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计 （4）（1/2）

石小川想要发作，却又不知他所说到底是真是假，正在犹豫，林中脚步声响，跑出来一个人，看到陷阱中倒毙的三个太保，惊叫起来。王小二一见来人，虽是素性温和，也是按捺不住，骂道：“恶贼，你怎么没有掉进陷阱。”原来这人正是七太保，他被石小川拳击下巴，头脑晕眩，步履迟缓，故而来得慢了，见到三太保连带八九两个太保都被毒蛇咬死，再看到陷阱对面站着石小川和田小二，正冷冷地看着自己，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石小川怒喝一声，就要去追，被田小二一把拉住。田小二说道：“别追，让他回去。”石小川将他的手甩开，怒道：“他杀了杜淳，岂能饶他！”田小二叹道：“可我在他身上还要派个用场，只能先放他一马。”石小川不解地问道：“派什么用场？”田小二说道：“三太保他们初登岛上，必定轻视我们，这是一个骄字。如今遭逢挫败，董老大一伙势必变得谨慎，放他回去，就是要借他的口将所见所闻更形渲染，后续再有人来，不免有所顾忌，这便是一个怕字。我已经盘算好了，就要在这个怕字上做文章。”

石小川听他说得胸有成竹，只得抑住怒气，却又忍不住问道：“你盘算出了什么诡计？”田小二摇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出来可就不灵了。”石小川心知他既是不肯明说，再要追问，也不过被他瞎编几句，胡乱搪塞一番，悻悻然说道：“你那些花花肠子尽可烂在肚子里，既然想好了对策，总该预做布置，说吧，我们要做什么？”他料想田小二口中所说不可泄露之天机无非在林中设下各种机关陷阱，敌手越强，所设机关陷阱便该越多，一个两个固然不成，八个九个或许便能奏效。眼下七太保既被放走，自然逃回大船，只怕一时半刻董老大便会派的第二拨人来，那是半点耽搁不得，再想到如此浅显的江湖经验，田小二偏要故弄玄虚，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哪料到田小二大摇其头，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道：“你再仔细想想，眼下我们最迫切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石小川被他问得满脸疑惑，一时答不上来。王小二说道：“小田哥，我猜是吃饭，对不对？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打架。”他自登岛以来，每感焦虑便要饱餐一顿，用口腹之乐将心中的惊惶不安掩盖住，此刻竟又觉得饿了。

石小川听他出言幼稚，刚想指正，田小二拍手笑道：“小王真是聪明，我们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今天晚上他们定然不敢再来，我们不光要吃饱肚子，还要美美地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日与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管叫他们有来无回也！”他最后一句突然用上了戏台上唱念的腔调，掐着兰花指朝石小川一点，咯咯笑了起来。

石小川哪有心思与他说笑，急忙说道：“那可不行，倘若你谋算有误，被他们偷袭上来，如何是好？”听了这话，田小二本来还笑嘻嘻的一张脸陡然一变，冷笑道：“石小川，到现在你还没学乖。哪一回你不听我的，最后不是大吃苦头？真不知道锦衣侯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会收你为徒，打架不行，偏还鲁钝，怎么开导都是不成。”石小川听他言语中辱及穆枫，顿时大怒，喝道：“你少要胡说！”他呼的一记掌刀劈了过去，田小二却并不躲闪，只是大喇喇地站在那里。

石小川眼看着掌刀堪堪打中，最后一刻将力道收住，掌沿离得田小二只有分寸。田小二冷笑道：“我刚救你一命，谅你也下不去手，何必在这里虚张声势。”两个人都是怒目而视，又成剑拔弩张之势。

王小二定了定神，突然站起，走到两个人当中，大声说道：“我们这一路同生共死，便如兄弟一般。无论怎样安排，总有一场恶战，大不了……大不了就死在一起，也好过内斗不休。”他说的心绪激动，脸上红的一红。田小二浑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满脸怒色顿时化作乌有，换成一脸笑容，挑起大拇指，说道：“小王，你长进很快呀，嗯，将来一定了不起。”他说着话，转过身去，一步三摇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悠然说道：“可不像有些人，那真的是烂泥不可上墙也，朽木不可雕花也。”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朝王小二招了招手，笑道：“快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保你一觉睡下，高枕无忧。”

王小二听他招呼，倒像身不由已，跟上去几步，回头看到石小川犹自在犹豫，便哀求地喊道：“小川哥，你也一起来吧。”石小川虽是心有不甘，念及方才三人各自落单，才引得行踪暴露，更险些被三太保一网打尽，接下来必是更加凶险，只得在后面慢慢跟随。

田小二领着他们在丛林中左转右转，走得一会，便到了那笔管一般的高台前面。田小二手指高台上面，说道：“今晚我们就睡在这个上面。”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就算有什么阿猫阿狗敢来偷袭，我们在高处，对付起来自是易如反掌，这就叫‘凭高视下，势如劈竹’。小王，你不必惊惶，只管把胆子放得稳妥，等着看一场好戏就是。”他嘴上唤的是小王，却分明指的是石小川。

石小川有心想要呵而斥之，辩而驳之，又觉得徒费口舌，便不去理他，自顾自抓住垂下来的藤蔓，往上攀爬。他与田小二武功本自不弱，爬起来自是灵便，一会功夫便上去了老大一截，王小二便不免落在了后面。石小川怕他有闪失，便退到下面，陪着他一道攀爬。他想要出手相助，王小二却推说不必，一边爬得气喘吁吁，一边低声劝道：“小川哥，你消消气。我觉得小田哥肯定另有计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心里藏着事情，不愿让别人知道。”石小川哼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等两个人终于爬上高台，田小二早已寻着个倚身之处，用干草垫得齐整，躺在上面，架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调，正看着天上的明月发呆，见到他们上来，打了个大大哈欠，说道：“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得困了。”他将四肢舒展开去，不一会功夫便呼呼大睡起来。

石小川可没有他这等心宽，对着上坡的方向，在高台上找了个僻静处，盘腿坐下。他想的是，不管你姓田的藏着什么锦囊妙计，我也不能全信了你，我便在这里守着，董老大的人若是上来，可以早做防备。王小二知道他的用意，也在他边上坐了下来，想要陪着他一道看守，只是连番疲惫惊吓，倦意袭来，哪里还抵得住，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石小川看着高台下面的空地被皎洁的月光照得雪白，料想董老大的那些太保难能由此偷袭上来，心里稍觉宽慰，既是静下神来，脑中便不断回想和三太保交手的场景，暗自揣摩，当时他使出了这一招，我如果还之以那一招又会怎样？他既是使出了这一招，后面又可以跟着哪几路变化，每一路变化我可以如何应对？他想得兴起，手脚也不由得微微作势，直若又在与三太保交手一般。

不知不觉之中，他体内的真气流转于周身，意念中使出何种招式，要如何发力使劲，真气便聚于何处，当真是圆融无碍，往日穆枫所教而他有种种参悟不透之处顿觉豁然开朗，力有不逮之处也变得游刃有余，武功上竟是有了一个大进展。

他正自心生欢喜，突然看到高台下面几条人影一闪而过，定睛观看，竟是又来了六个太保，别的人并不认识，七太保夹在当中却是认得分明，再不会认错。他悚然一惊，悄悄把王小二推得醒转，领着他摸到田小二身旁。田小二犹自在酣然大睡，被他重重推得几下，方才悠悠苏醒，睁开眼来，看到石小川，脸上神情极是不悦，说道：“我刚做了个好梦，老皇帝要请我喝酒，杯子都举到了嘴边，却被你吵醒，这杯酒要找你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