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2)
席若泽心中警铃大作。
颓圮的土墙边有三五成群裹着挡风沙面衣的大汉,拆了重缠刀身上的破布条,或者将两块磨刀石磕一磕,多半是接不到活的杀手浪客,无所事事到摆活自己的家伙事,见惯了人血的眼里更有一种不耐烦的杀机。
此地……不宜久留。
刚觉察不对,立刻就听到了背后的利刃破风声。
已是躲闪不及。
下一瞬,席若泽叫栗浓一把推开,力道大的震麻了他半边身子。对方的剑没来得及改换方向,直直朝栗浓去了,席若泽回头望去,眼睁睁看着剑尖寸寸逼近她咽喉,栗浓却漂亮地侧身一躲,反过身来回腿一击,将那人踹得重心不稳,连退数步。
寒芒再闪,席若泽挡在她身前,栗浓没再给持剑人机会,取下昨日买的破弓,自箭箙中抽出一支箭来,引弦至满,直洞穿了那人的大腿,那人痛苦□□,倒地难起。
四下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却有几波人开始向他们围涌过来,他们脊背由拱起到挺直,眼里发出豺狼围猎野兔的凶光。
栗浓到了此时此刻,才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他们的处境。
席若泽再度抽出兵刃,二人背贴背,做好攻势,环顾四周,栗浓不由得冷汗直冒,长街前后,墙角屋顶,无不是他们的人,个个佩刀,逃不出去,杀的出去吗?
席若泽道:“今日不见血,恐怕不成。”
栗浓细声:“你可找到突围的口子了?”
“这一遭不好过,”席若泽余光扫过几丈外酒馆的二层的窗,酒幌子飘摇遮挡,隐隐约约一星寒光,他大叫一声:“不好!”抓住栗浓就地一滚,一支白羽箭破风而来,直直钉进二人方才站的地面。
这一箭打破了僵持的局势,野狼们全一拥而上,席若泽先发制人,夺过一人的横刀大砍大杀,而远方的白羽箭,仍在瞄准他们的人头。
角弓不适宜近战,栗浓即没有足够时间搭箭瞄准,为了躲避箭雨,也无法只待在一处。她眯眼看这箭雨自何处而来,也想直接一箭结果对方,可四面受敌,终不可得。二人十分被动,这弓箭根本排不上什么用场。
她也学席若泽,抢了把刀。可打伤右面的来敌,左面的陌刀已经只劈肩颈而来,再避开,羽箭飞袭,瞄准她的后背——已经避无可避。
席若泽境况不比她好,望见此景,除了大喊小心身后,实在无力相帮。
栗浓看着眼前乱飞的刀,听着身后箭来的声,心里一凉,难不成真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预料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周遭砍杀似乎停了一瞬,栗浓愣愣地转过身去看,羽箭被卷满烂布条的剑鞘挡下,委顿于地,剑被一侠客握在手中。
侠客尚有一同伴,背着一对缠着烂布的双刀,二人皆是黑布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根本看不出身份。
谁也不知道这俩人是如何出现在包围中的,总之那侠客挡落一箭后,一抖剑身,破布纷纷而落,露出无甚华饰的剑鞘,同伴将手握在背后双刀的刀把上,二人已然默契到不需要眼神交流,同时拔剑抽刀,绕着栗浓与席若泽杀出一片地。
他们的刀剑闪的太快,看不出什么,不过瞧砍在人身上那效果,必得是精铁锻造,久炼成之,真正斩人无血削铁如泥。
身手比对方矫健,是高手,装备比对方精良,还有钱。
栗与席对视一眼,这俩人谁啊?
席若泽实在想不明白谁会救他,这世上哪有人会救他?恐怕是他们为抢自己的头内讧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席若泽忍不住自嘲冷笑。
敌方被忽来的两位大侠杀的退后三尺,二位大侠并不恋战,正欲收手,持长刀的大侠看了栗浓一眼,栗浓浑身一颤,就那么怔怔地与他对视,他眼中似乎……没有杀意?
席若泽立刻意识到这二人下一步是要冲着他俩来,迅速拽住栗浓的衣袖,踹翻包围圈南角两个伤者,遁入巷内,遇墙便翻,穿家过户。
逃了不知多久,听得后头没有了打杀声,才在一家空了的马棚停下来,休整片刻。
命悬一线才知离死有多近,旁人手中有利剑,而你的血管外不过裹着一层薄皮。
栗浓走在前面,正在想那个救命大侠的眼神,席若泽忽然上手一把扳过了她的脸,栗浓茫然不知所措,席若泽呆愣地盯着她的脸颊,她脸上刮破一处,伤口还在流血,两道血痕挂在脸上。
席若泽的眼睛里波浪滔天,在看她的脸又不在看她的脸,眼睛穿过去,陷入了渺远的记忆之海,又见了冲天火光与鲜血横流。
他又见到了母亲沾血的脸,那血喷溅在母亲少层血色泛起青色的脸上唇上,而他不能回头,他要逃命。
他要逃命啊!
他控制不住地头痛,竟然站立不住。
栗浓一把抱住了他。
他倒在她怀里,手指抽动了两下,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去。
他喜欢她的怀抱……唔,虽然完全不像个女的,丝毫不柔软,简直铁骨铮铮……但是挺温暖。
他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她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拍拍,像在哄婴儿,她笑道:“席若泽,原来你晕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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