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三(2/2)
张隋看沈书脸色,知道他在想事,便没有出声。
良久,沈书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只得让张隋先走,他前脚出去,后脚纪逐鸢就进来了。沈书把张隋说的话朝纪逐鸢说了一遍。
“知道地方在哪里,先叫人盯住,如果廖永安要挪动地方关押,路上是最好的机会。”纪逐鸢道。
沈书点头,本来就该在廖永安押解回来的路上营救他,孰料吕珍也相当谨慎,把廖永安头发都剃了,一行人扮作僧侣,化缘而来。纵然沈书派出许多人打探,大家想的都是一架囚车将廖永安拉进隆平,将几条进城的主街盯得眼睛都快瞎了也没见着吕珍派人押来的囚犯。
“还是给文忠捎个信,告诉他一声。”说话当时,沈书已卷起袖子,捉笔三两下便写好让人送出去。
而朱文忠收到沈书这封信,已是十二月初,胡大海攻下兰溪州后,陆续攻下婺州所辖部分县乡,然而进展缓慢,而上月陈友谅又下一城,占领汀州路。
一夜风啸雨疾,小兵从前方骑马归来,肃然等在雨中的农民军顿时人人为之振奋。
四下除了风雨声,只听见那小兵大声禀报:“我军十万,从十里外正在接近,主公有令,众将士辛苦,留,行枢密院判邓愈、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元帅胡大海,其余各部回营避雨,明日俟军令集合!”
等到夤夜,一面漆金的木牌方从夜色里接近,金牌上刻着——“奉天都统中华”。
雨水滚过朱文忠的脸,流入颈窝时已经过皮肤化为暖流。朱文忠随邓愈、胡大海二人翻身下马,邓愈当先朝朱元璋行跪礼。
浩浩荡荡十万兵马赶在天亮前进入兰溪州,朱元璋不及歇息片刻,召邓愈、胡大海、朱文忠议事。
午时,全副武装的穆华林入内,顿时说话声停,众人转头看他。穆华林生得高大,不像侍卫,气势上反倒像是一名统兵过万的将军,只见他上前与朱元璋耳语,朱元璋便一抬手,说几句作为结语的场面话。
出来后,朱文忠一眼看见李垚等在不远处,邓愈身边的亲随,胡大海常带的那个秉笔的王恺也在,放下心来。等了一会,不见有人来留饭,三人正要离去,穆华林出来,朱文忠朝他点了一下头。
穆华林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传朱元璋的话,让几位统帅回去整兵,午饭后便要启程拔营朝婺州继续行军。
朱文忠回到帐中,李垚将信递上,他食中二指夹着,来回一翻,沈书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在冷风冷雨里等了一整夜,李垚捧了姜汤上来,朱文忠喝着汤,把信看了,顿时脸上失色。
李垚看他一眼。
朱文忠只喝完这一碗姜汤,便匆匆又赶回朱元璋的座前去回报廖永安的消息。
门外只有穆华林一个人守着,他抱着剑,朱文忠出来时,穆华林略一侧身,便算行过礼了。
到当天夜里,行军半道,该休息的时候,几支小股部队散入山林去捡拾干柴生火做饭。
信鹞刚放出去,黑夜里倏然一支箭射中那只鹞子,信鹞掉在浅滩上,扑了两下。
“射中了!”李垚高兴道,踉跄地跨着大步子走到浅河滩上,像只鸭子似的,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潺潺的水流淹过他的鞋面,李垚面不改色,捡起被朱文忠一箭射死的鸟来,大声叫道,“是只鹞子,还挺肥。”
朱文忠听见这话,嘴角笑意淡去,只觉得蹊跷,在婺州一带,不应该出雀鹰。
等李垚捧着鸟过来,朱文忠拎起死鸟的双翅,打量鸟儿的一双爪子,从他长长尾羽覆盖下的鸟腿上摘下一个食指大小的竹筒。
李垚紧张起来:“少爷,这是?”
“走,回去。”朱文忠将竹筒往怀里一揣,叫李垚把信鹞处理干净,拿回营地去烤了吃。
斜对岸的阴影中,一片被压低的野草缓慢地直起身,人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夜饭吃过,朱文忠回到帐中,取出竹筒正要看时,牛油蜡烛霎时熄灭。朱文忠放下手里的竹筒,去掀开帘门,好让营地里的光漏些进来,待再点起蜡烛时,竹筒却不见了。
朱文忠在案几上下遍寻不着,推开小桌,下面也没有,他又起身,拿起坐垫,底下铺的毡子上什么都没有。
“少爷找什么?”李垚过来帮忙。
朱文忠一手按在桌上,片刻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还是高手。”
“少爷您说什么?”
朱文忠竖起一只手掌,说要睡了。
李垚便放下帘门,出外去守着。
朱文忠抱臂在榻上侧卧,长剑就立在榻畔,他侧卧时整个人便如是一把重剑。刚刚躺下,朱文忠便感到耳畔一阵凉风,起身循着风来的方向看时,只见牛皮帐篷上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风吹得光不时从那条口子里透进来,朱文忠手指拈了一下那道边缘,划口外对着另一顶帐篷,朱文忠乃是亲军左副都指挥,他的帐篷不远处便是中军帐,里面歇着的是他舅。
朱文忠不觉心中一凛,帐篷上切口整齐,必然是利器所致,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来人的身手已臻化境,否则刀插进牛皮,再拉出这么长一道口子,既需时间,也会发出划裂的声音。那把刀得多快、多锋利,对上韧劲出众的牛皮才能不费半点功夫。
恐怕这样的神兵,到今日朱文忠也从来不曾有幸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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