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鸟第八章 随缘 第1节(2/2)
雄伟的心仿佛在外游走,半晌他才开口道,“老易当日大哭一场,他忆起娘亲对自己的好,尽管乡下受人欺负的岁月不堪回首,但他当时心里,脑里全是娘亲对自己的好!
“11岁的他在黑夜里游荡了二个小时,最后偷上了回家的火车。下车的时候他被男列车员逮住,责他补票,他当时也只晓得哭,最后一位年轻的女列车员弄清了原委,带她去外面吃了夜宵,又给他买了许多零食。晚上留他在休息室烤火,早晨送他上汽车,还硬塞给他50元钱。”
“老易运气不错,没有碰到人贩子。好心的女人总是心软。”我说。
“这是老易这辈子唯一遇上对他好且不求回报的女人,只可惜当初少年不懂事,等着长大后想再寻找,她却不在那儿上班了,唉,她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他怅然若失。
“哦,小孩子爱上女英雄?当时他11岁,女列车员怎么也得20岁了吧?就是找到,昔日的大姐姐也成婚生子了吧!难不成还要姐姐抛夫弃子?”我扑哧一声乐了。
“真正的爱情就是,除了她,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这辈子,他只想给她幸福。”雄伟不满意地盯我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是最该感同身受的!”
雄伟今日倒特别感性,他这种纯情,可爱还真感动了我,我不由得想起阿海说过的法国总统的爱情,我发现善待爱的男人都会散发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能明白老易的心情,只是爱情得两厢情愿才行,所以得不到的,才最能产生美好的回忆。”见雄伟恨恨地瞪我,我忙转移话题,问,“老易见到母亲了?”
“唉!母亲瘦了!”雄伟鼻塞着,却并未停顿。
衣食无忧有人伺候的老易母亲因为过于想念儿子,竟然在一年的时间里瘦成了皮包骨头。她见儿子跪在自己的面前大哭,竟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一边触摸着孩子脸颊的泪珠,一边喃喃自语道,‘我又做梦了,唉,梦里你也会长高啊!’
雄伟转向我问道,“才11岁的娃儿,你能体会他当时有多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怨恨老天为什么要让他如此弱小,如此没有担当!可是他只能抱着母亲痛哭,他当时的难受,委曲,不平,愤怒即使流再多的泪,也无法化解。唉,他当时决定,就是这里天塌下来,他也不回城,他只想永远陪伴着母亲!”
雄伟说老易坚决不肯回去时双眼沮丧。
“老易的父亲将城里掀了个底朝天(他当晚支使所有员工去学校,去车站,去桥洞及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最后才寻到乡下。
“是老易的母亲帮着黑脸前夫绑架着自己的儿子,老易面对她枯萎的身体推搡自己所散发的巨大能量,只能绝望地离去。
他回去后,双脚几乎被父亲打残,整整一个星期不能落地,他继母怪父亲下手太重,他父亲回答说,‘我养得起残废人’”
雄伟继续专心地剥南瓜籽,他自语道,“天下哪里找得出这样的父亲吗?”
“他母亲后来怎么样?”我特别想了解再失儿子后母亲的情况。
“解脱了。”雄伟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他烦躁地来回踱步。
“是死了吗?是什么病?”我转向他。
“肝癌!”
“这肝癌怎么来的?”
“一女人独自抚养儿子,将好食品让给孩子,自己长期捡烂叶霉食吃,肝能不受损吗?后来离了儿子,郁郁寡欢,寝食难安,肝能好吗?”他猛然站起身,将蹬子踢翻在地。
巨大的响动让我无意地大叫起来,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清醒过来后扶起靠椅,然后余怒未消地走到床边,整个人一跃,跳到床上。小床似不能承重般吱吱响起来。
“唉,不说就是了。”我叹气。
我不理会在床上置气的雄伟,独自享用完两个南瓜饼,又将纸怀里一半南瓜仁倒进嘴里,然后又拣了一块乳酸菌面包,连喝两杯茶,才心满意足地抹嘴坐下。
“不说故事我就回医院了哟!”还想着故事的我对雄伟说。
“你喜欢上老易了?”一直注意着我动静的雄伟消失了怒气,脸露苦笑地坐起身。
“纠正下,我只是喜欢听故事,听老易的故事!”
“老易的故事可没我的生动呢!”雄伟突然恢复了兴致,开始调皮地调侃起来。
“我先听完老易的故事,再听你的好不?”我想哄着他说完故事。
“老易不过是孤独地活着,还能有什么故事?没人爱没人疼,注定一生凄凉。”雄伟说。
“他继母的关爱呢?他父亲心里不可能没有他?还有他会恋爱啊,怎么会永远孤独呢?”我不甘心故事就如此收场。
“听我的故事吧,保证有趣!”雄伟起身,吊儿郎当地靠在窗户边,巨大的身影将外面的日光全部挡住。
“你?”我摇摇头,叹道,“无非是富人们拈花惹草之事,无聊当有趣,低俗!”
“哈哈,你倒对我很了解!”他大笑。
“不是了解,是你过于显摆,过于张扬。”我不客气道。
“有人说过,缺什么补什么,就是这个道理,我太穷了,所以才爱显摆。”
“你穷?雪的豪车多少钱?你的名表又多少钱?”我可受不了富人的这种谦虚,不禁白他一眼。
“我指的是自己精神层面的空虚,除了有几个臭钱,什么也不是!”他突然满脸严肃地说。
我觉得雄伟是看穿了我心里对他的定义。心虚的我便打着哈哈陪着笑,为了掩饰尴尬,我随口说:“今日随便说话都不生气不?”
“是的,今日是‘俺’本真日!”他故意将俺字咬得很重,美眼眨巴着。
“你的眼睛与脸,完全是女性的美,是像你妈妈吗?”我不由得又偏题了,见他叹气点头,忙说,“我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哟。”
他摊手做个请便的动作,我不想放弃这千载难得的机会,指指这房间,说,“雄伟,你到底睡过多少女人?”
“哈哈,你还真敢问,问得真直接!”正喝茶的雄伟将茶喷出,大笑,随后他走过去拍拍床说,“问得不错,我确实在这儿做过许多事,具体数目我倒没算过!”
“你的病治得好吗?”
“我病?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雪儿告诉你什么啦?”他大吃一惊道。
“什么雪儿告诉我?我今日不是亲眼见你从那里面出来了吗?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温馨提示下,你治好了,就不要乱来了,免得将病传染给雪儿!”我满脸认真,仰起头对他说。
“我会传染什么给雪?你认为我会得什么病?”
“不要装了,性病啊!你还算聪明,不信小广告,知道来医院!”我不高兴地说。
“华儿,我今天不是去看花柳病的,是去看男性不育症的!”他俯身凑到我耳边说。
他这句话让我整个人呆住,雄伟不育,那雪的孩子怎么办?他会怎么处理?
“你怎么啦?”雄伟见我半日不吱声,用胳膊肘捅捅我。
“怎么想起看这病的?你不是告诉雪,‘当初不该让另外女人流产吗’你现在突然又跑去医院做什么?”我傻傻地开口,声音很低。
“那句话只是吓唬雪儿的,我有弱精症,一直在治疗。”他压低声音,然后指指隔壁。
“你怎么会知道?”
“我睡过的女人都未受孕!只有雪儿例外。”他嘲弄地笑。
“那个老易的继母真明智,知道自己不能生,就领养自己男人前妻的儿子,如果换过来,是老易的父亲不能生,他会这么坦然地养着自己妻子前夫的儿子吗?”我突然就这么问起雄伟,是因为过于担心雪儿吗?
“我在自揭伤疤,你不同情同情,还在想老易?”雄伟瞪眼道。
“弱精也能受孕的,雪儿已怀上了你的孩子,你还来看什么鬼病啊?”我揉着发酸的脖子,坐回桌边,抓把南瓜仁放进嘴里,就玩起了手机。
“你暗示什么?”雄伟跟着将凳子拉过来紧靠着我。
“弱精症也是可以怀孕的,只是概率比较低而已。”我将百度查出的结论让给他看。
“呵呵,是啊,你的好闺蜜让我实现愿望了,我是否要将她如娘娘般供着?”他将我的手机放在桌上,笑。
“雪儿是真心爱你的!”我强调。
“我有自知,她们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生在有钱人家的缘故。雪儿如果不爱钱的话,怕是与李海结婚了吧!如果这样,我与你的人生伴侣又将会是谁呢?”他脸色阴晴不定。
我不好做声,面对他的坦然,面对他的真实,我突然觉得非常陌生,我心里非常不安,怕久呆下去,会无意中泄露我朋友的秘密,于是推说很累想回医院。
雄伟答应后就使劲拍拍手,这应该是他惯用招呼老板的动作。老板立即闻声进来,他双手捧着一碗中药,放在桌上,与雄伟招呼下向我贼笑着出去了。雄伟将那个盛南瓜仁的纸杯放进我口袋里。
“这是你要喝的药吗?治那个病的?”我不解地问雄伟。
“这是堕胎中药!是给你准备的!”雄伟大笑着端起中药。
“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谋害我的孩子?”我摸着肚子,大惊失色。
雄伟见此笑得更加不可抑制了,他这个样子,碗中的中药水都抖到了地上。他于是快步进了洗手间,将药水倒空后,又清洗自己衣上、手上的药水,就是这会儿,他的笑声也一直停不下来。
我不依不饶,非要知道答案,可他的笑声却一直持续到了车上,才算止住了。他边开车边详细地向我解释了原委。原来雄伟是为了避免与他同居女子的要挟,才想出这招来故弄玄虚(中药只是补品,他故意冠名为堕胎中药,实际上能安胎安神),这样与他有染的女人就自动放弃了希望,也不会知晓他患有弱精病的事实。这样他既能用钱财封住美女的嘴巴,也不会让她们起疑。
“我这主意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聪明?”他对自己很满意。
“可是刚才不是查询了吗?概率也是有的啊,如果她们怀上了当别人的了呢?那你的龙子不就失落凡间了吗?”我反驳道。
“怀上孩子,当事人自己能不清楚是谁的种吗?如果是我的,她们就中大彩了,我可是期盼她们来找我,可惜目前还没有!”他苦笑道。
“怀上了,就可以转正吗?幸好不是古代,如果都怀上了,你得讨好几房老婆!做你的老婆有什么好?”我突然想起雪的悲哀,不满地皱眉。
“这是高家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高家的香火必须得延伸下去!”雄伟脸露嘲弄地撇撇嘴。
我探究着雄伟表情,可终究不明这是什么意思,突然想起最知情的茶老板,不禁问道,“咦,这里老板知道你的秘密!你不怕......”
“老板是我同学,他嘴巴紧,不会说的。”雄伟挥手打断我的话,很肯定地说道。
说话间,车已到了医院门口,我们互相叮嘱保密后,他才调转车头开回去了。我进了电梯口,才发现手机未带,只得步行回店里拿手机。
“你知道高老板老婆怀孕了吗?”老板递还手机,主动送我,竟然只是为了饶舌。
“不知道借谁的种!”他见我点头,眨动着三角眼,不怀好意地说。
这就是雄伟口中所谓的嘴巴紧同学,我紧盯着他那心怀鬼胎的三角眼,非常不满。
“你喝了那碗药?”他眼珠溜溜地转,道,“放心,你怀不上的!”
“你是他同学吗?”我说。
“最知根知底的同学了!他不育也是因父母近亲结婚的原因。”这老板竟然向我这个陌生人泄密!
我不能理解他这么嫉恨雄伟的原因,但知道他这么宣扬出去,对雪的孩子不利,我只得叹气说道,“雄伟不育?那我这肚子怎么大的?他可是我孩子的亲爹!”我掀开呢子大衣,露出有丁点突出的肚子。
“他还真治好了?”他那三角眼呆了呆。
“不过请你保密哟,我不想让雄伟知道。”我故意交待道。
“呵呵,要么不生,一生就来俩,这也够热闹的,你想转正吗?我有主意。”他这种热心,明显地不怀好意。
“不。”
“不?你傻啊,他家那么多钱,你就是为孩子......”
“我爱他,不行啊?”我白他一眼,想加大步伐摔开他,可自从孩子上身后,我变得矜贵了,稍微快点,就气喘如牛。
“哎,大妹子,那你孩子总得有个爹啊!”这人没完没了啦。
“要你操空心?我自然会给他寻个爹的。”我气恼跳蚤上身。
“我当他爹怎么样,我不嫌弃的!”这男人竟然拉住了我手臂。
“我嫌弃!”我恶恨恨地盯着他那瘦长的手,他讪讪地放开了手,从衣袋里掏出张名片,说,“大妹子,这是我名片,你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就是去街上拖个叫花子,也比你强”我双眼喷火。
“狗剩这狗杂种,真他妈的有福,全是他娘的疪佑!”他总算在我的怒火中败下阵来,咕哝着转身离去,却不知他这句话让我呆了半晌,我知道了雄伟天大的秘密。
我回来时毛人正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我不理会他的忧心及疑虑,直奔病床上躺着。
“等我歇会儿,我好累。”我不想他叨个没完,先开口道。
“回来就好。”毛人坐到床边,给我揉腿肚。
“真羡慕你,老公这么痛你。”旁边病友说。她动了手术很痛,却不敢大声呻吟,怕她老公说她。
“顶着将军肚,威风凛凛,全世界人们都得让路。是不,大人?”毛人笑呵呵地说。
我无心听他们说话,我在拼凑脑中的片段。老易就是雄伟本人,这太让人震惊了。雪应该不知道雄伟这些吧?雄伟的秘密为什么不告诉雪呢?我一边浮想联翩,一连享受着毛人的按摩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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