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屋漏偏逢连夜雨。
二人白日遇追杀,阿及在夜里遭了劫。
阿及从塔儿寺回来,浑身沥沥哒哒淋着水。
“外头是下雨了吗?”栗浓问。
阿及眼泛水光,心死如灰,直愣愣地向席若泽一跪,哭了起来。席若泽静静看着,阿及越来越崩溃,他一把抱住席若泽,泣不成声,他道:“郎君,我对不起你。传信……传信没了!”
席若泽腾地站起来:“什么!”
阿及头低低垂着:“我放飞了鸽子,本来一切顺利,可,廊下有两只猫在打架,我就多看了一会儿,没想到脚下一滑,蹬掉了一片瓦,寺里的和尚听见响动,都出来看。情急之下,我就跳进了寺外的江里。”
“然后呢!”
还要什么然后,传信是阿及贴身带着的,他人跳进江中,传信自然给水泡了。
阿及捧出泡的字迹晕染的传信,栗浓看了一眼,心里一抽,实在看不下第二眼。
以她对席若泽的了解,席若泽大概率要暴怒、吐血、崩溃,最轻最轻,也要破口大骂。
却不想他沉沉稳稳,努力思虑对策,这种境况下,栗浓万不能静下心来。谁道他真就强行镇定下去,面上不见丝毫慌忙。
栗浓下意识地去捂住口粮的嘴,二人一狗屏气凝神,不敢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打扰了他。
“有什么好慌张的。”竟真叫他想出了办法,他向他二人朗然一笑,无比可靠,说出的话有点瘆人:“阿及,去把他俩挖出来。”
阿及愣了一瞬,忽地福至心灵,喜得大叫了一声,乐颠颠去了。
挖……挖出来?把谁俩?
难为席若泽还抽神对她说了一句:“你可不要哭。”
哭?
栗浓是不会哭的,她吐了。
她总算是知道了昨天把两个大汉吓跑的“鬼”是什么。
说是鬼不大准确,确切来说,是一只人手。
一只人手耸在一进门的台阶底下,手指扭曲得不成样子,且已经开始腐烂。
阿及浑身干劲儿斗志昂扬地刨着地,人手肯定是长在人身上的,这手底下,是一具尸体。
尸身的上半身都被刨了出来,这应当是具中年男子的尸身,但也有可能不是,反正整具尸身都已经浮肿得面目全非。现在是半夜,凉风习习,孤月高照。
头皮发麻。
那股腐尸的气息难以言喻,栗浓只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泡进尸身腐烂流出的臭水里,没有一根汗毛不难受。
栗浓忍了半晌,终于对尸体道了声抱歉,奔到墙根吐了。
席若泽早已预备好了,递上了一方手帕……不过,预备这手帕是给她擦眼泪的。
这人很有可能是杀人犯。栗浓夺过帕子狠狠抹了抹嘴,给了他一个‘你不解释解释吗’的眼神。
席若泽还真不解释,眼看着阿及粗暴地将尸体的衣衿袍袖翻了一遍又一遍,只翻出一封致妻儿的家书,再无其他。
阿及无不沮丧。他道:“郎君。”
席若泽道:“还有另一具。他们也是行商,出门在外,没有传信是不成的,放心,不在他身上,一定在另一人身上。”
还有另一具?!
难不成他真是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当时她问他,他并没有明确回答。完了完了完了,这真是贼船?!
阿及用力一点头,急匆匆去刨另一座坟。
栗浓僵着身子,被欺骗的气恼上来,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质问才好。
席若泽望着非常不体面的尸体,眉头微微皱了皱,下得台阶来,细心地整理好被阿及弄乱的衣襟,拍掉了尸身头发上沾的泥土。
他神情无悲无喜,十分平和,仿若那只是个需要照顾的活人。
瘦骨嶙峋的枯树托着月亮,深巷中传来两声狗叫,惊起数只乌鹊,月下乱飞。
“这人是怎么死的?”
“你放心,不是我杀的。”
他道:“我与阿及到疏兹的第一天,急需找到一个落脚之处。本想委身于不起眼的陋巷,却在一处陋巷中发现了这两具尸体。当时他们身上值钱的外袍被人扒了去,只剩中衣,身上都是被殴打的痕迹。我发现他的手上都是洗不掉的颜料痕迹,猜到他可能是个经营染坊的小商贾,另一个是他的仆人,估计是不小心露了富,在此地被歹人害了。我说了你可能不会信。但我是商人,他也是,出门在外,旁人瞧不起我们,我们自个也常常看不起自个。可人既然死了,活着时活的不顺意,死了不能如野狗卑贱。我得给他收尸。
再后来我们听说了有这么间远近闻名的鬼宅,我便想到——”
“把这二人拖来当守门神?”
‘当门神’这个形容很是形象,席若泽点了点头。
栗浓:“……你行事还真是不拘一格!”
“我与阿及发现尸身的第一日,尸身还是僵硬的。第二日我们有了这个想法再去找时,尸身已然软了。人死后两日,尸身方会变软。我们把尸身带来,整个身子埋进去,只留一只手臂露在土外,既是有‘叫鬼手绊住了脚’来吓唬人的意思。也有……”
他眼里坦坦荡荡,不看眼睛从声音里亦听得出来,他说:“也是我觉得,未过头七不能下葬。”
这就是中原的丧仪规矩了。
席若泽讲究这个,所以留了一只手臂在外,不算下葬。
人死了,什么也没有,最后的体面必须要有。
栗浓之前认为他为了吓住敌家保住自己不惜杀人。现在听了这些缘由,只觉得心头发堵。
她半晌才问:“如今是第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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