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小惩大诫（2/2）

就在他要将那缟色内衫也脱下的时候，幸而被其中一校尉无意瞥到了，连忙喝止道：“李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李梦阳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褪下内衫后，将鞋袜也一并除去，然后赤膊赤脚地走到那草席上，趴了下来，“二位大人，做你们该做的，动手吧。”

“我说李大人，这三九严寒天，你不怕冻死自己么，”萧敬哭笑不得，连忙拾起地上的衣衫，统统盖到他身上，“快把衣服穿上，这样，一会儿刘院判来了，咱家让他好好帮你刮。”

“刮……刮什么？”李梦阳虽已冻的牙齿打颤，却还是强忍苦寒，咬着嘴唇问道，“萧公公，可否明示，陛下究竟想如何处置我？”

萧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拍他的肩，“别急啊，马上不就知道了。”

不多时，从前头的端门那儿过来一顶暗褐色轿子，从上面下来一身穿绯红官袍，背着草药箱的白胡子老头。

只见那老头不紧不慢地向广场当中的几人走来，李梦阳坐在草席上一边穿戴，一边听这四人互相寒暄，方知这老头便是太医院的院判刘文泰。

这下，他越发不明白了。原以为到了午门，多半会被处以廷杖，可现在却等来了一个太医来给自己“行刑”，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

正当他左思右想之际，刘文泰已然坐到了他身边，给他把脉片刻，便朝萧敬颔首示意，后者遂命那俩校尉将人按在草席上，并撩起他背部的层层衣衫。

李梦阳也不挣扎，俯卧在席子上，任由他们摆弄。此时此刻，他闭上了眼，不再思考周遭一切，心下已然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果然，与他想象的一般无二，不久之后，背上便开始了不间断的隔皮刮骨，锥心的疼痛阵阵袭来，但他硬是咬紧牙关，从始至终没吭一声。

约莫过了半刻钟，两个锦衣卫校尉将他搀扶着坐起来。

他强撑着意识，微微睁开眼睛，瞅着眼前的刘文泰，但见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草药箱，将手里握着的嫩竹板、银勺、棉纱线放回药剂瓶里。

“刮痧？”李梦阳见到这些药具，吃惊不已。

刘文泰看了看他，点头道：“李大人，你出痧许多，最近务必多喝温水将养，切记三日内不可饮酒沐浴。”说罢，他便背起草药箱，与众人作揖告辞。

李梦阳见他飘然而去，不禁凄凉一笑，抬头望天，眼神空洞苍茫，“怎么会这样，为何不杀了我……”

“李大人，你就这般想死么，”萧敬抖了抖拂尘，到他身边蹲下，“陛下有句话，命咱家转告于你：爱卿昨夜买醉，今晨淋雨，对身体太不爱惜，特赐刮痧以助恢复。”

李梦阳听了这话，心下猛地一个咯噔。

皇帝竟知他昨夜买醉之事，那想来他与延龄在金鹿胡同的张府门前开架之事，亦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虽说锦衣卫与东厂监伺百官，但对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七品主事，自是没有多大兴趣。

可无巧不成书，谁叫他李梦阳是国丈的门生呢，与外戚走的这般近，一举一动自然也就备受关注。想到这里，他不甚警醒地瞥向身边的那俩校尉，心中不免阵阵胆寒……

他飞快地穿上鞋袜，朝南面三大殿的方向叩头谢恩，待行礼毕，战战兢兢地看向萧敬，“那下官现在，可以回家了么？”

“嗯，回吧，”萧敬搀扶他起来，指了指端门旁边，“看到那顶灰轿子了没，陛下准你一路乘回府，压压惊。另外，特免你半个月的朝会，从明儿起，就在家好生歇着吧。”

李梦阳沿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轿子旁还站着四个锦衣卫校尉，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受冻太久，这下他再也支持不住，跌在地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