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铳(1/2)
云梦楼积累数代、底蕴深厚,甚至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的说法。可再如何底蕴深厚,它终归没超乎“江湖门派”的类别,到了手握虎符的靖安侯面前,依然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丁旷云一把拉过满面焦灼的王珏,将她到了嘴边的话硬堵回去,转头对齐珩道:“既是齐帅吩咐,在下自当从命,这是这一路山高水险,还请齐帅务必小心。若有需要,还请知会一声,但凡为社稷安危,云梦楼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珩淡淡一笑:“丁先生高义,齐某多谢了。”
他嘴上说多谢,丁旷云却能凭借自己阅人无数的眼力断定,这小子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指不定琢磨着怎么赶紧把他轰回去。
当然,齐珩如此谨慎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牵扯到东瀛倭寇,靖安侯就是再相信丁楼主的诚意,也不能拿江南一线的千万苍生做赌注。
丁旷云和江晚照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伸手扣住王珏肩膀,将她硬生生地拖走了。
等丁旷云一行离去后,齐珩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卫昭,你带玄乙和阿照去和杨将军的人汇合,路上万事小心。”
江晚照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错愕抬头,刹那间,她和齐珩的目光短暂交汇。
然而只是一瞬,齐珩已经转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吩咐道:“路上若遇伏击,不必与他们纠缠,凡事自保为上。”
靖安侯性格内敛,鲜少这样事无巨细,恨不能将衣食住行都叮嘱过一遍。卫昭心知自家少帅这番史无前例的唠叨泰半是冲着江晚照去的,顿觉肩头沉甸甸的,仿佛凭空压了一座太行王屋——听自家少帅这意思,竟似是江姑娘有什么意外,他这个办事不力的也不用回去了!
卫昭固然七上八下,殊不知江晚照心头也是五内陈杂,她原以为齐珩是看她和倭寇打过交道,比一般的亲兵扛打耐用,才死活带在身边。熟料事到临头,那靖安侯反把她往外推,嘴上说“派她去和杨桢的人汇合”,真正的用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无非是觉得徐恩允来者不善,这一趟怕是会有危险,才故意将她支开。
那他当初为什么把她拽来?没事耍着玩吗?
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姓齐的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的死活了?
难不成,靖安侯不是将她当成一根好使耐操的木头桩子,哪里需要就钉在哪吗?
这些疑问她本该一早想到,却因为对齐珩的成见迟迟不肯正视,如今恰逢其时,一股脑冒了出来。
那一瞬,江晚照盯着不肯与她对视的齐珩,心底忽然掠过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念头。她忍不住想:这姓齐的不会是担心我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就被她自己毫不留情地掐断了。
“怎么可能?”江晚照暗自冷笑,“那可是朝廷的靖安侯,手握玄虎符的四境统帅——关心我?你脑子里有坑吧!”
一个人被坑绊倒一回,还能说是一时糊涂。可若被同一个坑接二连三地绊倒,那就不是糊涂,而是“蠢得冒烟”。
江晚照觉得自己或许称不上聪明,但也绝不至于到“蠢”的地步,因此万万不肯在同一个坑里栽上两回。
她给自己泼了一盆劈头盖脸的冷水,将那点念头浇灭得烟都不剩,然后二话不说,跟着卫昭翻身上马。
齐珩却在这时抢上一步:“阿照!”
江晚照人已经在马上,闻声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回过头。
这是她第一次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打量齐珩,印象中,这男人俊秀极了,也冷漠极了,眉眼口鼻像是生铁铸造,无论何时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他是天生的将星,骨子里流着杀伐决断的铁血,大约这世间除了“家国”二字,没什么值得被他放在心上。
江晚照不敢高估自己的份量,但是这一刻,她分明从齐珩眼底看到毫无掩饰的关切。
如此分明真切,就好像……他是实实在在将她放在心上。
没等江晚照回过神,齐珩忽然将一样物件丢给她:“接着!”
江晚照下意识接过,只见那是一把精铁打造的手铳,铳身不过比巴掌略长,最稀罕的是铳管和手柄连接处安装了一个小小的转轮。
江晚照忽然意识到什么,蓦地抬起头。
“这是天机司最新研造出的手铳,比寻常短铳小巧便宜,而且能多弹连发,”齐珩难得说了一长篇话,“弹丸卫昭带在身上,稍后他会告诉你怎么用,路上自己小心……别再使性子了。”
江晚照觉得自己应该暴怒跳脚,因为齐珩最后一句实在不像什么人话,仿佛她平时有多矜贵,除了撒泼就是使小性。然而靖安侯格外压低了声气,几乎透着些许“温柔宠溺”的意味,仿佛他是真心实意地将人放在心尖上。
江晚照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手中的短铳如有千钧重,直接将她一腔蠢蠢欲动的怒气砸熄了火。
她不禁面露迟疑:“那……侯爷你呢?”
齐珩:“我身边有亲兵在,就算那徐恩允布下了天罗地网,也伤不到我,你……”
他本想说“你路上小心”,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方才已经叮嘱过一遍,提了又提,难免惹人心烦,于是仓促咽回去,只冲她弯了弯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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