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西魏往事(一)(1/2)
平心而论,沈越并不觉得这碗鸡粥可称美味绝伦。
粥米熬煮得不够柔滑,鸡肉肥腻了些,鸡肉丝细细碎碎的,一看就晓得并非鸡大腿或者脯子上的嫩肉,而那些鸡肝鸡心鸡杂碎——好罢,看着这吃法还算新奇的份儿上,就暂且不挑剔了。
他很想告诉那嘟着嘴巴强忍委屈的小书童,其实,这碗鸡粥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然,当视线转回面前那空荡荡的碗碟时,他怎么也不大好意思说出安慰的话。
片刻后,他端着似乎毫不在意的腔调,淡淡道:“方才给你的米糕呢?拿来!我还没吃饱。”
小陈哥不可置信地瞪大的眼睛。天呐!难不成傻小子煮的粥还有开胃的功效?
沈越原想再硬塞几块糕,以示那鸡粥不过而而,岂料,竟给饥肠辘辘的小陈哥生生给想偏了。
于是,不过三日,几乎白石庄的下人们都晓得了——傻小子会熬开胃消食的鸡杂粥!
甘营儿委实苦笑不得,对着将信将疑的滕伯,解释道:“依我看,泡几片山楂作茶饮,可比这鸡粥管用多啦!”
沈越是个细致人。他虽享用了甘营儿煮的粥,却并不轻易将其视为“庄子里的人”。试问白石庄的人,无论是马夫抑或杂役,哪个不是可被沈越信任的人?譬如,滕伯,负责修树剪草侍候牲口,原是沈越母后宫中的执事大太监。而负责料理账房仓库的皮伯,则曾为西魏国东宫舍人。侍卫头领彭大雄,早年为东宫侍卫,曾在薄庙苗的父亲麾下任职。而胖乎乎的张厨娘,则是替代沈越被烧死在东宫里的小太监阿琢的姐姐。
这些人,每一个都与沈越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关联。而正是他们,或者是他们的亲人,拼着性命,将西魏国的小太子自那场宫变中救出。
沈越犹自清晰地记得——
那日,父王于病榻上用了药,恢复了几分精神,便唤他至榻前,问他的功课如何了。彼时的太子,皇甫越,已经好几日未能得见父王。此刻见父王关爱,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孺慕之情跃然而见。
身为父王的独子,皇甫越自小就被册封为太子,接受一整套完美的天家教育。他十岁时,父王就为他设立了东宫,配全了东宫官吏和仆从。十二岁时,便随着父亲上朝听政下朝批阅奏折。
如果——如果父王不生这场病,他会就这么着,一直陪伴着父王,直至父王将王位传给他。接着,他就会像父王一样,做个亲政爱民的明君。
然,父王病了。本是小病,可不知怎地,小病一直拖着不见痊愈。拖了小半年后,病症愈发加重,竟起不得床了。
好几次,他在父王寝殿外候宣时,见母后红着眼角出来。他隐隐觉着不好,果然,不几日后,父王便将他唤去,同时出现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看来,是为他选的顾命大臣。
父王要立遗诏。
皇甫越哭得险没厥过去。他抱着父王的腿,就是不肯答应。他生怕自己答应了,父王就会松懈了胸中那口气,然后,就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父王轻轻抚着他的顶额,气息萎靡道:“痴儿!痴儿!父王本想看着你长大,待你成年后,便将国事悉数交付于你,朕便与你母后每日琴棋作伴,悠哉快哉。岂料,天不遂人愿,只望你好生料理国事,孝敬你母后。唉,可怜你尚年幼,要承得起这天大的重担啊!”
数日后的深夜里,云板响起,传遍了京城内外。
皇甫越自梦中惊起。云板语音袅袅,他呆怔了半刻,方疯了般向父王寝宫奔去。
然,尚未及途半,就被母后宫中的执事大太监给拦住了。大太监阿滕惊惶极了,抱住皇甫越,半步都不许他往前去:“殿下!殿下!您快跑!娘娘懿旨要您马上逃出宫去!”
“王叔皇甫晟制住了娘娘和几位老大人,逼迫他们要交出传位圣旨。”
“那逆贼是要篡位啊!”
“殿下——殿下!您听老奴说——娘娘懿旨,要殿下一定活着逃出宫去。殿下是圣上的唯一血脉,万不能有任何损伤!”
皇甫越,以及追着他一道跑出来的宫奴们,通通惊呆了。
“你个狗奴才,敢欺诓孤!”皇甫越对着阿滕连踢带打,绝不相信。
阿滕也不躲闪,一手紧紧箍着皇甫越的腰,另一手自怀中吃力地掏出一只锦袋,举过头顶,“殿下!殿下请看!这是圣上的玉玺和娘娘的凤印。老奴句句实情,半个字都不曾扯谎。”
因着值夜而宿于东宫的舍人皮罗阳,将信将疑地接过锦袋,一打开,赶紧示与皇甫越看:“殿下,正是圣上的玉玺和娘娘的凤印。”
他又喝问阿滕:“圣上遗诏呢?只要殿下有遗诏在手,皇甫晟那逆贼也不能乱来!”
阿滕当即哭道:“那狗贼将刀架在诸位老大人脖子上,逼讨遗诏,说不交出来就一个一个砍光。娘娘不忍老大人们无辜丧命,便说遗诏已为自己密藏。只要放过老大人们,并承诺确保太子平安无恙,娘娘就答应交出遗诏。”
“什么?”
“母后真的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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