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1/2)
偌大的墓室突然安静下来,潋滟的水光云一样开合离散,在众人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翳。
齐珩一只手已经按住佩剑剑柄,却迟迟无法出鞘,一副铁石心肠快要被南辕北辙的天人交战撕裂了。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即拔剑,拿下这冥顽不灵的混账东西。可那根桎梏着江晚照的红线同样也束缚着他,他拔不出剑,也抬不起手。
“阿照,”齐珩听到自己在心里发出呼喊,“你就非得走这一步吗?”
然而他明面上依然一言未发,只是将藏在鞘中的剑锋慢慢推出一尺。
旁观的卫昭心惊胆战,再也忍不住:“少帅,其实……”
话音未落,就见背对齐珩的江晚照原地晃了晃,突然扑倒在地。
这一下毫无预兆,从齐珩到丁旷云都吓了一跳。丁旷云刚想将人扶起,齐珩已经箭步抢上,不由分说地捞起江晚照,同时森然盯了丁旷云一眼。
丁旷云自觉这记侧翼误伤吃得委屈,又不敢跟靖安侯争锋,只好认怂地退到一边。
齐珩这才低头细细打量江晚照,只见她脸色苍白,手心发冷,四肢总有往一处蜷缩的迹象,便知道她诛心之毒又发作了。齐珩本能去摸药瓶,伸手入怀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随身之物都不在身边。
幸而丁旷云还算有眼力见,从旁递来一只药瓶:“一次服两丸,用水送服即可。”
齐珩淡淡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语气起伏道:“多谢。”
丁旷云直觉齐珩的眼神不是“感谢”,而是想找茬将他这个“拐带江晚照走上歪路的罪魁祸首”干一顿。
齐珩费尽力气才撬开江晚照咬得死紧的牙关,将药丸塞进去,又用随身水囊送下。江晚照毒发得突然,人还没完全情醒,半晌,喉头微微滑动了下,勉强吞下药丸。
齐珩摁了摁她脉搏,发觉脉息并无大碍,一口气堪堪松到胸口,便觉后颈微乎其微的一痛,像是被大头蚊叮了一口。
可是这墓室深入地底,四面都是岩壁,哪来的蚊子?
齐珩悚然回头,还没看清是谁暗算,脑中陡然天旋地转。他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一边竭力维持清醒,一边节节败退地沉沦入黑暗。
“是……你?”齐珩在逐渐涣散的视线中认出了丁旷云,微微苦笑了笑,“云梦楼的手段……果然神鬼莫测。”
丁旷云一声不吭,冲旁边伸出一只手——江晚照已经睁开眼,抓着他的手站起身,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是凝聚冷亮。
“齐帅不必担心,”丁旷云的声音不远不近传来,“那针上喂的不是剧毒,只会让你好好睡一觉。等过上一两个时辰,药效退了,你自然会清醒。”
齐珩没说话,他也说不了话。靖安侯无论何时都笔杆条直的身板不由自主地往旁栽倒,脖子却死不瞑目地抻直了,直勾勾地看向江晚照,像是要将那女人缩小一圈,严丝合缝地嵌进眼珠里。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翕动嘴唇,用唇型发出呼喊:阿照!
江晚照站在丁旷云身边,就这么一言不发的与他对视,侧脸轮廓绷得死紧,两腮弧度近乎凌厉。
良久,齐珩终于吐出一口气,身不由己地闭上眼睛。
江晚照攥紧的拳头这才慢慢松开,掌心阵阵刺痛,已经被过分尖利的指甲划破一层油皮。
丁旷云神色复杂地看了齐珩一眼,拍拍江晚照的肩:“这已经是伤害最小的做法。”
江晚照:“我知道。”
她说完,当先转过头,正对上卫昭惊骇的目光:“你家少帅要在这儿小睡片刻,你是留在这儿等他醒,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卫昭掐了把手指,掌心里藏着半片不知从哪撕下的布条,他闭了闭眼,飞快下定决断:“少帅命我保护江姑娘,他没收回成命,我就得陪您走下去。”
江晚照颇为惊奇地看了看他,就像看着一个不知变通的二傻子:“你家少帅都被我放倒了,你还惦记着他八百年前的命令?等他醒了,怕是将我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吧?”
卫昭苦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向这牛心左性的海匪头子解释,只得道:“姑娘言重了,少帅视您若珍宝,就算您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江晚照目光微一闪烁,不置可否地回过头,举步朝白池走去。结果刚一抬腿,又被丁旷云薅了回来。
江晚照:“又怎么了?”
丁旷云把她往后推了推,自己一撩衣襟半蹲下身,探头往水池里张望了下:“两条路,你选哪条?”
江晚照不假思索:“当然是‘飞龙在天’!”
丁旷云摇了摇头:“阴阳双鱼相生相克,阴鱼生阳眼,阳鱼生阴眼——按照这个道理,‘潜龙勿用’池中才是真正的生路!”
他话音方落,不待江晚照反应,已经纵身跃进黑池,一个猛子扎下去,当即没了影。江晚照手伸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她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始终没等到人影,于是深吸一口气,紧跟着扎进池子。
池水极凉,且越往下潜浮力越大,江晚照把“千斤坠”发挥到极致,竭尽全力地往下潜,到最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攀住石壁,在水道里爬过道阻且长的一段。直到肺腑中的一口气憋到极致,她才试着探出头,只听“哗啦”一声,水面陡然裂开,阴冷潮湿的空气呼啸着涌入口鼻。
江晚照抬手抹了把脸,贪婪地呼吸了好几下,慢慢睁开眼,却见水道出口是一处阴暗逼仄的石窟。她艰难地撑起身,在及腰深的水里走了约莫十来丈,脚下忽然踩到滑腻的石阶——水道到头了。
江晚照没急着往上攀爬,而是在原地停留片刻,等卫昭也探出头,才和他相互扶持着摸索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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