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东来归灯结（2/2）

柳十三没有再开口说话，拍了拍黑色骡子的骡屁股，往那片小树林赶了去，手里提着从掌柜那拿到的破旧灯笼。

东方紫渊收起酒壶，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十三你这性子也忒固执了，我不过就是挪了你柳家的法宝嘛......欸，可别忘了见到那人，代我替东方家问好。”

扑棱棱的，又是乌鸦飞起的声音，已经看不清柳十三的身影了。

泂州，是一个地名，现在的人已经很少知道它坐落的位置在何处，他们知道最多的只剩下可以穿通大陆的泂洲迷障山谷，对于泂洲迷障山谷的形成，在黎家遗落在外的‘方圆杂记’中只记录了这么一段：

周添，大兴皇朝常郡王，曾驻水月部落时，因部落落地范围大、管理麻烦，特分了两名得力干将各持一壁，并且将水月部落称为泂州。

当在泂州的常郡王渐渐淡出某皇帝和百姓视角的某天，忽然有一天天雷降临、狂风卷至，年近半百的常郡王，匆匆集结府兵在泂州和无字部落的交界点一处的外围，假借救济伤员之名，不允任何人踏入此地，却未有实质性的救济进展，三年后，有一人从别处寻来泂州，乡里人见之抱之并痛哭流涕，原是在泂州和无字部落交界处往来的草行医，那日上天下雷劫时迷失在其中，足走三月久，出现在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再经历三年之久，才回了泂洲。

可是，在此前，私自掉兵的常郡王被皇上以叛军名头诛九族……时已至此，相关历史已然消失殆尽，那个地方也渐渐演变成只剩下一处无人问津的迷障山谷。

因为有太多人因为连通大陆各地的迷障山谷而走失，帝王下令将各地树林围起来，普通民众不得入内。

幽暗的灯光在树林里忽闪忽闪，黑骡猛得浑身一颤，一团白色的东西往灯笼上撞去，柳十三提着灯笼靠近地面，喃喃道：“还真到了。”

在柳十三面前，一个骑在白鹿身上、穿青袊白裘的男人，他的右眉梢上点了一点黑墨，不大不小、恰好就如描摹眉时溅了一点。“许久不见了，吟游诗人。”

“你来此地是做何？”那个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好像拦尽了天空中的星辰在眼底。风轻轻拂过此处，他说道：“十三变了。”

柳十三从黑骡子身上下来，动作不雅地拍拍臀部，说：“我要去一个地方，托你一件事。”

那人仔细看了一眼柳十三后，又闭上了眼睛，说：“将东西留下即可。”

柳十三将归灯点起，挂在那人身旁一棵树的树枝丫上，他往那人身后不远的小山洞中瞧去，不免撇嘴道：“那人又受伤了？最近大事将至，你可要看顾好他，这一场换世，可就等他挽救。”

男人又睁开双眼，目光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我知。”说完这二字，他转首看向那个山洞。

山洞里，正深睡不醒的人，赤裸的上身布满一道道伤痕，眉心间的一点朱砂痣，遥遥与山洞外的归灯呼应，归灯中一缕烟青色的烟往山洞中飘去，这一幕惹得柳十三懊恼惊呼，“我这费劲辛苦得来的，白给他便宜吃了。”

这话落在吟游诗人耳里，分外难听，他斜眸了一眼柳十三，“借这一个手艺不纯的归灯来，也叫费劲辛苦？里头可没当年米家特质的’熟木’支架。”

看着一旁树枝丫上，挂着那个灯笼纸上绘着腾云图案的归灯，柳十三的眼前莫名走来了一名提着灯笼的女子，齐整的灯笼纸上，绘着水晕染开的墨色云，灯笼里头支着个木架子，木架上摆放着灯油和灯芯。

当年的米家’熟木’支架经过热气的熏扶，还能唤醒迷离失所人的神智，以供他们平安回到上方界。

“十三……”吟游诗人将神游的柳十三给唤醒，瞧着山洞那边，说道，“你且先去吧，可记着等他走了再回来。”

“你这话说完，竟是连我生死都不问。”

眼瞅着吟游诗人的眉梢稍稍上扬半分，柳十三心底明了了，这人的火气今儿是全上来了，抹了把袖子，脚底抹油似的，寻了个方向往林子里头去了。

不多时，树枝丫上，归灯里头的青烟又分了一股，那多出来的一股寻着柳十三去的方向延伸着。

柳十三又见到了那个提着灯笼向他走来的女子，齐整的灯笼纸上，绘着水晕染开的墨色云，细细瞧着水晕染开的墨色云，恍惚瞧清楚了缕缕金丝质地的灯笼纸。

女子手中的灯笼灯芯里头飘出几股烟青色，在柳十三的周身环绕着，柳十三无奈地扯着嘴角笑了下，他站在原处，微微躬身，右手拂过左袖，左手在身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直到那个女子好似看不见他一般走过他身边时，他嗫呶了一句：“万望珍重。”

女子走远了许久，灯芯忽的一晃，女子眼中含泪的一幕，渐行渐远的柳十三没有瞧见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迷雾里有间茶楼，茶楼里头的惊堂木一响，四周街市、人群嘈杂纷闹的声音像是突然间变得清明起来，柳十三蹙眉又往前走了两步后停下，他看着前面不远处来迎接他的’人’，呼出一口浊气后说道：“十三代东方家向郡王问好。”

那’人’问：“汝为何来此。”

“来与郡王做个交易。”

“你一活人与我做交易？”

柳十三前面不远处的人往柳十三在的方向走了几步，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像忽然之间，有了’活’着的味道。

柳十三看着’他’，’他’的身侧隐约站着比’他’还令人看不清楚的身影，约莫瞧着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