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奸(2/2)
齐珩瞳孔骤缩:“小心!”
事发突然,卫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凉意逼至面前。电光火石间,斜刺里一道劲风呼啸而至,只听很轻的“叮”一声,撞飞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箭。
卫昭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暗箭是从死士嘴中喷出的,而千钧一发间撞开暗箭救了他一命的是一把长刀,小半个刀身钉入廊柱,刀柄兀自颤动不休。
他循着长刀飞来的方向转过头,对浑若无事的江晚照诚心诚意地道了声谢:“多谢……江姑娘。”
江晚照撑着一脸足能以假乱真的高深莫测,看似笃定从容、智珠在握,其实根本没反应过来——方才,她只是在听到齐珩那声低喝后,本能地丢出长刀,等她回过神时,这一轮交手已经兔起鹄跃地结束了。
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江姑娘不便说出真相,只好冲卫昭颇有高人范儿地点了点头,再一转头,便和神色莫名的齐珩看了个对眼。
不知是不是江晚照想多了,她总觉得齐珩的神色比方才缓和了少许,眼角微乎其微地弯落,像是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虽然卫昭侥幸逃过一劫,但靖安侯的逼供大业也没能继续下去——那东瀛死士趁人不备,咬碎了事先藏在牙后的毒囊,等齐珩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抽搐着没气了。
卫昭脸色铁青,要不是当着自家少帅的面,恨不能将尸体斩手剁脚、大卸八块。
丁旷云扇子一收,征得齐珩同意后,一撩袍服半蹲下身,目光在那死士铁青狰狞的脸上一转,似是被他死后的尊容污了眼,十分嫌弃地别开视线,又纡尊降贵地伸出两个手指,将那死士上上下下摸过一遍,从他腰间掏出一只赤金指环。
丁旷云把那指环托在手心瞧了片刻,突然问道:“齐帅,你此行甚是低调,江南大营中恐怕没几个人知道……知情人可都信得过?”
齐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丁旷云手腕一振,将那指环隔空抛给他。
“这指环上嵌的不是一般的宝石,而是产自东瀛的血玉珊瑚,齐侯应该认得,”他低声说道,“这东西称不上稀罕,只是中原人很少见到……据我所知,那徐恩允走南闯北,在各方势力间周旋,就是拿这指环作为信物。”
他说的这些齐珩都知道,非但知道,当初他假扮商队混入北邙山寨,也是拿着同款戒指蒙骗陈连海的。
要紧的不是区区一枚戒指,而是戒指背后代表的含义——既然这些东瀛死士和徐恩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有很大的可能,齐珩这一趟的行踪已经泄露出去。
更有甚者,打从一开始,“徐恩允现身永安城附近”这条消息或许就是一只故意抛出的香饵,一个事先布好的局,只为了将靖安侯这条大鱼引入蛊中。
但这也有些说不通,毕竟民不与官斗,徐恩允再如何长袖善舞,终究是“草芥小民”,他有什么理由、什么必要,不惜冒着满盘落索的风险,去主动招惹靖安侯这尊杀神?
要知道,齐珩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手中握有调度四境兵马的玄虎符,万一在江南地界出了什么事,朝廷就算为了安抚军心,也非倾四境兵力挖了徐氏祖坟不可。
徐恩允胆敢冲靖安侯下手,就不怕招来朝廷和照魄军的报复?
还是说,齐珩手里掌握了什么要命的东西,逼得徐恩允宁可狗急跳墙,也得除之而后快?
这些念头走马灯似的一闪而过,江晚照直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可还没想清楚,就听丁旷云语速飞快地说道:“不瞒齐帅,在下能跟过来,是因为一早放了眼线盯着江南大营,又有云梦楼的暗桩报信。可那徐恩允不过一介商户,就算有东瀛人的支持,又凭什么提前探知您的行踪?”
“若是靖安侯这么容易被人盯梢,怕是早死过不知多少回了吧?”
丁旷云一时情急,说话便没那么多顾虑,乍听起来十足无礼。卫昭神色微变,正想说什么,却被齐珩抬手阻止,这靖安侯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直定定地看着丁旷云:“你的意思是……江南大营有内奸?”
丁旷云神色平和如常,眼底却隐隐闪着冷光:“当然,齐帅也可以怀疑是在下泄露了您的行踪,可若在下真想对您不利,您现在也未必有机会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
如果说,他方才那番话只是十足“无礼”,那现在就是十足“放肆”。一众照魄亲兵不约而同变了脸色,卫昭再也忍不住,低声呵斥道:“丁先生,还请慎言!”
“我只是就事论事!”丁旷云神情凝重,“齐帅,你敢说江南军中人人都信得过吗?倘若这一趟真是那徐恩允请君入瓮的圈套,你还要睁着眼睛往里头钻吗?”
江晚照忽然觉得一旁王珏抓着她的手有些发颤,她回过头,见那姑娘正满含担忧地看着自己,于是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用眼神传递出“不必担心”的意味。
齐珩神色沉静:“那依丁先生之见呢?”
“立刻打道回府,逐一排查知情人,务必找出可能存在的奸细!” 丁旷云毫不犹豫地说,“徐恩允是秋后的蚂蚱,要抓他有的是机会。但江南军是护卫东南沿海的第一道屏障,绝不可有失,孰轻孰重,齐帅心里应该有数。”
齐珩稳如磐石地坐在原地,客房的门敞开着,从里头射出的光只能照亮他半边脸颊。他大半张脸隐没在暗影里,看不大出表情,淡淡一点头:“丁先生说的有理。”
江晚照幅度细微地挑了下眉,总觉得他话没说完。
果然,下一瞬,就听齐珩不慌不忙地续道:“卫昭,你点两个人去和杨将军派来的人汇合,再告诉他们,不必等本侯的号令,直接去永安城西南四十里处接应。”
丁旷云:“……”
丁楼主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险些把自己憋郁卒了:敢情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这姓齐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正要再劝,齐珩忽然探手入怀,将一样物件隔空抛来。丁旷云下意识接住,只见那是一方素银令牌,牌子上雕了一头栩栩如生的朱雀。
“徐恩允费尽心机布了这么大一盘局,本侯若不一探究竟,怎么对得起他煞费的苦心?”齐珩冷冷地说,“你拿着这牌子,立刻赶去江南大营,把你方才的话和江南军统帅杨桢说一遍,他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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