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枕 9(2/2)
梅十一没了耐心,干脆直接转向了安宁公主:“公主的意思呢?”
安宁公主颔首道:“就这样吧,等他们家人了,谢谓玉护送的职责就算完成了,就算你着急回去交差,也不在于这一时。我入巫州之后,恐怕一生都再难离开,巫州以外的风光,我想多看看。”
既然安宁公主都这么说了,谢云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
梅十一幽幽一笑,俯耳说道:“等宁王接到了公主,你就可以立刻领军回京复命了,所以,你最好尽快动身,哦,别忘了,好好看看巫州城长什么样,说不定以后你还会再去,到时候别找不到路。”
谢云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梅十一笑了笑,没说话。
老皇帝派谢云琛护送公主自由他的一番考量,说白了,宁王给儿子谋求一位公主,无非是怕皇帝以后会削减异性藩王的权利,因此先抱住一颗大树,老皇帝早就有削减异姓王军权的心思,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既然这是此机会,他总得派一个人来探探路,万一日后真有那么一天呢?毕竟与江山社稷相比,区区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别忘了,他老人家为了江山社稷,可是连荒废后宫这种天良丧尽的事都能做出来!
谢云琛一把拉住了梅十一,低声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
梅十一语重心长:“你想多了。”
谢云琛摇了摇头:“你不是一个……”
梅十一伸手打住了他:“我就是一个花花肠子比你多的人,哄女人开心,你得跟我学,你没发现安宁公主对宁王不出藩地迎接一事很是不悦吗?”
谢云琛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很可能会死在你今天的决定上。”
梅十一讪讪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云琛派人赶去巫州的同时,梅十一和洛原也一同出发了。
西南的道路被蛮人占据,进出城都要经过严苛的盘查,他俩装扮成百姓,跟着一辆草料车混进小镇,一路向东南而行。
白昼的烈阳将山里隐藏的一切都照了出来,站在断崖之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崖下军帐无数,炊烟四起——毫无疑问,这就是是蛮人的主力。
此处虽然是深山,但附近大杂居小聚居,人口颇多,蛮王宣称人权自由,统治之地没有三六九等,致使统治地区的民众对他有着近乎虔诚的信仰。深山之中粮草极难出入,北面一条清水河,无论是用火攻还是水攻,或是断其粮草,对方都是死路一条,若非当地百姓保护,蛮王很难长此以往占山为王。
梅十一皱着眉头,攻城容易攻心难,若是当地百姓非要拥护蛮人,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蛮人定会以百姓为盾牌,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除非……
除非引蛇出洞。
可“蛇”为什么一直不出洞呢?他们不饿吗?
这件事儿得速报前线统帅。
洛原抿着嘴唇,歪头看向梅十一:“我现在担心安宁公主。”
梅十一偏了偏头,道:“安宁公主的仪仗声势浩大,蛮人不可能不在附近城池撒下眼线,我看过所到之处的城防,固若金汤,他们没有办法劫持如此一支队伍。”
洛原眼里闪过一丝焦虑:“不能明抢,要是来暗的呢?”
梅十一微微一愣。
。
洛原也觉得自己这种担心是杞人忧天,梅十一说得不错,安宁在城中,若想挟持她,必须要攻克附近的城防,山下的军队无忧无虑,显然没有这种打算。他还没太琢磨出自己的这种焦虑从何而来,就在这时,林子里忽然一阵草动。
一支羽箭飞快的从眼前射了过去,梅十一眼角刚看到箭头,人就跳了出去,伸手去摸腰上的无咎剑,忽然想起因路上盘查太严,他把剑交给了洛原,藏匿到了匣子的暗格里,自己的手头上现在是空空如也。他心下暗叫了声苦,反应极快地踢起一块石头蹿在手里,灌注真气,扭头朝箭射来的方向斜去,心想能制伏一个是一个。
然而他过于乐观了,对方人多势众,一个个搭弓上弦,火力全开,数支飞箭脱弦而来,哪里还给他反抗的机会?梅十一心里一慌,使出了檀公兵书上的一计奇招,撒腿就跑——临阵脱逃,明哲保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这厮一贯的套路。
洛原眼疾手快,目光所到之时,同时抽出了无咎剑,左右开弓,飞快地劈开几支羽箭,踏风蹿到敌人面前,同时长剑上涌出一股黝黑的火焰,一个人就被斩成了两段,仰头倒了下去。
临阵逃脱的梅十一躲在树丛里看得清楚,剑锋上黑火迎风不晃,在阴翳的天光下如一团飞快划过的流星,火烧在受伤的伤口上,不灭不消。
由于这位控火的高手很靠谱,对方很快吹起警号,抱着必须擒敌的决心,一个比一个凶狠地凑上来,冷箭和刀锋几乎同发,简直视死如归。
梅十一虽然面色刚毅,心里却七上八下,心道:“您快别恋战了,收了这几个就赶紧跑吧,再不跑追兵就来了!”
洛原显然没听到他的心声,大片的血泼洒开来。
他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人,双眼布满血丝,表情里带着几分阴鸷的攻击性,剑落之处,刀刀封喉,神挡杀神,鬼档杀鬼,例无虚发地给对方来了个开膛破肚、身首异处,然后夺了匹马,揪起梅十一的衣领,一把把他拉上马。
警哨已经惊动守卫,林中飞鸟惊气,“大部队”眼见就要追上来了,混战在所难免。
洛原将马缰交到梅十一手里,一剑划破长空,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几点淡淡的血红瞬间被黑火吞噬,与此同时,一棵大树轰然断作两截,旋风顶起来的枯枝败叶,也迅速化成黑色火焰,短暂地隔断了对方追来的道路,几只箭雨却漏网似的偏斜而来。
梅十一忙不迭失地夹起马肚子,一扯马缰,马头一逮,勉勉强强擦过大树,好歹算是走上了正路,刮得梅十一小腿侧去了一块皮,半条裤腿子沾泥带血地送给了大杨树做了个见面礼。
他疼得嘴都歪了,恶骂了一句:“你这破骡子什么毛病?”
□□的马委屈地吼叫一声,奈何牵鼻绳在别人手里握着,它能有什么办法?
洛原一辈子也没骑过这样的马,马有马胆儿,所以能够穿越战火,不惧刀枪,可坐下的这匹马实在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横冲乱窜,慌不择路,简直就是有脾气没胆气的骡子一头,刚从沟坑里钻出来,又自不量力地去撞树,好像觉得把自己撞晕了就没事了似的,结果马蹄一踉跄,洛原就从马上倒了下去,梅十一一把没拉住,只听见“哧啦”一声,把洛原的袖子撕下半截,后者已经倒地,半死不活趴在血泊之中,仍旧剑不离身,像攥住一段记忆深刻的往事,务必要片刻不离地握在手里,才不至于被杀戮所冲散。
梅十一这才发现他背后中了一箭,冰冷而锋利的箭头插在血肉之躯上,血水溻透半个脊梁,洛原的脸也已被血渍掩藏住了原本的模样,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脸上都是血,凶恶而残酷,仿佛那些血就是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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