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小惩大诫(1/2)
李梦阳惊得猛抬起头,见皇帝就站在自己跟前,一手打伞,一手背在身后,正目光凛然地俯视自己。
朱祐樘仔细打量他,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身份地位却有天壤之别的年轻人。只见他身材瘦削,脸孔俊俏,由内而外透着一股书生气,处之于庙堂,宛若山中清流。
他是甘肃药商李正的幼子,国丈张峦的得意门生。他与容太妃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山盟海誓,终化作烟云。
他竟唤皇后为“星子”,如此特别的称呼。
可以想见,在那优柔似水的江南岁月里,两只陶埙,几首民谣,伴着他们的青春年少,一同走过了多少小桥乌篷、炊烟人家……
李梦阳注意到那赤金色御用竹伞的位置,正正好好打在两人上方,使得他亦不被淋着。
见皇帝竟亲自为其打伞,他一时吓得不轻,立马解下暖耳乌纱,伏拜于地:“微臣户部主事李梦阳叩见陛下。陛下容禀,昨夜箭射长安右门,系微臣与国舅打的一个赌。微臣万死,特来乞罪!”
“葛洪已然上奏,箭射禁宫系贼寇误闯,” 朱祐樘俯身拾起地上的乌纱,替他重新戴上,“此案已交锦衣卫查办,爱卿不必多言。”
李梦阳料到皇帝会压下此事,索性把心一横,“微臣惶恐。葛洪所言,固能一时堵住悠悠众口,但只怕用不了多久,关于国舅爷深夜闯宫的流言,就会传的满城风雨。此事皆因微臣而起,恳请陛下处置微臣,以免小人趁机作乱,中伤张氏。”
朱祐樘听了这番言论,惊诧不已,遂以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起李梦阳来。看得出,他当真是来求死的,就像他自己说的,的的确确,是为了保全张氏。
可何为张氏?是国丈,是那俩兄弟,还是容太妃,亦或是皇后……究竟是为了他们中的谁,他竟舍得放弃一切,以命相护……
朱祐樘低头瞅着墨玉带上的青绿如意宫绦,那是星梦亲手编织的。他兀自捋了一捋,淡淡道:“如此说来,爱卿是心意决了?”
李梦阳朝皇帝叩首,神色愈发平静,“微臣愿一力承担所有,但求临刑前,您能再听微臣一句逆耳之言。”
朱祐樘沉吟半晌,背过身去。
李梦阳平复了下心绪,遂一字一句谏道:“陛下昵爱皇后,爱屋及乌,亦是常情。但那两位国舅,既无功名之心,更无报国之志,实属纨绔之辈。陛下曾多次言明,视中兴大明为己任,微臣恳请您对此二人有所警惕,以免将来骄纵了他们,让天下人诟病,说您独厚椒房亲……”
御道上点点散开的水纹不再,雨势渐微,此刻停了。
“好一个独厚椒房亲。”朱祐樘收起竹伞,朝候立在廊庑下的莫希林和萧敬招了招手。
待俩人跑到近前,只见他各自低声交代几句,遂拂袖而去。目送着皇帝的背影拾级而上,最终消失在乾清宫殿门处,李梦阳心里五味杂陈。
他明白,方才那番慷慨陈词已然奠定了自己的结局。
终究,自己还是没能放下,就像当初策划私奔时那样,到底还是选择了不顾一切,倾其所能,乃至于断送仕途,付出性命,只为成全心中所爱……
神游物外之际,萧敬走过来,扶了他一把:“跟咱家走吧,李大人。”
李梦阳微微颔首,也不多问,只是默默跟在他身旁。两人遂从乾清门而出,经左顺门一路漫步向南,直至午门。
阴沉的天色映衬着寂静的宫墙,如血一般触目,似在诉说这里曾经见证的无数生死。
但见偌大的广场上,正中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旁边站了两个执杖的锦衣卫校尉。李梦阳瞧见这阵仗,心下多少有数,遂深吸一口气,跟在萧敬后头走了过去。
话说那俩人远远瞅见萧敬,殷勤地驱步上前,与之聊得无比热乎,李梦阳在旁也不闲着,开始宽衣解带,弹指间的功夫,已然将大红圆领袍与革带都掷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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