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章(2/2)
洛煊扶住她腰身,眼神温软,柔声道:“好,都依你。”
白清陌面上笑开,调皮的几缕碎发在风中荡着秋千,衬得她羊脂玉般的脸蛋愈发莹润可爱了,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娇艳的唇扬得明媚,便似撒下了一把和暖的阳光,照得人心上透亮。水红的衫子在腰间垂下两条红绳拴了块凤舞白玉,正随着她的轻盈的步子左右摆着,时不时随她跃动两下,活泼极了。
看得出白清陌心情十分的好,口中甚至还哼了两句小曲儿。洛煊竖着耳朵去听,听不仔细,却也依稀听得什么,“凤鸟期不来,瑶华几销歇,唯有山中人,吹笛弄明月。”再去听,已听不真切了。
白清陌生了一副好嗓子,经她唇齿间出来的声儿皆是清泠泠的,带了点她特有的鼻音,直勾得人耳底发痒。洛煊听着不觉入迷,身子不由得靠得近了些。白清陌见她倾身若有若无地凑近,不由得一笑,忽然猛地转过头来,两眼弯成两道弯月,笑眯眯道:“听什么呐?好听吗?”
一阵清甜的香气忽的逼近,竟是逼得洛煊往后退了退,这才醒得原是自己偷听的行径被逮个正着,面上不由得红上了一红,瞥开目光,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此诗出自凡间一诗人徐祯卿,只是原句本是,唯有山中人,吹箫弄明月,你为何唱的是,吹笛弄明月,可是记错了?”
白清陌低眉淡笑,笑意却浅薄得似一缕捉不住的风,兀自自语般轻柔说道:“我一直在弄笛,等我的凤凰来仪。可喜的是现下,我终究是等到了。”
洛煊抬眸定定看她,灵台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却终究摸不到形影。她垂下的手拨弄了下她腰间玉笛,微不可查喃喃道:“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彼时她还不知晓,她这随口一吟,竟是会在往后的某一天,一语成谶。
白清陌闻得她吟诗也只会心一笑,握了她的手笑得明媚道:“我们现下不正是在比翼双飞么?”
洛煊亦回了她个笑,拢了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到了个衣裳铺子门前,不由分说地带了她走了进去。
铺子老板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妇人,见了客马上满脸堆笑地迎上来,空气中顿时扑来浓烈的脂粉味儿,半分比不得白清陌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洛煊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退,开始低头兀自选料。那妇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在她身边道:“这位姑娘要挑个什么花色?我们这小店随小,东西可样样齐全。就看姑娘你喜欢什么样儿了。”
洛煊点了点头,取下一件绯红的掐金挖云的衫子,在白清陌身前比量一下,看了眼尺寸,递给那妇人道:“包起来罢。”
白清陌似有宠溺地看了她,默许了她的草率。
然后,眼睁睁地看了洛煊又给她挑了件水绿的玲珑百水裙,一件浅紫的薄纱轻裙,月白的收腰武衫,最后在一件火红的流裳前停下了脚步,玉葱指尖隔空描摹袖口金线勾的大朵云纹,目光流露些许痴恋。白清陌看着流裳是也有一瞬失神,因着这衣裳确然是同她在云霓一境时有□□分的相似,她不确定洛煊是否想起了前世的些许回忆,只得小心地望着洛煊此刻盛了满目星辰的眸子,想要寻找些踪迹。
店家见她们流连在此处,忙上前道:“哎呦两位姑娘当真好眼光,一下便看上了小店品相最好的一件衣裳。可惜着实不巧,这衣裳啊,是按照一位公子的要求,专门定做的,整个韶清,啊不,整个煌颜,那可是只此一件呐。要不,您再看看旁的?”
“专门定做?”白清陌秀气的眉随即锁了起来,指尖拂过火红流裳后摆金线勾的凤凰于飞的图样,樱红的唇抿了抿,开口沉声问:“那位公子是何人,生得什么模样,你可晓得?”
那妇人见白清陌面色沉着,又戴了个面具,旁边的洛煊也面色不善,一身武衫干净利落地站在她身边,两人皆是十分不好惹的模样,一张扑了层粉的圆脸瞬间皱成一团,苦瓜般地道:“这……两位姑娘,那位公子呢,在下是真不认识,只记得穿了一身黑衣,这面上嘛,还带了个黑色的面具,同这位姑娘一般,遮住了半边脸,也不是个善茬模样,我自然也没敢多问。他只留了张图纸,付了定金便走了,这衣裳做好了,也总不见人来取,不过那公子付的银子多,我这小店,也就先替他存着,等哪日那位公子想起来了,再回来取。两位姑娘,你们看这……”
妇人小小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在白清陌同洛煊脸上转了个来回,不敢开口的模样。洛煊上前一步,道:“方才我挑的那些衣裳都包起来罢,我全要了。还有,若是那位公子回来取了,麻烦您去我府上通报一声,这是报酬,并这些衣裳的银钱,您收好。”
那妇人见洛煊出手就是白花花的银票,两眼都要放光了,颤颤道:“好,只是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啊?我这……也好去告诉小姐……”
洛煊语气平淡道:“尹府,尹洛煊。”
那妇人一听,本就扑了粉的煞白脸子瞬间更加惨白一片,险些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所幸被洛煊及时伸手一扶,两眼便直勾勾的看了洛煊云淡风轻的面庞,颤巍巍道:“原……原是长平郡主……小的,小的不知郡主光临,有失礼数,还望郡主恕罪……”
白清陌饶有兴趣地从头到脚打量洛煊一眼,极轻地啧啧两声。洛煊清了清嗓子,神色不虞,将那妇人好生扶起来,面上肃穆道:“无事。你要记着,今日之事,切不可让旁的人知晓。否则,你应也知道后果。”
那妇人在伏天里愣是被吓出了一头冷汗,点头如捣蒜。洛煊满意地点了点头,下巴微抬,示意那妇人将衣裳包起来。
待那妇人将衣裳包好了,颤颤巍巍地恭送着她们出了小店,白清陌这才感叹:“长平郡主好生威风,若不是我晓得是你,看那妇人的反应,我还以为是十殿阎罗下界寻访来了。”
洛煊白了她一眼,淡淡道:“煌颜女子从军的不多,我带兵次数多了,便被人传了些许亦真亦假的传说,却不晓得这妇人听到的是何版本,竟是被我吓成了这副模样。”
白清陌打了个呵欠掀了掀眼皮子懒洋洋道:“那妇人竟不认得你是谁。我还以为你这长平郡主,该是人尽皆知,出门便是车马相迎呢!。”
洛煊好笑地敲了敲她脑门道:“想什么呢!纵使是当今君上,上了街也会又市井小贩对面不识,更何况是我。且我本就深入浅出,大部分时间都带在尹府,要么便是带兵出来,街上的商贩不认得我,实属正常。”
白清陌撇了撇嘴:“那我们凯旋那日呢?总会有很多人见了你罢?你这般模样的,他们能忘?”
洛煊无奈笑了:“便也只得你如此欢喜我的容貌。若说我么,那些男子可能有几个还记得,至于那些个女子,都去看我哥和风眠了,哪里还注意得了我?”
白清陌啧啧两声嫌弃道:“没眼光,忒没眼光。他们俩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看!哪里比得上我家煊儿花容月貌,冰肌玉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话没说完被敲了一栗子,洛煊放下拳头,居高临下地轻飘飘瞥了她一眼,道:“走了。”
白清陌摸了摸脑袋,咧嘴傻笑了片刻,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洛煊想起来了正事,压低了声音偏头问她:“你是如何觉得,那件衣裳,和那个面具男子有问题的?”
白清陌耸了耸肩,笑眯眯道:“直觉。”又正色几分,道:“那流裳上火凤呈祥的金线和祥云金丝暗纹非一般人能画出,那丝光锦的布料也不是那店家能拿出的,十有八九,这图样和这金丝与丝光锦,皆是这位面具男子提供给店家的。能弄到这些稀有物件,他可不是一般人。这衣裳是宝贝,他却将这宝贝这般明目张胆地放在店内,迟迟不来取,怕是另有打算。”
还有一个更可怖的可能性,她不敢深想。
这面具男子,同她有关系。
毕竟敢在火红流裳上大张旗鼓地金线绣凤凰的,普天之下也没几个。她云霓宫主算一个,其余的,便是天后也不敢穿这么招摇。
但是这地界是云漳谷,压根就不晓得她什么云霓宫主,衣服只要是别撞了君上这偏好明黄的打扮,皆是无事的。是以这么一件招摇惹眼的流裳摆在店内,也无人觉得奇怪。
怪就怪在,这流裳束腰的样式,袅袅娉婷的饰带,腰间缀的火红祥云的流苏,腰扣上的彼岸花纹饰,并后摆上的火凤图样,皆像极了她在云霓一境中大部分时日的扮相。迤逦却又不过分拖沓,华美而不过分繁琐,火苗一般蹁跹过来,便是满天彼岸花海中蓦然升起的一只灼目的火鸟。
此刻在这里见到这件令她颇感亲切的流裳,他乡遇故知之余,还有那么一丝凉气漫上心头。
这云漳谷中,还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白清陌有些乱了,正低头兀自沉思,忽的灵台蹦出一个形象,她正要将这转瞬即逝的灵感捉了,抬眸却见洛煊深深望入她眼瞳道:“你可是想到了那个祖父的友人?”
白清陌往死里点了点头:“是的,就是他。”
洛煊下意识摩挲了下下巴,眯着眼沉吟道:“我也觉得有些古怪。因了我祖父过世时我还小些,印象不大深刻。他的那位朋友,我也并未有过印象,只哥哥还记得些许。”
白清陌又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道:“而且,那密室格局可不是一般人能设计的,单说那铜牛点灯,”说着瞥了眼洛煊现下已好全了的手,眼底一丝狠戾闪过,继续道:“铜牛点灯不像是你们云漳谷的手笔,就像这件衣裳……也不像是云漳谷的风格。所以……”
“所以,云漳谷现下,并不安全。有外面的人,早就已经秘密潜入了云漳谷。”洛煊接话道。
白清陌颔首:“是,而且,如果说我进入云漳谷是个意外,那那人进入云漳谷,更像是有意为之。只是我们不知他目的罢了。”
洛煊轻叹一声:“本是想带你出来放松下,不想又撞上了这些子事,当真扫兴。”
白清陌切了一声:“这有什么扫兴的?你陪着我,便是下刀山下火海,我也觉得尽兴得很。”顿了顿,又问:“不过煊儿,你是如何看出来,我怀疑这面具男子的,又是如何晓得,我想让那店家留个心眼的?”
洛煊哼笑一声,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回敬给她:“直觉。”
白清陌没脸没皮地嘿嘿笑了两声,蹭过来道:“那我俩直觉还真准。我现下还有个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我面前的人,现下想吻我。”
洛煊唇角勾起,咬着她耳朵道:“你猜对了。”说着,趁着旁人不注意,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她的耳垂。
白清陌笑着缩了缩脖,抱了她脖颈撒娇两声,洛煊余光瞥了旁边的路人一眼,见着旁边没什么人,也便笑着随她去了。
之后又给白清陌添了些首饰,在街上走了一圈,却是没个相中的。最后在长街尽头的玉石店里收了块青鸢山上出的上品白灼玉回去,想自己雕个不同的送白清陌。白清陌怜惜她手才刚好不愿,洛煊揪她耳朵,白清陌也只得委屈巴巴地捂着自个耳朵应了,耷拉着脑袋晃晃悠悠地走在后头。
便是在这时,在她们一旁擦过去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空气中沁过来丝丝糖香,勾起了白清陌的馋虫,跟着就去了。洛煊看了她一副幼稚模样几分无语,倒也从善如流地从怀里摸出荷包取了几枚铜钱给这卖糖葫芦的老汉。那铜钱自然是往多了给的。但谁知白清陌径直从那草扎的杆子上拔下来两根鲜红欲滴的糖葫芦,回头冲那老汉展颜一笑,颠颠地牵着洛煊的手莺儿般地雀跃跑了。
白清陌玩闹够了,步伐这才慢下来,悠然自得地咬着一个个晶莹剔透裹着糖浆的红果,吃的鲜红的唇角都挂了一层晶莹的糖浆。吃着顺手不忘将另一根递给了洛煊。洛煊低头看了眼,抿着唇淡笑,接过来低声道:“小孩子玩意儿。”却也放到嘴边衔了一个入口,酸酸甜甜的,在燥热的伏天里吃来也甚是解暑。
洛煊不似白清陌,白清陌吃东西讲究个痛快,常常是糊得嘴角上皆是,连领口也捎带上一些,委实没个宫主的样子。洛煊却是举手投足都娉婷得很,雅致得体,白清陌羡慕都羡慕不来。她这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实是师从她堂哥白翎,将他那自在皮猴劲学了个十成十,再便是她素未谋面的娘亲,当时折腾去了涂山君上半条命及大半边胡子的娘亲,白烟染,有了这两人的耳濡目染及血脉相传,白清陌便是想规矩也难能规矩起来。所幸有洛煊先前在云霓一境手把手带着她,她方在众人面前学了个端庄持重的宫主模样。现下失了宫主的身份。她便一朝一夕间被打回了原形。偏偏洛煊也惯着她。竟是有将她养回了先前那副娇憨倜傥的性子,实属不易。
倒是白清陌觉得她现下这般倒是自在了许多,不再受云霓宫主那些个条条框框的约束,做个逍遥散仙也是极好。
最重要的,是有洛煊在身边。便是刀山火海,她甘之如饴。
失神间冰糖葫芦已没了大半。洛煊似笑非笑地握了个丝帕给她擦着唇上的糖渍,墨玉眸子里沉淀着似水温柔,一下便驱走了夏日的燥意,只觉清凉一片。
晌午时分,洛煊带白清陌到了韶清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说是要令白清陌尝尝这韶清的风味。白清陌饶有兴趣地坐下。要了些小菜,又要了一壶上好的玉液清,磕着花生米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洛煊闲话。洛煊面前只放了一盏清茗,淡淡抿着茶水听白清陌说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她们的位置靠窗,又恰好是风口,清风徐来,倒也舒坦。
却是楼下一阵哄堂的喝彩声扰了她们此时的清净。白清陌好奇地抻着脖子向下头看了眼,这才看见原是一位老先生在拍着惊堂木说书,像是说道了什么精彩处,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没站到长桌上手舞足蹈了。下面的看客面上也是精彩纷呈,鼓掌叫好声不绝。
一盘叫花鸡被端了上来,白清陌嗦了嗦筷子尖,继续看戏。洛煊不动声色地敛着眉眼淡淡往下一看,却见那老先生一拍惊堂木,一双夹在皱纹里的眼睛精神矍铄地放着光盯着下面的听客,夸张地扯着嗓子喊:“就在众人束手无措之时,却见一道残影从他们面前掠过,你们猜,这残影系谁?”
下面炸开了锅,纷纷猜测,白清陌也往嘴里灌了口玉液清,翘着二郎腿等着下文。却见那老先生卖够了关子,得意洋洋地眯着眼睛摸了把白花花的胡子,拖着长腔慢悠悠道:“那残影,正是昨日那威风凛凛,将晟瀛一剑挑于马下的小兵,墨青!”
白清陌一口玉液清喷了洛煊一脸,直直从板凳上摔了下去。
洛煊顶着一脸的酒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白清陌,抬手慢慢将脸上的酒渍擦干,继续面色严肃地看向下面讲得眉飞色舞的说书人,只听下面一阵欢呼鼓掌,那说书人嘿嘿了一嗓子,清了清喉咙道:“那墨青翩若惊龙地飞下山崖,和长平郡主一起,落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
洛煊听着,墨色眼瞳却逐渐深邃,目光锁着楼下说书的老人,蹙着眉心沉思。白清陌此时终于握着酒杯从地下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扶着桌子坐好,干笑道:“这凳子不大稳当,不大稳当。”
洛煊面色沉沉地扫她一眼,继续听着下面的说书先生,却听见他惊堂木一拍,道:“诸位客官,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今天攒了好久的,一起更
字数爆了
论吃瓜吃到自己的瓜是种什么体验,小陌现场表演一个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期末还有最后一门,考完继续更,啾咪
记得评论呀亲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