湿衣服,不舍得先吃上几口,就摸黑骑车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的产房里,大姐守在床边昏昏欲睡,她是再也不敢放心凤英一个人呆着这里。
“姐。”
爸爸还未进门就被大姑拉了出去。
“你跑哪去了,一跑就是一天,差点出大事你知道不!”
姑姑好一顿数落,看到爸爸手里提的热汤,一把接过来送进屋里。
三个人在小屋子里吃了饭,姑姑说:“娃娃生病了,在保温箱,可能是黄疸病。”
“啊,严重不?好不好治?”
爸爸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所以就显得很茫然。心里却是一堆苦水,感叹最近到底怎么了。
“不是啥大病,小孩多数都会有这个病,很好治。”
姑姑只是没有说严重的部分,有的小孩会被烧坏脑子,甚至有生命危险。
后来听妈妈说我在得病的那些天,不哭也不闹,就是睡觉,吃奶吃的很少,但体温一直很高,连续三四天都是39度,可把他们吓坏了。
这天后半夜,医院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实是黄疸。
妈妈抱着我,喂完奶后喂药,我还吐得昏天黑地的,根本无法进食。
后来妈妈怕呛到我,就口含着药水,往我嘴里慢慢送,这才喂进去药。
夜里,姑姑把妈妈私自下床的事情和爸爸说了,爸爸更不舍离开半步,每天守在床头。
而家里的奶奶也是愁容满面,那么多熟透的果子还挂在书上,每一天就能落一地,自然落地后的果子被摔伤后就不能卖了。
这个秋天,候鸟南飞,雁阵惊寒,一场连绵数天的雨也不见得会停。
奶奶的肩上因为背筐磨出了两道血痕,每天最难熬的就是给伤口上药,就像是被烙铁烫一样火辣辣的痛。
同队的几个叔伯侄子知道家里难,忙完自家的事情后会过来帮奶奶把采摘的果子拉回家,也省了很多事。
第二天,天刚亮,奶奶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一开门,原来是任庄的舅姥爷,他们赶着骡车,背着箩筐,带着干粮,一行十几个人。
奶奶的眼泪就像豆子一样噗哒噗哒往下落。
十几个人到了果园根本就没歇息,二舅姥爷将骡车上的东西卸下了,装上闸板后就往上抬筐,将这两天采摘的果子都装进去,然后就去了县土产所。大舅爷一大家就背着筐上树摘果子,仅仅用了一晌午时间,棚子里又堆满了金灿灿的果子。
就这样,仅仅用了一整天时间,果园里的果子都换成了票子交到奶奶的手中。
任庄的舅姥爷没有到家里喝口水,就都摸黑回去了。
他们不知道,奶奶给几个筐里塞满了品质最好的果子,趁他们不注意压在车底,用幔布遮住。
有些感情,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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