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秋草-89（1/2）

夜幕已然完全吞噬了整个天空。

今天的天空，能看见那么一点跟薄如蝉翼的银纱一样若隐若现的星辰。

林师给艾伦肩处的绷带打了一个活结，面色平静地把他微穿上的半边衬衫搭在了他肩上。

艾伦仅剩的右手抬起，自己扣起了扣子，双眼看向林师，说：“谢谢了。”

林师没说话，灵体化消失不见。

艾伦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停顿了片刻，才面不改色地再次看向了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

时钟指向了十点四十八。

韦伯在给间桐雁夜进行了治疗并勉强和卫宫切嗣一起修复了一下房屋被破坏处后，直接透支地昏死了过去。间桐雁夜也因为今天一天内林师两次使用宝具和职阶叠加而力竭，早在林师战斗时就直接全身喷血失去意识。

林师垂眼，抬起自己已经全透明的手。

灵体化能减少她的魔力消耗。

一天两场战斗都坚持不下去吗。

她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战斗了，否则她的master恐怕会直接死在这里。

她的职阶叠加加上宝具，消耗的魔力竟然比正常berserker狂化的时候还要多一点。

“原来如此……”

爱丽丝菲尔手中端着装有红茶的茶杯，红色的眼睛中跃着光斑，语调颇有感叹的意味：“能一起并肩作战到最后，拥有并坚持相同的理想……真是令人敬佩而羡慕的感情啊。不过，塔伊巴小姐很少说话呢。”

艾伦看向爱丽丝菲尔，修长的手指扣上了领口的扣子，神色平静地说：“她比较懒，所以一直没说话，请不要介意。”

“没关系。”爱丽丝菲尔看着他，说。

“我可以相信你们没有参加圣杯的意愿，”卫宫切嗣语调清冷地说着，看了一眼天花板，“不过，这点你隐瞒了你的master吧，rider。”

“这点不必担心，”艾伦右臂放在了桌面上，背靠着椅背，“他本身就不是有希望赢得圣杯的人。你应该也发现了，我和她的master都是魔术回路极其薄弱的人，短期内我和她也不会再参与战斗。她和她的master更是已经完全放弃了圣杯，现在仍然存在不过是有些其他事情需要她完成罢了。不过……纵使我们的处于魔力供应不足的状态，我想你们也不会希望自己拥有轻敌的思维。”

站在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身后的saber看了一眼艾伦，面色一如从战斗结束开始时一般带着沉重。

她对于肯尼斯和他的妻子索拉被卫宫切嗣直接击杀的事情仍然心怀芥蒂。

战斗结束后，她质问卫宫切嗣时，林师和艾伦正准备进屋包扎。

“所以，”卫宫切嗣硬朗的面容上一片平淡，“你们的条件是？”

“等价交换，”艾伦神色淡漠地看着卫宫切嗣，嗓音低沉而淡然，不紧不慢，“不相互伤害攻击，如果需要我们辅助，就给我们提供足够的魔力……”

“以及，你应该知道一件事吧，卫宫切嗣，她是现在唯一一个caster，也就是说，只有她有可能在圣杯战争结束之前破解圣杯，直接让圣杯在master没有死绝之前就让你获得圣杯。”

卫宫切嗣的目光微微一顿。

爱丽丝菲尔和saber的面色也一瞬间肃正起来，看向了艾伦。

“你说的是真的？”saber声音严肃地问。

“我没有用可以考证的事情愚弄你们的必要。”艾伦深邃的翠绿色双眼缓缓转向了saber，说。

saber目光微沉，说：“那么我相信你，rider。”

艾伦看向了卫宫切嗣，道：“你的答案？”

卫宫切嗣淡漠的墨眸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艾伦也站起身，与他双手交握：“合作愉快。”

松开手，他余光看了一眼斜后方。

一瞬间，他对上了那双带着不明情绪的深褐色眼睛。

灵体化的林师正靠在墙边，似乎一直在看着他。

心中猝不及防地轻动，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卫宫切嗣，说：“那么，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卫宫切嗣双手垂下，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我们就在你们这里暂住。对面没有发现我们离开，大概就会知道我们已经合作。远坂时臣是个行事谨慎保守的人，能够给你们一点恢复的时间。”

“那么，就有劳你在这段时间内拟好契约。”艾伦微微颔首，道，“楼上还有一间房间，如果不介意，我想你们只能在那里。”

“足够了。”卫宫切嗣看向了爱丽丝菲尔，说：“能够让她休息就好。saber和舞弥会跟你们一起守夜。”

舞弥是卫宫切嗣的助手，现在正站在屋外。

“好。”艾伦说，“就在右边第一间。”

“那么，我们先上去了。”卫宫切嗣再次看向艾伦，颔首示意。

“请便。”艾伦回答，看向saber，道：“我和她在屋顶。”

“我去后院。”saber说着，看了一眼林师的方向。

英灵能够看见灵体化的其他英灵。

林师对她微微颔首。

saber走向了后门。

艾伦看向林师，说：“走吧，利兹。”

“嗯。”林师直起身，看了一眼他左肩，说：“你的手臂什么时候能恢复？”

“还要几个小时。”艾伦说着，走到她面前，站定：“间桐雁夜的魔力供给怎么样？”

“勉强够我待在现世，”林师语调轻缓地说着，走向了窗口，并没有看向他，“守个夜也是没问题的。不要太靠近我。”

艾伦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已经被saber关上的后门，说：“利兹，是不是我刚才……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林师停下脚步，看向他，神色平静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和曾经有些不一样而不适，其实不会。如果你愿意把你的所有自然的样子展现给我，我会觉得更安全……”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问：“我看起来很不高兴吗？”

艾伦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只是片刻，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便移开了，神色自然地看向了另一边。

艾伦默了默，说：“没有。如果你累得话，我们可以轮流，睡眠可以帮你再节省一些魔力吧。”

“睡就不用了，睡不着的，”林师平静地转身，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说，“我也没累到那种程度。再说，你一个断了手的都没要休息，我休息还要不要脸。走了。”

她翻出了窗，灵活地跃上了屋顶。

艾伦看着衣摆消失处，提步跟上，一跃翻上了屋顶。

女子正缓缓坐到瓦片上，目光平淡地看着远处。

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天空。

也没有说话。

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神色浅淡，仿佛湖上薄雾，淡泊轻和，看不透彻，飘然世外。

艾伦的脚步微微一僵。

她又在躲他了。

为什么？

他心中一紧，但面容仍然维持着平静，走到林师旁边坐了下来。

晚秋的风总是有的冷。

和墙内一样。

他看着旁边女子的侧颜。

她仍然没有看他，双眼略微放空，似乎在想什么。

他把目光转向了夜空，目光微沉。

不可能是因为他受伤，也不会是因为他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这一点。

纵使她知道了什么，也不会表现出这种样子……

他看向了林师。

他对上了那双平淡的深褐色眼睛。

“我还是睡会儿算了，”她嗓音皮平静地说着，整个人躺了下来，“你看着的话，应该没问题，只是辛苦你了。”

艾伦看着林师的目光轻轻一滞。

他沉默了片刻，说：“睡吧，有我看着。”

“嗯，谢了。”

林师应了一声，手背搭在双眼前，闭上了眼睛。

艾伦看着她，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流水声。

黑暗之中，她的面容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记忆从脑海中一闪过。

她一直这么信任他。

以前是信任他的人品，现在加上了信任他的能力。

但是……

究竟是为什么，她又开始逃避和他对视？

只是一场战斗，一次谈判……他做的哪一点让她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利兹？”

他微微皱眉，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开口，轻声喊她的名字。

女子没有动静，呼吸平稳。

艾伦一愣。

竟然……睡着了吗？

她就这样……在他旁边睡着了？

他目光略怔愣地看着林师，半晌，目光逐渐平静下来，心中松了松。

也是。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纵使被召唤出来，她大概也没办法睡着。

这座城市的夜晚太安静。

就像她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所以……

她是因为……他在旁边，而感到安心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艾伦心骤然一跳。

艾伦目光滞愣住，看着林师。

片刻，他垂眼，唇角轻轻扬起，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样，她能够轻松一点吧。

这样，她应该能够感受到，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无论是什么。

突然，林师的指尖轻轻一颤。

艾伦收起了笑容，就见林师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繁杂的黑色纹路。

他面色骤然一沉，转身单膝跪在屋顶上，唤道：“利兹？”

林师没有回答，搭在额前的手背上也被黑纹爬满。

她似乎还没有醒，面容一片平静，但身上涌动的黑纹明显地昭示着她的情况不对。

黑色的雾气缓缓出现。

这是……

她要狂化的征兆。

艾伦抬手，指尖轻触她的鼻尖，闭上了眼。

一瞬间，苍白的灵魂在他面前漆黑的虚空之中出现。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绕着冰冷火焰的，苍白的灵魂。

灵魂仍然悬躺在半空，虚虚地抬手，似乎是想触碰天空，却又无力而淡漠。

他没有犹豫，伸手，毫无障碍地触碰了灵魂的双眼。

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场景一变。

再次睁开眼，他的瞳孔便控制不住地一颤。

但很快，他再次恢复了平静。

面色微沉。

血红，弥漫了他的周围。

模糊的世界边缘，似是主人没有被主人构造完全，被红黑的纹路爬满的低矮建筑，扭曲着包围着天地。

疲惫而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刺破身躯的声音传来。

浑身血污的女子，把鱼叉从面前已经无法动弹的人胸口'拔'出。

鱼叉的尖端落地，随着怪物到底发出的沉顿声响清脆一鸣。

搭在额前的淡棕色发梢，滴下了污浊粘稠的血液。

周围，还有十几个，不同形态的怪物。

女子缓缓抬眼。

深褐色的双眸，被遮掩在发梢的阴影下，透着黯淡的漠然

艾伦的手微微一颤。

他迈步向女子走去。

下一刻，女子猛地扬起了鱼叉，以极其暴力的方式扎穿了其中一个怪物的大脑，将被串进她鱼叉的怪物尸体一甩，挡住了旁边怪物的攻击。

粘稠的血液，喷涌在她满是干血的脸上。脏污的暗红完全糊满了她的整张脸，徒留一双深褐色的眼睛。

她浑身因为力竭颤抖，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身上穿的已经分不清是衬衫还是怪物的皮肉。

后方的怪物突然咆哮着扑了过来，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咬向了女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