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2/2)
纪逐鸢看了沈书一眼。
“别松手,他只要不说实话,就把他这张如花似玉的漂亮脸蛋一拳头砸得稀巴烂。”沈书没有感情地说。
纪逐鸢微笑着看康里布达。
康里布达感到一阵恶寒,连忙说:“胡坊里出叛徒,有人一路跟着我到滇南,伺机抢传国玉玺。东西确实被抢走了,但我后来又追上了他们,利用崇山峻岭的险阻,甩掉了跟踪我的人。我足足追踪了他们五天四夜,那天晚上,他们的马和人都困顿不堪,-我便靠近他们的营地,偷听到他们谈论纳门涂借离开大都办事,实则另立门户,带走了胡坊中一批高手。两年间纳门涂一直在找机会说动这我父亲手下的几员得力干将,也图娜被我父亲派去滁阳接手平金坊,就是因为有人上报说滁阳城内几个坊主意图叛乱。也图娜本是被派去收拾局面,不料走漏了风声,那几名坊主怕我父亲会将他们杀死,先下手为强,抓了也图娜,意欲同我父亲谈条件。”
“却被我师父破坏了。”沈书思索道,当初胡坊里有人拿也图娜威胁康里布达把银币交出去,也图娜找到和阳来时,曾说有人把真相捅到了狼王面前,沈书理解为穆华林是从银币上读出了持有银币的人的身份。而康里布达曾经说过,这样的银币他见过的就有十二枚,单凭这个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在高邮城里栽赃陷害穆华林。
当时沈书只以为也图娜和康里布达当中,必有一个人在说谎。
现在回忆起来,沈书发现,还有一种可能,也图娜所说的“恰恰是这些人的愚蠢,把真相暴露到了狼王的眼皮底下”,不一定就是指银币。也有可能在整个绑架也图娜的事件中,他们露出了别的马脚。
“你师父向来稳坐钓鱼台,我并没有想到,他会真的把也图娜救出来。”
康里布达说话时,沈书一直思索地盯着他。
“藕断丝连,旧情难忘。可以理解。”沈书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康里布达险些晕过去,脸色煞白地求告道:“千万不要在也图娜面前说,否则她真的会动手杀了我。”
好的,你继续忽悠,她真的杀了你我替你收尸。沈书面无表情地心想,问康里布达:“所以你又骗我一次,你不是知道也图娜找我师父做什么吗?”
康里布达茫然了一瞬,连忙摇头,大叫冤枉,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纪逐鸢高高举起的拳头。这一拳砸下来谁能受得住啊,鼻梁非断了不可。
“净风神保佑,我真的不知道也图娜找你师父做什么。”
纪逐鸢再次对着拳头呵气。
康里布达冷不防往后扯自己的胳膊,奈何纪逐鸢反应极快,康里布达连忙把被抓住的那条手臂往上举到面前,遮住鼻子。他一双棕色的眼珠从手臂上方瞥沈书,好声好气地说:“让你哥先把拳头放下,有话好好说,我还得靠脸吃饭。”
“装什么装,要跑你早跑了,我哥你还打不过?”沈书翻了个白眼,“不过你要是跑了,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帮你照顾,自生自灭吧。”
“哎。”康里布达放下手,纪逐鸢也放下了手,康里布达放弃地把两腿一伸,情真意切地握起沈书的手。
“你干什么?”
一听纪逐鸢危险的声音,康里布达连忙松开沈书,垂头丧气地说:“谁叫我这么有良心呢?从前我也没有少杀人……”
“你说什么?”沈书没有听清楚。
康里布达抬起头,说:“我因为偷听那些人说话,得知纳门涂叛乱一事,也知道了抢走传国玉玺的人正是纳门涂的手下。然而,不等我动手,竟然有人放出暗箭,把那几个胡人全都射死了。我只有一个人,对方却可以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形下杀人于无形,我不敢冒险,躲到弩手离开,我从树上下去察看。竟有一人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他说传国玉玺已交给脱脱,只要杀死脱脱为他报仇,我就能抢回玉玺。”
“纳门涂等人,效力于脱脱?”然而脱脱已死,一切都死无对证了。沈书想了想,说,“你去滇南,不就是去追踪押送脱脱的车队?你找他做什么?”
康里布达为难起来,似乎并不愿意说。
“一个瘸子,春寒料峭,露宿街头,三五日便会冻死在他人门前。上了年纪,又不可爱,不会说话,寻常时候就罢了。眼下大家日子都难,就是不会冻死,至多也就是七八日,总能饿死个把人。”纪逐鸢冷漠地说,“要是你没有把人带出大都,他寻着旧友,也有一口饭吃,却被你带来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能饿死。”
“我已经很后悔了!”康里布达挠了一下头,抬起眼睛看沈书,“我要刺杀的不是穆华林。”
“你以前说是。”纪逐鸢道,“你的话已经不可信了。”
“那他让你杀谁?”沈书意识到了什么,换了一种问法,“哈麻派你刺杀的不是穆华林?”
“我为什么要跟你玩文字……”康里布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端起奶茶猛灌下去,呛咳了一声,舔去唇边的奶渍,叹了口气说,“我要杀的人,是脱脱。”
“是哈麻让你去杀脱脱?”沈书紧接着问。
“不是。”康里布达微微一笑,宛如释然,搓弄着手指,不再看沈书,继续说下去,“你记得我绑架你那一次,说过的话吗?”
“问我是不是南人。”沈书道,“当然记得,我还记得很清楚。”
“你问他这个做什么?”纪逐鸢怀疑地看着康里布达。
“是南方的南。”沈书朝纪逐鸢解释。
“那时我让你转告穆华林的两件事,一是让他留神当心,大都有人想杀他。还有一件,我本不该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对着你说了。”
沈书回忆着说:“你说我师父服侍的君王喜怒无常,耳根也软,提醒他不必非要蹚浑水。”顿了顿,沈书皱眉道,“是什么意思?”
“你师父奉命到高邮,他去晚了一步。”康里布达嘲讽地笑了笑,摇头晃脑地说,“好在没有耽误大事。所有人都以为脱脱一定不肯交出兵权,哈麻如此,脱脱的手下如此,庚申君也如此。”
沈书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师父去高邮,也是为了杀脱脱?!”这个结论把沈书吓住了,他朝旁边看了一眼。
纪逐鸢对孙俭说:“你先到外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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