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1/2)
烟柳繁华的江南尚且能维系表面平静,千里之外的帝都城却越发暗潮汹涌——永宁侯杨谨当庭撞死,蟠龙柱上的斑驳血痕震住了朝堂诸公的词锋如刀,也震住了御座上的嘉德帝。
嘉德帝忌惮武侯一派不假,也的确想将四境军权捏在手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世家坐大。
世家今儿个逼死了永宁侯,哪天看不过眼,是不是准备连他这个皇帝也一并拉下马?
愤怒的老皇帝一宿没睡,次日一早,旨意便送到公主府,宣三殿下洛姝入宫见驾。
洛姝在宫中消磨了一整天,进宫时是披星戴月,出宫时是余霞漫天。等她回到府里,跟了她多年的老良医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急匆匆迎上前,伏在她耳畔低声道:“殿下……那人醒了。”
洛姝抬了下眼,晦暗莫测的脸色掀起一丝细微的波澜。
杨桢这条命是从阎王殿抢回来的,诚如肖晔所说,再拖两天,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刚醒来时,杨桢身上哪都疼,像是被马车碾碎后再粗制滥造地拼凑起来,骨头和关节驴唇不对马嘴,动静稍大些就会彻底散架。
而当杨将军回过神时,干脆懵在原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发现锦褥下,自己居然是光溜溜的不着寸缕!
杨桢:“……”
这特么什么情况?
难道那姓宋的不仅对他下黑手,连清白也给夺走了?
看着也是人模狗样,怎么私底下净干些狗屁倒灶的龌龊事!
杨将军大约重伤刚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思绪就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路往“不着边际”尥蹶子去了。他前胸后背都有伤,锁骨处更是受不得力,怎么待着都不舒服,不由在锦褥中小幅度地翻来倒去。
直到门口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
杨桢倏尔抬头——他是习武之人,耳目远比一般人敏锐,来人步子迈得小,落地也比一般人轻,那是贵胄女眷特有的“莲步”,走动间风扶弱柳、意韵姗姗,连香云纱的裙摆都纹丝不动。
几乎是刹那间,杨桢神游在九霄云外的思绪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压着,猛地坠回皮囊。他屏息凝神地抬起头,只见外间珠帘“哗啦”一响,走进来一个化成灰他都认识的人。
杨将军眉头紧锁,本能要做出“嫌弃”的神态。然而眉头夹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能从阴暗潮湿的诏狱搬到富丽堂皇的公主府,无论经过了怎样的筹谋,都必定没少费洛姝心思。
较真算起来,三殿下还是他半个救命恩人!
一时间,杨桢陷入天人两难,情感上百般嫌弃,理智上却得勉强撑起身,冲来人挣扎行礼:“殿下……”
寒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洛姝眼疾手快地摁回软枕里。
杨桢:“……”
他后脑“砰”一声磕在枕头上——那是缕金线的暗花软枕,磕着了也不疼,只是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被这一撞牵动,沸反盈天地做起妖来。
杨将军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面部表情近乎狰狞,好半天才艰难地缓过神,丛牙缝里微乎其微地抽了口气:“你……嘶,是想要我的命吗?”
杨桢果然是脑筋还没清醒,话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特么有歧义啊!他赶紧溜了洛姝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听出来,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洛姝贵为公主,照顾起人来竟也不含糊,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杨桢,又往他腰后垫了个软枕:“你现在感觉怎样?疼得厉害吗?”
此时麻药效力早已消退,杨桢疼得躺不住,恨不得跟这身破烂皮囊分家拆伙,却偏偏要在洛姝面前强逞英雄:“不就是一点皮肉伤,有什么大不了?老子好得很,跟那姓宋的大战三百回合不在话下!”
洛姝:“……”
行吧,就冲这货满嘴跑马车的架势,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死不了。
洛姝很自然地伸出手,探了探杨桢额头,觉得不烧了,这才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熟料就这么一个举动,已经让杨桢涨红了脸,洛姝分明已经收回手,他却觉得额头上还残留着那人手背肌肤绵软滑腻的触感。
那是真正的“玉手”,细腻温润、毫无瑕疵,若非多年养尊处优,决计养不出这样的纤纤玉手。
杨桢无端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僵硬地吞了口口水。
洛姝却会错了意,亲自斟了杯热茶送到杨桢嘴边,还颇为体贴的扶起他头颈:“慢点喝,别烫着。”
杨桢:“……”
杨将军的眼神一路奔着“惊悚”去了,实在不明白堂堂三殿下,把自己搞得这么“贤惠”是要怎样。
但他确实渴了,就着洛姝的手,三下五除二便将一盏热茶喝得一滴不剩。末了,杨桢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从舌根底下品出一丝甜味:“怎么……是甜的?”
“这不是茶,是红枣桂圆煮得汤,兑了红糖和蜂蜜调味,”洛姝解释道,“良医说了,你伤得不轻,差点小命不保……就算侥幸醒了,也得好好调养一阵。”
杨桢大约是有些热,攒了半天力气,艰难地探出一条胳膊。下一瞬,皮肉接触到飕飕的小凉风,他才猛地想起,自己眼下还光裸着,赶紧缩回被子里。
“我能躺在这儿,应该不是陛下的意思吧?”杨桢仰头靠在软枕上,疲惫地呼出一口气,“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他问得直接,洛姝答得也干脆:“我找了个跟你相貌相似的死囚,把你换了出来。”
她说得简单,杨桢却心知肚明,这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背后必定是无数的筹谋与全盘考量,万一走漏风声,即便洛姝是当朝三殿下、嘉德帝的亲生女儿,下场也不会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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