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朝堂（1/1）

相府到皇宫，两条半街的距离，这条路对章煜来说本是熟悉至极，可数月未曾踏足却忽然陌生了起来，路旁的店铺依旧，行人依旧，连房屋之上的积雪都是曾经的样子，而这街道上的氛围却是从未有过，路边的摊位仍是座无虚席，来来往往的人儿亦是络绎不绝，怪异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过半个字，人声鼎沸的街道此时鸦雀无声，道路中间被让了出来，章煜知道这是为他准备的，穿着一身素服走在其间，昂首挺胸目光坚定，他能感受到来自四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这些目光给了他无数的勇气与力量，无论今日上朝结果如何，在无数都城百姓的眼中他都是这穆树的丞相，值得所有的敬重和礼遇，对章煜来说，已足以。

皇宫门口，朝臣们陆陆续续的往宫中走去，不知是否是巧合，每个人都放缓了自己的脚步，时不时的回头看，守门的兵士都觉得奇怪，一路望去并没有什么值得瞧的，这些大臣们在做什么啊，直到一个人影的出现，一身素衣负手而来，虽无官服冠冕加身，却依旧气场强大让人不禁侧目，自他现身众人的目光便都被吸引了过去，一时之间仿佛时间静止，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昨夜，旨意下达不到半个时辰，都城内所有的官员便都已悉数尽知，倒不是消息传得多快，而是穆言冥的授意，传达旨意的同时将章煜上朝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他就是想看看，这些大臣会怎么做，所以，原本该在御书房更换衣服的穆言冥此时正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众大臣站在原地呆呆傻傻的样子，他觉得很有意思。

久违的宫门，章煜远远看到它的时候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那个他极熟悉的地方，今日却不知藏了些什么，百姓们的行动让他明白，自己要上早朝的消息已传遍整个都城，他可不相信这是巧合，看来今日的朝堂或许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等到了宫门口，察觉到四周而来的众人的眼神，章煜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深吸口气仰天而望，本是想给自己些鼓励，目光所及却扫到了城楼之上某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本不该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原本舒展的眉头猝然皱起，因为那人也看到了自己，眼神中满是讽刺与挑衅，对视数秒之后城楼之上的人才转身而去，章煜也一直盯着他，直到消失不见。宫门内外，一众大臣都望着站在原地神色凝重的章煜，没有谁该先于他往宫内走，虽已是庶民，可在穆树没人一个人该轻视这个前任的丞相，即便是下旨废黜了官位的陛下都不敢如此，章煜却无视众人那畏惧的眼神，向宫中走去，他倒是想看看，穆言冥究竟为他准备了什么。

“陛下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过大礼，陛下落座众臣站定，穆言冥扫视群臣，却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身影，往殿外看去才发现那人正站在殿门口，并没有踏进殿内半步，穆言冥的第一步棋就这么失败了。虽已是庶民，百官中却无一人敢走在章煜之前，直到正殿门口，穆树律法规定，庶民无君王诏令不可踏入朝堂，违令者国法处置，凭章煜的身份和之前的旨意，进入正殿十分符合情理，而章煜却并没有那么做，身为一国之相，他自是不能违反律法，也正是这份小心谨慎，让他躲过了穆言冥的一番羞辱。

“殿外何人，报上名来。”事情没有按照预想的发展，穆言冥心中自是不快，只是碍于环境不得发作，转念一想便有了新的主意，章煜站在殿外，清楚的听到穆言冥的询问，大声的做出了回应，“庶民姓章名煜，参见皇帝陛下。”一边说着一边作揖行礼，却并未下跪，“大胆。”一声怒吼惊得满朝文武纷纷跪倒，“臣等有罪。”穆言冥也不理会他们，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的那道身影，因为离得远看不清表情，只有身体的大概轮廓，也足够看清是否下跪，“区区庶民，见驾不参，罪当如何。”这一问本是责问文武百官，可却并没有人敢做出回应，“以下犯上，按理当斩。”而这一番话却是出自那个犯错之人的口中，义正言辞字字铿锵，无半分胆怯心虚之感，全然不怕有罪加身，这份强硬也让穆言冥心下一惊，曾经他是丞相，面对君王敢以硬碰硬，如今沦为庶民却依旧如此，这种勇气到底是哪里来的，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殿内一片安静，众官员无人敢言语，穆言冥也一时无语，他还不想对章煜下手，可局面就僵在了这里，又该如何缓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