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2/2）

在苏凛夜的三位妻妾里，唯有苏炽的母亲是苏凛夜因见之动心而带回宫的，而动心的缘由也只是因为她和苏阑珊无比相似的容貌，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苏炽才是他四个子女中唯一由他亲自取名赐字的孩子。

也就因为这一点本是理所当然的“特殊待遇”，所以苏炽自小就被赵后母子打压的最惨。

“萧云涯是怎样的一个人？”

苏炽沉默着与他父王相伴走了这好一段，本兀自出着神，却没料到他父王一开口居然就是问这个。

苏炽冷不防的落了一哆嗦，才答：“很好……”

然而开口竟是这等辞拙……

“天下好的人多了去了。”

“……”苏炽暗被噎了一语，又组措了片刻，才详细添释：“云涯他性情很好，能力也很突出……”

他话说到一半，苏凛夜便淡淡转眼来瞧着他，目光冷淡，还有点吓人。

苏炽透了一身冷汗，中衣都快被浸湿了，然平日里的伶牙俐齿这会儿却是真失灵了，嘀嘀咕咕了半天，萧遥的“好”却愣是连个概念都没能给他父王描述出来。

“你为什么会对他动心？”

“……”

他父王突然这么直接的问过来，苏炽瞬又更慌了，却强定回神来，然而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个什么缘由，“不知道……”

苏凛夜又瞥了他一眼，却看他一脸慌错，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因为性情不错、能力突出？”

“不、不是……”苏炽抿唇紧张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答道：“就……喜欢就是喜欢……”

苏凛夜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苏炽警觉的抬眼瞧去，莫名眼巴巴的望着他父王。

“我倒是真没想到……”

苏炽的喉结才应着这话上下一蹿，他父王就又一眼睨了过来，“你怎么会看上萧远鹤的儿子？”

“…………”

苏炽一时有点掂不明白他父王这句话的重点到底是哪个……

然事已至此，苏凛夜也无心纠结什么了，反正他儿子也就单相思罢了，横竖也没那本事让他和萧远鹤冤家成亲家。

于是苏凛夜泊然释之，就不再理会这个问题了。

“你为什么那么费尽心思的也想重整朽征营？”

苏凛夜提问的话风转得突然，苏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父王，因当下国中正需劳力事于耕作，故儿臣认为不应浪费朽征营的劳力。”

“至于改罚为赏，你又是如何考虑的？”

“儿臣此番前往西境也亲眼看了朽征营的实况，发现此中之人亦不乏志气，且因他们久为打压，故比常人更渴望得到尊严，故儿臣认为，比起一味的刑罚打压，或许适当予赏更利于劝勉。”

“但朽征营中人原本就不得自由，予之再多赏物也不一定派得上用场。”

苏炽想给朽征营的“赏”自然不是浅薄之物，却因卡着世俗偏见与尊朝制度故一直未敢言明，而眼下他父王亲口问起，态度也并无半点反对之色，于是苏炽只稍为一踌躇，便直言了：“儿臣欲予之赏并非等闲之物。”

苏凛夜淡淡瞥来一眼，“那是什么？”

“儿臣、想将朽征营编入军籍。”

此言却令苏凛夜略有一惊，“编入军籍？”

军队与朽征营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级别，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比云泥之别。

军队代表着荣誉，而朽征营则是无尽的耻辱深渊。

“是。”苏炽的这个意思却很坚定，“战争自古为民所惧，每逢战时征兵，百姓多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因所征之卒皆有牵挂，而这样的牵挂朽征营之人却已不再拥有。没有牵挂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且奴籍之人尝尽世之浊暗，多也视命轻薄，却憧憬荣誉，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必将更为卖命。”

因为曾经一无所有，贱命也成累赘，所以一旦能有一丝重拾尊严的机会，他们必然会比常人攥得更紧。

苏凛夜明白了苏炽的意思，浅思着点了点头，“你这样倒是物尽其用了。”

眼见他父王似是被说服了的模样，苏炽一时欣喜，便添言：“故儿臣欲予之赏便是计其垦荒之功收编军制。”

“这件事相国那边没有同意是吧？”

“是。”

苏凛夜想了想，“你回去将你的想法成书递来，若可行，我便传令司徒。”

苏炽大为惊喜，难掩笑意却还是架住了一身端正，恭雅行礼，“谢父王！”

苏炽今日耗了很晚才回到昭明殿。

苏闻卿正好闲着无事过来找他，见他不在便瞧韩照练字，却还没看多会儿，转眼便见苏炽行来一身明媚。

“堂兄！”

苏闻卿惑然瞧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已经被苏炽激动的拥入了怀中，却是莫名其妙的也不知他这是抽的什么风。

“怎么了？”

韩照淡淡看了他师父一眼，“失常了……”

苏炽大大舒了口气，双手往苏闻卿肩上拍了拍，“父王终于答应我了。”

“答应什么？”

“全部都答应了。”

苏炽大笑着走到书案前坐下，貌似真是失常了的，翻着桌上堆积成山、平日里也没少把他折腾得不人不鬼的奏疏都能笑得格外欢腾。

苏闻卿和韩照在旁不明所以的对视了一眼，皆是弄不明白苏炽这诡异的状态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