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三(1/2)
时近中午, 阳光晃在脸上,沈书醒来时,纪逐鸢正坐在不远处摇动一方巴掌大的镜子。沈书嘴角微弯, 拿手遮了一下脸,起来之后仍半晌不能回神,把饭吃过, 坐在那里翻来覆去看手里的一张帖子。
“我不在家时,他老找你过去?”纪逐鸢瞥了眼帖子落款,正是季孟。
“没, 许久没见过面了。”
“他还在太守府里?”
“自然是在。”比起武将,文官擢升则更看运气,譬如说给人做书吏办事办得好, 或是主官突然要领兵,献策得当, 方有机会施展才干。不过乱世之中,无论文武, 机会总比承平时候多, 是谓英雄不问出处, 年轻人总是一身躁动,乘势而上的多,因此对于这场对抗朝廷的大乱,并非所有人都一味认为只是灾祸。
“他这么大的家业,不出来做事,一门心思接岳父家的买卖,也未为不可。”纪逐鸢原是盐民, 在上中下户当中, 盐户是最苦最穷, 自然他也断不会有看不上商贾的想法。
“人各有志。”沈书言简意赅,站在庭院里,舒展筋骨。今儿拜纪逐鸢所赐,昨晚上折腾得腰酸腿软,天半明半暗时想要起来打拳,着实又想缠在纪逐鸢的身上多赖会儿床,偏偏纪逐鸢还把他的腰紧紧揽着,沈书便更懒怠于早起了。
冬日里天亮得晚,太尉府的差如今是辰时开始,申时末刻前将乌木牌交到门上,各自散学回家。若遇到暴风暴雨或是涨水,家中房舍需要修缮无处可住时,可在太尉府附带的一个偏院当中借住。
沈书带纪逐鸢到处看了看,指着一个屋檐儿对他说:“上回你在那掏过鸟,还记得?”
纪逐鸢拿手捂脸。
沈书乐道:“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你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同?”
纪逐鸢认真看一眼,说:“瓦片重新修整过?”纪逐鸢往前走几步,又旋步回来,环视四周,整个院子都是重新修过的,花台周围用石头隔开。
“这院子之前最怕下雨,一下雨就泥冲得四处都是,可怜花草也死了不知道多少回。往后要是下暴雨,我让陆约给你捎话,咱们也可在这里住。我先占了一头,给这边管事塞了几个钱。”沈书带着纪逐鸢往东面走,在拐角过去不到十步处,有一间格外宽敞的房间,这一整个院子里共有三十余间屋子,不大不小,偶尔给人借宿过夜确实方便。
“谁出的主意?想得很周到。”纪逐鸢四处看了看,沈书选的房通透敞亮,窗户开得也大,屋里已有不少摆件和书。
“还不是周仁。”沈书道,“张士诚从不苛待手下人,周仁四处敛财,免不了要压着隆平当地这些大家族人,不该抠门的地方,绝不可省。不过也是惠而不费,包括平日里这府上三餐,茶水点心,一应办差所用的笔墨纸砚,细细算来,虽然可观,同军费一比,都不算钱。”
纪逐鸢唔了声,不知道想什么,不住看沈书。
沈书莫名其妙:“看我干嘛?”
纪逐鸢却又把眼挪开去,翻了一下架子上的面巾,“这就把洗漱的都拿来了?”
“不早点占一间,想占的时候没地方了谁给你挪位子?”沈书带纪逐鸢转完,知道他今日不当值,想了想,便道,“既然没事,你就在这边歇,我找人交代一声,不让他们来打扰你,你在这边好好睡一觉,中午一块吃饭,等散学后我来找你。”
纪逐鸢抱着沈书的腰,于他唇上亲了亲,看着沈书出门。他走到榻畔,抖开被子,在床上躺一会,从床边滚到床里,裹着沈书的被子,看花纹,闻气味,竟都是家里带过来的。纪逐鸢忍不住想,要是在太尉府里抱着沈书睡一晚,那还真是……
不过沈书不一定乐意,纪逐鸢不免想起沈书面红耳赤感到局促时的模样,平日里舌战群儒也不见他眨一下眼,但只要说几句荤话,立时就能叫沈书张口结舌,直呼孔老夫子在上。
躺够了,纪逐鸢起来,关门出去,跃上墙头。
申末,最后一个学生从学堂内出来,瞥见纪逐鸢,拿手抹了一把泪,跑走了。
回家路上纪逐鸢仍觉十分好笑,也有沈书把人训哭的时候,不免在马车上多问几句。
沈书是听纪逐鸢说,才知那个学生哭了,不免愕然,哭笑不得地说:“你看人家笑话了?”
“我是那种人?”
沈书不禁腹诽,你不是才怪,搞不好见人出丑,纪逐鸢还要敲锣打鼓叫旁人也来围着一起看。沈书说:“罚他回去抄书而已,交上来的作业字像是狗爬似的,学写字这么久,还写成那样。”
“比我写得还差?”纪逐鸢斜乜沈书。
沈书心想:这让我怎么回答?只好敷衍纪逐鸢说:“他多大点?拿笔还没几日,现在看得出什么?待他长大了,必然执的也不会是现在的字体。只不过写字落在一个‘习’上,需勤练。”
“嗯,那同习武相通。”纪逐鸢本意要揶揄沈书几句,却让沈书拿着他的话去说,好好同他讲了一通,不能每回出征回来就跟一头饿狼似的猛打牙祭,连康里布达都说他练武太过懒惰,顺势沈书还叫纪逐鸢多盯着自己,早上他若是不起来,就让纪逐鸢拿个瓷杯塞进他脖子里,这天一准能把他冻醒。
照纪逐鸢的意思,过了冬至,天将转得更冷,天不亮就起来练武是个苦差,沈书又不考武状元,何苦来哉,真有什么事,让他去收拾就是。
沈书也不多说,只是板起脸。如此纪逐鸢也无话好说,怕他生气,每日里卯时不到,兄弟二人就在院子里闻鸡起舞。
这么又过了半个月,廖永安被人押回隆平,秘密看押起来。
夜里张隋随沈书入书房,先是点了两根蜡烛,沈书觉得不够亮,便把太守府里送来的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点上。
张隋接过去挂在屏风前的灯架上,略微低着头,小声说:“那处进不去,看得很严,不仅没法使银钱,还都是套。”
“怎么讲?”
“我盯了一阵,有人要拿钱进去探监,一律被拿下,没两天就悄悄砍了,扔进护城河里,尸首都找不见。”张隋为难道,“牢房甚小,只需看住一个入口,再无别的地方可以飞出去。”
“挖地洞?总不见得地上也灌了铁汁。”打仗时再固若金汤的城防,挖地道也使得,更可在地道中用毛竹管铺排火|药,但沈书自己一想,也知道反而是因为牢房小,可钻的空子少,地方一小就容易巡查,挖个地道,怕是人还在地下钻洞,洞口便叫人给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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