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可怕梦魇（1/2）

伴随着话音，一红衣士子起身走出班列，于殿中央跪地叩首。朱祐樘定睛一瞧，不禁蹙了蹙眉。

李梦阳，又是他，让他在家里休养，他可倒好，才过了两日，又跑到这儿来凑热闹。

朱祐樘仔细一琢磨，原是早前自己吩咐了今日的午朝，内阁、兵部、礼部、户部全员都要到场，这便让他又寻到了机会，巴巴地跑进宫，一本正经地参政议事来了。

对于皇帝心中的不快，李梦阳也是清楚的，奈何他一心想做个贤臣，宁死也耐不住闲。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是他所信奉的教条，也是他骨子里的做派。

“陛下，微臣以为，阿麻黑意欲进贡献媚，以此蒙混过关。闭关绝贡，确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但难保阿麻黑在财路生计重重围困下，不会对大明边境不利。微臣愚见，朝廷可先接见吐鲁番使团，扣留其中部分要员，为今后的且战且和做打算。”

朱祐樘啜了口茶，微微颔首，“爱卿所言有理，扣留使臣之事，我们稍后再议。”

李梦阳回到班列，身旁诸人均对他投去惊异的目光。

想来这家伙仗着自己是国丈的门生，平日里在户部班房傲慢无礼也就算了，如今乾清宫的御前会议他居然也敢指手画脚，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可皇帝偏偏还首肯了他的谏言。他有几分才是不错，但眼下中宫独宠，爱屋及乌之故更是不可小觑。

“刘阁老提的闭关绝贡，朕也觉得甚好，”朱祐樘一面朝刘吉点头示意，一面从案上的奏折堆里翻了本出来，让萧敬传阅给在座众臣，“嘉峪关、甘肃镇送来的边情，你们都过目下，吐鲁番与之毗邻，万一起了冲突，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就这样，乾清宫的午朝一直进行到了戌时，朱祐樘在与众臣商议北疆军务的同时，也将零碎的日常政务一块儿处理了。

因着循旧例，戌时过后便是晚朝，如今政务都已办理完毕，废寝忘食着实已无必要。皇帝遂下旨减免晚朝一次，冬日夜寒，让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

坤宁宫东暖阁里，灯烛逐一点上，帝后的晚膳已准备齐全。如往常一样，在等朱祐樘归来的时候，星梦总会看会儿闲书，这回也是一样。

明亮舒适的灯火里，她坐在铺着虎皮的红木摇椅上，一边喝着刚煮好的红参茶，一边拜读着施惠的《拜月亭记》。

其中，官家千金王瑞兰与贫民状元蒋世隆之间好事多磨的传奇爱情，让她既是憧憬又是叹息。曾几何时，小桥流水，笑声笛声箫声，一切皆近在眼前，只是，有缘无分……

片刻时光里，她的思绪完全沉浸在金陵的童年回忆中。神游物外之际，却见乐新捧着一本册子到自个儿跟前。

星梦仔细盯着那册子，发现竟是古琴曲《山中思故人》的改编箫谱，不免心头一颤。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她最爱的曲子。平日里她喜欢吹箫，却苦于这首曲子没有箫谱，只得做罢。

依稀记得九岁那年生辰，她曾当众许下愿望，有一日，定要吹奏出《神奇秘谱》中所有收录的古琴名曲。当时，在场的亲朋好友都一笑而过，唯有他，记在了心底，答应为她潜心创作。

“这谱子哪儿来的？”星梦心下有些不安。

乐新抿了抿唇，小声道：“李少爷托莫侍卫长进呈的，他在乾清门等你的消息。”

“等我消息？”星梦惊得陡然站起，扔了手上的闲书，“这是在后宫！你跟莫希林怎么能做他的信使，敢情都不要命了？”

“送个谱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乐新不以为然，耸拉着脑袋，“二小姐，从小到大，除了大小姐，李少爷对您那是真真的好，您还别不领情。”

“行了，就你话多。”星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而翻开那箫谱，不出她所料，只见其中一页的背面果然写了几列飘逸的狂草：

“皇后娘娘，自金陵一别，至今三年未见。昔日兄妹，今日君臣，直感慨造化弄人矣。

这两日府中养病，宁静时光，微臣得以理清思路。

之前德胜客栈旧事，微臣已悟明白，一切皆是娘娘在背后筹谋。您自幼聪慧，当日借机进宫，必有所图，不为富贵，便为寻仇。

微臣无意拦您的路，只希望您能为家人计，照顾好容太妃，管束好两兄弟，别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