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1/2)
时光如那山涧流水,浩浩荡荡、不舍昼夜——嘉德三十四年年初,靖安侯齐珩自请南下,重整江南防务。
三个月后,新袭爵的永宁侯杨桢北上辽东,接替辽东统帅一职。
光阴轮转,弹指又是一年,嘉德三十五年秋,嘉德帝病逝,储君即位,改次年为景盛元年。
新文武百官随同储君送走嘉德帝的灵柩,转眼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似乎连老天爷也格外眷顾新上位的女帝,从景盛帝登基伊始,四境便格外消停——北戎销声匿迹,三韩俯首帖耳,连一向不消停的东瀛都出奇的平静,掌权太阁、实际上的东瀛国主甚至向女帝送来了国书和贺表,睁眼说瞎话地回顾了一番两国一衣带水的“传统友谊”。
洛姝被东瀛太阁的贺表恶心得够呛,明面上却不得不温言抚慰一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东南走私屡禁不止,不管朝廷如何封锁沿海,依然有那些个要头不要命的亡命徒置办船队、冒险出海。
其实自洛姝接手国政以来,沿海贸易逐渐开放,对外通商的港口也从原先的两个增加到八个,奈何这星星点点的繁荣满足不了走私商贩无穷无尽的胃口,何况在港口通商还要缴纳各项杂税,哪有自己置办船队来得痛快?
虽说私自出海风险巨大加,稍有不慎就是血本无归,说不定还要赔上项上人头。可只要成功一趟,所得利润便是一辈子花用不尽,换谁不想博一把?
原本走私船队的目的地以三韩和东瀛居多,近些年海路贸易日渐繁荣,又不知谁带回了南洋一带“遍地流金”的传闻,有那些胆大的便将目光投向了南边,打算去碰碰运气。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全须全尾地出去了,有没有命回来却是不得而知。
因为南洋不仅盛产珍珠和香料,还有肆虐猖獗的海匪。
自嘉德三十四年以来,靖安侯齐珩在江南重整防务,玄武军轮流出击,或驱或杀,一番坚壁清野下来,东南沿海的海匪几乎绝了踪迹。
在东南沿岸占不到便宜,海匪只能向南转移,行走南洋的走私商队自然成了他们的砧上肉、盘中餐。
理由也很简单,这些走私商贩有能力置办船队,身家多半不薄,且行踪诡秘,不会引起江南水师的注意。只要手脚干净些,捞一票就跑,便是神不知鬼不觉,大罗神仙也发现不了踪迹。
霍长润就是这么个被海匪盯上的倒霉蛋。
三艘尖首高桅的帆船疾驰而来时,他还没回过神,等到桅杆上凶神恶煞的骷髅镰刀旗映入视野,他才陡然变了色,声嘶力竭地喊道:“海匪……是海匪!快逃啊!”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偌大的海船整个乱了套,水手们拼命划动船桨、调转舵盘,奈何载货太多、吃水太重,而海面又是空空荡荡,连个藏身之所也找不到,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被来去如风的海匪追上了。
海匪船上射出绳索,末端的铁钩挂住商船,一串海匪手脚敏捷地爬上商船,将所有船员一个不落地提溜上甲板,粽子似的捆了五六排。
海匪头目最后一个上船,这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偏偏瞎了一只眼,瞪着一只狰狞的独眼,低头看来时甚是可怕。霍船主大着胆子偷瞄两眼,想起沿海一带的传说,心头突然“咯噔”一下,知道遇上了硬茬。
南洋海匪山头林立,原本徐恩铭在世时还能压制一二,可惜四年前,姓徐的被江南水师剿灭,这些大小海匪没了约束,越发肆虐横行,而这独眼男人便是其中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男人姓毛,单名一个峦字,听说下海前也是好人家出身,还曾考过秀才。不知怎的,他没按部就班地走科举,反而干上了杀人放火的买卖,还干得有声有色,颇有凶名远播的势头。
想起民间有关此人的传闻,霍船主脸色煞白,额头滚落豆大的冷汗,忙不迭扑上前,拼命磕头哀嚎:“大当家……求大当家开开恩!小人甘愿将整船货物相送,只求大当家放咱们兄弟一条生路!”
毛峦看也不看他,一只手摩挲着腰间匕首,头也不抬地问道:“货色怎样?”
他手下小弟早已点明货物,笑着回话道:“是头肥羊!别的不说,光是那些茶叶丝绸,就够咱们跑这一趟了!”
毛峦听了,咧嘴一乐:“兄弟们憋了这些时日,是该开开荤了!”
霍船主也够上道,听了毛峦的话,忙不迭接口道:“看上什么您尽管拿,只求大当家放咱们一马!等我回去了,一定给您立个长生牌位,一天三柱香,保佑您长命百岁!”
毛峦没搭理他,回头一瞧,他麾下海匪已经将舱底货箱挨个抬上甲板。毛峦从腰间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地撬开锁头,抓起茶砖闻了闻,笑道:“不错,都是好货色!抬走吧!”
部下拿眼角瞄了瞄商船水手,低声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毛峦眉头一皱,不耐烦道:“这还用我教你?老规矩,拿绳子绑上,丢到海里!能活算他们命大,活不下来也是老天收他们,跟咱们兄弟没干系!”
他话音还没落定,绑成粽子的水手堆里已经发出连天的哀嚎声,霍船主拿额头撞击甲板,发出“砰砰”的声响:“大当家开恩!求您开开恩!”
他嚎得凄惨,可惜在海匪眼里,这些手无寸铁的水手就是待宰的绵羊——没有哪头虎豹会对咩咩叫的羊羔动恻隐之心。
两个海匪应声上前,拽住霍船主就往船舷处拖动。霍船主被绑成粽子,仍在拼命挣扎,手指和双脚乱蹬乱抠,生生抠裂了十根指甲。
右首的海匪不耐烦跟他纠缠,就要一刀鞘拍昏他,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极嘹亮的长唳。
这一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水手忘了挣扎,海匪也忘了拖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两排残影落霞般到了近前,朱红长翼遮天蔽日,连往来呼啸的海风都被迎头截断。
毛峦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朱雀……这里怎么会有朱雀!”
难怪毛峦吃惊,所谓“朱雀”其实是用机械和脂水驱动的巨鸟,据说有日行千里的能耐,造价高昂又威力巨大,一向只在朝廷驻军中配备。乍一见到朱雀,毛峦只以为是江南驻军赶到,后背疯狂炸开寒毛。
趁着他惊魂未定之际,降低高度的朱雀射出□□,箭头钉入甲板,箭尾连着长绳。一行精壮汉子身手敏捷地顺绳滑落,人尚在半空,乍现的刀光已经劈至面前。
两名海匪猝不及防,当场溅出一泼鲜血。
毛峦飞快后退,在电光火石间判明了形势——来人短靠打扮,手中兵刃更是五花八门,绝非朝廷驻军!
毛峦畏惧的是江南驻军,或者更确切一些,是调度江南驻军的靖安侯,只要齐珩不在,他就没了惊惧。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从哪得来的朱雀,但他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拔刀厉斥道:“来者何人?无名鼠辈,还不报上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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